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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高非 于 2015-12-5 12:28 编辑
我们站在保卫祖国领土的第一线——三十四团知青参加中苏边境反侵略斗争的回忆
34团18连 哈尔滨知青 薛克建
在20世纪60年代，北大荒人一直用“反干涉斗争”这个词表示在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中苏边境线上反抗“苏修”侵占我国领土的斗争。这个斗争的高潮是在1967年底和1968年初的冬季，一直到1969年珍宝岛事件发生才不用这个词了。我们三十四团(八五八农场）地处鳥苏里江畔，沿江（包括松阿察河）202华里，江上的两个岛屿新开流岛和王八炕岛都在主航道中国一侧，却被沙皇俄国和后来的苏联单方面认定是他们的。特别是王八炕岛，面积比著名的珍宝岛还大一些。20世纪60年代的中国人岂能让自己的国土任人宰割？随着中苏关系的恶化，在农场的边境上发生了激烈的岛屿争夺斗争。我们八五八农场的副业队和粮油加工厂（就是兵团组建后的三十四团18连）职工，包括1966年下乡的哈尔滨知青黄承忠、孟祥柱等人参加了这场捍卫国家领土主权的英勇斗争。这场北大荒人用简陋的生产工具和木棒对抗苏军的枪炮、装甲车的战斗，是我们八五八农场历史上的值得大书特书的光荣事件，也是我们十八连知青参加过的真正的战斗。《八五八农场史》中写道：“早期来场的知识青年，在1967年至1968年的边境反干涉斗争中，表现十分勇敢，为保卫祖国立了功。”这是对北大荒知青在“屯垦戍边，保卫边疆”的战斗中做出的贡献的高度评价，这也是我们每一个北大荒知青的光荣。
参加过“反干涉斗争”的哈尔滨知青黄承忠前两年因病去逝。他走得很急，有很多的话没有留下。在他手术的前一天，我和爱人谢虹一起去看他，与他和他的爱人顾佳莲在病房里谈了很久。兵团那点事永远都是我们的中心话题。我们讲过去、谈现在、说荒友、愁孩子。真后悔我们没能详细地再说一说那场反干涉斗争。如今他人走了，但他的斗争事迹和音容笑貌没有并没有在我的记忆中消失。当我们回顾和书写18连知青的历史时，这段经历是不应遗忘漏掉的。本来这应该由他的爱人顾佳莲来写，可她一动笔就痛苦得写不下去。我就自报奋勇，依据黄诚忠当年在宿舍里跟我们讲过的往事记忆，把他一生中这段最光荣的经历写出来；以此展现我们十八连职工曾经的荣耀，追忆我们知青难忘的战友情谊。
历史上新开流岛和王八坑岛始终是中国人打魚、生产、生活的地方。一直到六十年代中苏关系破裂以后，这里成了苏方滋事挑衅之地，苏联边防军越来越多地无理干涉我们农场职工在这两个岛上的正常生产活动。为了保卫国土，农场组织了战备值班分队，对苏方的野蛮侵略行为进行真锋相对的斗争。当时我们的反干涉斗争策略是：你不上岛，我不上岛；你若上岛，我必上岛。你不动手，我不动手；你若动手，我必反击！我们农场职工手拿简单的生产工具对抗着苏军的步枪、机枪、重炮、坦克，针锋相对毫不退让。这是何等的英雄气概！这决不是什么“极左”，而是中国人保卫祖国领土所必须坚持的勇气和决心。
1967年12月，我们十八连指导员张文德、连长刘天银、三排杨排长等老职工，还有知识青年黄诚忠、孟祥柱都参加了反干涉战备分队，走上了斗争第一线。在冰雪覆盖的新开流岛上，他们面对苏军的枪口和装甲车的炮口，手中只拿着简单的生产工具和毛主席语录牌，毫无畏惧勇敢地冲上前去以理据争，严正抗议苏军的侵略行径。那天黄承忠手里拿的是语录牌，一个长1.5米、宽8公分、厚4公分的木棒子，上头钉了一个小橫板上写上语录，实际也是一个简单的自卫武器。小黄讲：他拿着这个“武器”时刻准备着，只要苏修动手，就砸向苏修的狗头。苏军有一人手举相机向他拍照，他就双手举着语录牌，面对镜头让他们照个够。他说这叫高举毛泽东思想抗议“苏修”侵略。
