知青四季放牛郎 放牛,是农村最为普通、力气付出较小的一项劳动。特别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人民公社的大多生产队,都有养牛的习惯和经历。也就是在那个年代,“知青”生涯中的我当了一年多的牛倌儿。 1974年9月到1975年秋,我在下乡的公社畜牧场“知青点”放牛。那时,农村曾有句俗话,“放牛、放羊,给个县官都不当。”可我当了牛倌儿,却一点没有那种优越的感觉。 最开始接手放牛这项工作,是在我下乡还不到一个月的时候。由于有此前近一个月的打羊更生活,我和牛倌儿、羊倌儿已经混的很熟了,因此,对放牛并不觉得陌生。 正是秋收季节,原来放牛的马哥去镇上铁匠炉了,原本当羊更倌儿的我,就接手了他的牛群,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牛倌儿。由于秋收缺少劳力,场子就没有另派羊更倌儿,于是,放牛放羊、做饭打羊更都由我和小军两人来干。 与我同龄的羊倌儿小军,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当地青年。整天笑呵呵的挥着鞭子,赶着羊群,伴着我去放牛。每天我们都把牛羊群赶到东边草原上,让牛羊自由的采食牧草。牛羊散开在草原上吃草时,我俩就坐在光光的碱疤瘌上,一边不经意的看着牛羊群,一边漫无边际的聊着。从他自幼没了亲生父亲、妈妈带着他改嫁到这里,聊到打小就没有上学读过书、十三四岁就开始到生产队放牛、放羊。我也从上小学戴上红领巾、上中学当上红卫兵,聊到后来加入了共青团、积极的下乡当了“知青”等等。到了快晌午时,小军就起身回窝棚去做饭,我则留在草原上看着牛羊群。约摸到了收牧的时间,我就赶上牛群、羊群,收牧回放羊窝棚。小军早已经在大井沿儿那儿打满了一大槽子水,我们的牛羊群,就排着队,自然地奔着水槽子走去。饮完牛羊,把牛羊群圈好,我俩才能回窝棚吃饭。 到了生产队都收完秋、拉完了地,已经是11月上旬了。我和小军就把行李卷儿背上,赶着牛羊群,从草原上回去遛茬。这也是放牧牛羊的黄金时节,刚收获过的农田里,遗落着许多玉米秸秆、谷草叶子、豆杆豆叶等,也有一些散落在地垄沟的粮食粒子,牛羊可以在这遛茬的短短一段时间,饱饱的抓一抓秋膘。然后,就很快地过渡到漫长的艰苦冬季。 冬天的放牛生活,对我真的是一种磨练。按说,这放牛是当时农村集体生产中,最为轻巧、最为悠闲的一项活计。很多人都很羡慕我们。这工作不用像铲地、割地那样花费很大力气。尤其是春、夏、秋季,别人都在参加春种、夏锄、秋收等集体劳动。而我们牛羊倌儿,却悠然自得地吆喝着“号令”,赶着牛群、羊群,徜徉在大草原上,完全不用去加入那些笨重的上趟子农活行列。可这一到漫长的冬季,我们的放牛、放羊生活就不再显得那么轻松、那么悠闲了。那时的农业生产,一到冬季,就不再有上趟子农活可干。一般就是积肥、造肥,再有就是社员们集中在队房子搓苞米、扒苘麻等。而我们牛羊倌儿就不一样了,不管天多冷,都要到野外去放牛、放羊。 北方的冬季,既漫长,又寒冷。我和小军,每天都要冒着刺骨的寒风去放牧,虽然放出去的牛羊群都走不太远,只在场子的南北地、东西地来回放。可我们却要较长时间地站在冰冷的野外,看着自己的牛羊群。 旷野上,四无遮拦,再加上那时我们棉衣都很简单且单薄。我还有一件旧棉夹克穿在身上,而小军就穿着一个空心小棉袄。在零下二三十度的寒风里站上一会儿,棉衣就被打透了。还好,小军头上戴着狗皮帽子,挺暖和;可我戴的却是一顶毡绒棉帽,不是很暖和。在野外站的时间长了,就得用两只戴着手捂子的手去捂帽耳朵。想回到大宿舍去暖和一会儿,又碍于满屋子社员在搓苞米,所以只好找一处壕沟避避风。我和小军紧挨在一起坐在土壕里,用我们冻得发抖的身体相互取着暖。时不时还要站起身来,观察一下牛羊群的方位。 冬季的农村,都实行吃两顿饭。每天早饭大都在九点前吃完,晚饭一般是在下午两点半到三点之间吃。两顿饭间隔要在近六个小时,年轻的我们总是在还没到吃晚饭的时间就饿了。小军经常从家里揣一兜炒爆米花,我俩就在放牛、放羊时,用香香的爆米花充饥。靠着小伙伴间的相互温暖和关爱,我在放牛生活中度过了“知青”生涯第一个寒冷而漫长的冬季。 放牧的春天,要比农耕的春季来得要早。还没等春草返青,我们就扛起行李卷,赶上牛羊群,回到我们告别了一冬的羊窝棚。场子没有再派羊更倌儿,仍然是我和小军两个人去羊窝棚。 我们的羊窝棚很小,是一撮干打垒的小土屋。一铺只能躺下三四个人的小土炕,隔着二十多公分高的小土墙,与土锅灶相连。羊窝棚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破木门,下半部的门板间呲牙咧嘴的都是缝隙,上半部的门窗格用破塑料布钉着,乌突突的也不透明。白天,我们总敞开着门,坐在屋里,一眼可以看到很远的草原。 草原上的老草还大片的黄着,我们就赶着牛羊走向草原深处。还好,牛羊还能吃到一些干草,这比冬季遛垄沟、啃食苞米茬子要好得多。很快,春风吹绿了大地。草原上生出一片一片的新草,牛羊又见到了渴望的绿色。这时节可累了我们,一片片绿草对牛羊很有诱惑力,可当牛羊群奔到绿了的草地时,刚出土的小草还是贴着地皮的,牛羊根本就吃不上嘴,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跑青”。我们尽力地圈着牛羊群,要把它们放到老草比较好的草地,尽可能的不让牛羊跑青。否则,牛羊吃不到草不说,只一个劲儿的奔绿草地,整个都跑瘦了。所以,我们放牧时就比较累,一旦有所懈怠,牛羊就走出去挺远,你就得赶忙跑过去拦截。 虽然,春季放牧比较累,可比起冬季的冷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再说,春天的心情也不同于秋冬。草原一天变一个样,就在我们赶着牛羊往返间,整个草原就绿成了一片海。我每天早晨都高兴地唱着歌去放牛,迎着朝霞走向草原深处。而大草原就伴着我和我的歌声,伴着我们的牛和羊,一天天走近蓬蓬勃勃的夏季。 夏季的放牧生活,也是很考验我的。在这辽阔繁盛的大草原上放牧,倒是不用担心牛羊吃不饱,也不用太刻意的去选择草地。只是这无遮无掩的草原上,没有一处可乘凉避荫的处所。流火七月,无论是头顶的烈日怎么毒,你都要在强光下晒着。穿着长袖衣服太热,汗水能把衣衫湿透;穿着背心,两个肩膀晒得黑红且爆皮不说,蚊子叮咬得受不了。草原上的蚊虻非常的大也特别的多,尤其是牛羊群还特别的招蚊虻,我的胳膊上被咬的到处是红红的、痒痒的包。就这样,我们与烈日和蚊虻天天相伴。小军早已经习惯了这草原生活,对日晒和蚊咬都不以为然;可我却要克服困难,战胜自我,坚持着耐受这草原上夏季放牧生活的考验。 不知不觉中,我与我的牛群相处了一年多的时间。一年多来,我和我的23头黄牛,冬夏相随、春秋相伴。我的群牛很听我的话,我也非常爱护它们。放牧、收牧时,都有一头老牛作为头牛,其他的牛都会跟在头牛后面走。虽然我放牧时,手中总拿着一节如长擀面杖大小的木棒,但一般都不会用它来打牛。只是在不注意时,牛群进了草原边上的地里,我才会生气的用木棒打领头的大黄牛几下,并且不会如别的牛倌儿那样去狠打牛的两角,而是打在牛身上皮糙肉厚的臀部。一年多的放牛生活中,这些牛的习性和名字,都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中。直到后来我被调回场子干农活后,我还会经常在睡梦中见到那“黄大个、老单角、黑花腰、红白花”...... 一年多的放牛生活,磨炼和考验了我,也给我的人生铺下了一条通向理想的路。就是这放牛的生涯,开始了我40年的畜牧事业。此后,我高考中的畜牧专业志愿、接下来的畜牧专业学习、毕业后的畜牧专业工作,无不与这放牛紧紧相关。我很庆幸,我能有“知青”生涯中的一段放牛的经历,对此,我真的无怨无悔。 (2015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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