说是“以理抗争”，实际是推推搡搡动手动脚。苏联士兵想驱赶中国人，我们就用肩膀扛他们推他们。听老职工讲，苏联士兵大多不知为谁而战，也可能是自知没理，不象我们那样同仇敌概，多数情况下虽有身体接触但还不算激烈。但有两个“戈比蛋”（俄语军官），一个被称作“拐子上尉”，另一个叫“独眼龙”，这两人可能是苏军负责虎林一带边境滋事挑衅的前线指挥。只要他俩一出现，往往就会发生激烈冲突（据说后来“拐子上尉”在珍宝岛之战被我们的23军击毙了）。他们不在时局面就比较缓和。双方对抗了一阵，大家都累了饿了，就一字排开坐下休息。一休息苏军当官的“戈毕蛋”就去汽车那边喝咖啡，这时苏军的士兵“烧达子”们就和我们互动交流起来。一个苏军士兵见小黄抽烟就伸手要，小黄开始不给，一口口抽着让他看着，等抽到烟屁股的时候再给他。苏联士兵倒也不嫌弃，拿过来就抽，没抽上两口就烧到手了。就这样他还说：“欧钦尼、哈罗少”（很好抽）。这个士兵还掏出自己的烟让小黄抽，小黄只抽了一口就呛得受不了，随手就扔到雪地里。那个士兵见了也没不高兴，还在那笑呢。那时苏联远东地区交通不便供应比较困难，士兵的食物比我方差很多，中午饭时苏军士兵吃的只有几片“黑列巴”面包。当官的在远处，食物就好多了，和我们的官兵平等真是天壤之别。他们士兵见我们大家都是在吃饼干，就馋得伸手来要。我们的人有的不给，有的给一块。小黄更逗，拿一块饼干咬上一口，把剩下的那半再给他们，苏联士兵还吃的很高兴，伸出大姆指还夸小黄好呢。休息的时侯一个苏军士兵还掏出一张女朋友的照片让小黄看，问小黄是否“克了细维”（漂亮）？小黄伸出大姆指朝上，他就和你拥抱，象亲兄弟一样，小黄又伸出小姆指朝下，气的那个士兵哇啦哇啦地乱叫一气，小黄一句也听不懂，也就当他在那里夸我吧。
小黄说：大家都说“老毛子”牲性，属于没进化好的“毛猴子”，真是的一点儿也不假，说变脸就变脸。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当官的一来就凶相毕露。小黄没看见当官的来了，还在人群中走动，忽然一个苏联士兵冲过来朝他脸上猛击一拳。他的上嘴唇被打出一道口子，鲜血流了一脸，不由得火冒三丈，双方顿时打成了一团。这也是我十八连知青在反干涉斗争中流的第一滴血。小黄嘴唇上的伤过了很多天才好，一直留下了有点向上翘的毛病。
苏军士兵背着枪不敢用，赤手空拳打不过我们，就找了一些白桦树木棒子作行凶工具。12月28日那天，战备值班分队虎林分局的宋清翰带领一名同志登岛侦察敌情。中午12点忽然近百名苏军士兵乘坐汽车、装甲车冲了过来。宋清翰二人一看不好赶快往回撤，苏联士兵看我们的人少，挥舞着大棒子追了过来。宋清翰穿了一件长大皮衣跑的慢，被苏联士兵追上一棒子击中头部受了重伤。他坚持着爬到了江坝上的指挥所就昏死过去，大家一看同志被打成这样怒火冲天，谁也没下命令谁也不听命令，嗷嗷叫着冲出去与苏军打成一片。那天我们十八连的人正好值班，听连里回来的老职工讲：他们三个人一起冲着苏军士兵的头部抡起木棒一起打了过去，都被苏联士兵用枪架住了，始终没有打倒敌人。当时就是报仇心切，要是有一个人朝他的腿上打，肯定把他打爬下。还是参加过战争的转业官兵有经验，十八连第一任指导员张文德，原是南路上好八连进上海时的副排长，入朝作战后转业到八五八农场。他拿着个冬天穿冰窟窿打魚用的铁制的冰穿子当武器，正在与前边的苏军士兵对打，没想到后边又一个苏军士兵一下把他抱住。他猛的用冰穿子向后刺去杀了个回马枪。冰穿子前边尖尖的，就象一个短把的扎枪一样，一下就刺进敌人胸膛，那个苏军士兵应声倒下。其他苏军士兵吓得不敢过来，拖着那士兵的双手把尸体拉了回去。我们有一名职工与苏军士兵打成一团，在雪地里滚来滚去，那士兵个子大把他压在身下使劲打他。这时十八连三排长杨金德看见跑过来，抡起大棒子就朝那个士兵头上使足了劲打去。杨排长是个转业兵，大高个有力气，一棒就把这小子打昏死过去，又是被苏联士兵拖了回去。苏军一看冲下来一群不要命的人，吓了一跳，赶紧命令装甲车向我们冲来。装甲车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从我们一个职工身上压了过去，还好装甲车底盘高没伤着他。这时我们老连长在指挥部，用电话把发生的事的向上边作了汇报，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上边命令脱离接触，这场英勇的战斗才得以收兵。
这一天我方被当场打伤8人，其中重伤3人，宋清翰伤势最重。我国政府为抢救重伤员，于12月29日、30日两次派飞机到虎林投送急救药品。但宋清翰伤过重，经医务人员大力抢救91小时后，于1968年1月2日牺牲。为保卫祖国的领土主权，捍卫祖国尊严，他献出宝贵生命，时年36岁。中华人民共和国内务部授于他烈士称号。小黄跟我们讲：宋清翰烈士的追悼会开得非常隆重，他们这些参加反干涉斗争的人，都赶去虎林县城参加，见了烈士最后一面。小黄说那天给印象最深，最能冲击心灵的是哀乐。那时还没有现在统一固定的哀乐，临时用铜管乐吹奏毛主席“要奋斗就会有牺牲”的语录歌，音乐的节奏那么悲壮有力，特别激励人心。我当时听小黄说完感想，心里就暗暗哼了一遍这首歌，的确是很悲壮有力。但不管我如何体会，肯定没有小黄的深刻，因为他和烈士一起经历过一场生死的战斗。
我们这批哈尔滨知青1968年10月刚到虎林去农场的路上，就看到了宋清翰烈士的墓。墓碑傍山面向东方，前面是一片平原。据说这个位置能让烈土永远遥望着祖国的领土——新开流岛。听说苏方事件发生后要求与我方在虎头会晤，抗议我方民众打死苏联士兵一人，打成植物人终身残废一人，还打伤了多名苏军士兵。我方回应苏方：没听说发生过此类事件。这场战斗八五八农场的职工面对敌人枪炮毫无畏惧，用生命和鲜血捍卫了祖国神圣的领土，充分地体现了中华民族的英雄气概。烈士的鲜血不但没有吓倒中国人，反而激起大家更大的仇恨和更加高昂的战斗意志。反倒是苏军面对我们激烈的反抗害怕了，从此苏军士兵再也没敢踏上这块土地。
珍宝岛事件以后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已经组建。珍宝岛我们用武力夺回领土赶走了侵略者，但战事会发展到什么程度谁的心里也没有底。团里担心苏修乘机武装侵占新开流岛，决定改变不主动上岛的策略，派武装二连一个班带武器上岛。那个年代一个班的火力能有什么呢？最多有一挺轻机枪，剩下也就是抗美援朝时使用的53式冲锋枪和半自动步枪。就这点火力根本无法与配有装甲车和坦克的苏军抗衡。就这样临行前连里给他们的命令是：不打则已、打就打出国威、打出军威。武装二连除连长、指导员外所有人员都是由来自全国各地的知青，这个班也一样全都是知青。他们上岛后就研究，怎样才能打出国威？打出军威？大家最后得出的共同结论就是：战死疆场！如果苏军真的上岛，这些小青年必定会战斗到最后一刻，会用鲜血和生命去扬我军威扬我国威。这是何等的英雄气概！那时的知青们在反干涉斗的鼓舞下，都抱有誓死捍卫国家领土的赤胆忠心。他们所表的决心没有一丝一毫虚假。
珍宝岛战役之后，如何维护中国人在鳥苏里江魚业活动的正当权益成了问题。我们三十四团的知青也是不怕牺牲，勇敢战斗在第一线。珍宝岛开战前，我们在鳥苏里江上打魚就经常遇到苏联的炮舰的冲撞。他们开足马力直冲过来，到你渔船边上再猛地打舵转弯，掀起大浪颠覆你的漁船。我们团两个打渔队吃够了苏军炮舰的苦头。珍宝岛开战以后，根据周总理与苏联总理柯西金达成的协议，双方脱离军事接触，有一段时间我们暂时停止下江打魚。但我们的打鱼队不能总不打魚呀。团里根据上级指示决定武装护渔，哈尓滨知青李鸿路受命下江划船试探打魚，岸边上潜伏着武装连队保护，75无后坐力炮、40火箭筒、重机枪都架在附近的边岸上，重机枪都换上了穿甲彈。给李鸿路的命令是：带着两枚反坦克手雷下江，只要苏军的炮舰撞过来或者掀浪打翻他的船，就向炮舰投反坦克手雷反击，随后跳水游上岸；岸边埋伏战士随之一起向炮舰开火。给岸上埋伏部队的命令是“必须将炮舰击沉，决不能让它跑了”。
一切准备完毕，李鸿路开始下江打魚。没过多久就见苏军的炮舰开足马力直冲了过来，远远望去，舰首两边白浪滚滚来势凶猛十分吓人。李鸿路见状拔出反坦克手雷打开保险，昂首挺胸迎向前。听李鸿路后来跟我讲，当时他巳做好准备与敌舰同归于尽。可苏军的炮舰冲到离李鸿路不远的地方，忽然减速慢行了，小心翼翼地从他船旁慢慢绕过去，然后才加大油门离开，舰上的苏军水兵还向他招手呢。这真是“狭路相逢勇者胜”。看来苏军是被我们打怕了，学得老实一些了。他们知道乌苏里江这100多公里的一段，住着一群不怕吓不怕压敢于拚命的中国人。他们惹不起，只好躲着走。我们正常的打魚作业终于安全地开展了。
自从那次反干涉斗争以后，在我们兵团战士敢打敢拼的英雄气概震慑下，苏军再也没敢踏上我团防区的新流岛和王八坑岛。一直到前些年中俄边境谈判成功，俄方最终承认沿乌苏里江和黑龙江主航道划界，这两个岛屿划归中国领土，自从1929年就被苏军占领的黑瞎子岛也收回了一半。这是几百年来北极熊第一次把吞进嘴里的肉吐出一些来（不算苏联崩溃），这也是几百年来除了港澳回归中国人第一次不经过战争就收回了自己的被占领土。意义重大，来之不易啊！如果没有当年烈士的流血牺牲、兵团战士的坚决抗争、几十万北大荒人的严阵以待，如果没有今天强大的国力作后盾，怎么会有这样的结果？对比“北方四岛”就明白了：有人虽然很富强，却不能令人尊重
回顾这段历史，我有两点感受不吐不快。
第一，当年我们的综合国力和武器装备远不如苏联，周边环境也是四面临敌，但那只侵略成性的北极熊却始终没有敢对中国大规模动武。原因之一就是它害怕几十万黑龙江兵团（还有内蒙兵团、新疆兵团）的热血青年的拼死反抗。真的大打起来，中国固然会受到极大损失却绝不会屈服，敌人更占不到丝毫便宜，闹不好它在清朝末年侵占的那片广袤土地未必保得住，他们远东地区脆弱的军事、经济和交通也很难支撑长期的战争。历史和现实都告诉中国人，在保卫国家领土的问题上，无论敌人多么凶狠强大，都必须真锋相对、寸土必争，敢于斗争敢于胜利，绝对来不得半点软弱退让。昔日抗美援朝是这样，当年对付苏联是这样，今天对日本仍然要这样。所谓“顾全大局”、“以德报怨”，换来的只能是对方的得寸进尺、自己的丧权辱国。中国人已经吃够了这种亏，再也不能听任这种言论蛊惑人心了。
第二，如何看待历史上的知青运动，现在社会上有各种各样的说法，知青群体内部的看法也不相同。这可以理解。但我觉得北大荒知青都应该认可一个简单的历史事实，那就是在“屯垦戍边，保卫边疆，建设边疆”的斗争中，北大荒知青做出过巨大的贡献。这在大多数北大荒人的回忆录中已经成为共识，在《农场史》中也有了充分的肯定。不是有人提出在知青问题上要听听“农民的声音”吗？请翻一翻《八五八农场史》和其它农场的史书吧。那里不仅清楚地记载着这些贡献，而且给予了热情的评价。在北大荒知青的各种贡献中，保卫边疆就是一个重要部分，是值得载入史册大书一笔的事情。我写这篇文章就是希望大家在享受到黑龙江、乌苏里江流域和平安宁的旅游生活之时，在为乌苏里江上珍宝岛、新开流岛等岛屿正式划归中国而感到自豪之时，不要忘记许许多多像宋清翰、黄诚忠、李鸿禄等转业官兵和北大荒知青为了保卫祖国领土而付出流血牺牲的历史。我也希望一旦需要，现在的年青人能够像前辈一样，英勇无畏地走上保家卫国的战场。
照片：1967年12月下旬，858农场职工在乌苏里江新开流岛上与侵占中国领土的苏军激烈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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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长志气啊！北大荒知青的英雄事迹永载史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