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徐凤云 于 2014-2-19 09:04 编辑
十一、快乐的烘炉房
我在烘炉房的工作主要是抡大锤和拉风箱,宋师傅把烧得通红的铁块,用铁钳子从烘炉中夹出来,放到铁砧子上,我赶忙停止拉风箱,拿起大锤,他弓着身子,神情严峻的看着烧红的铁块,左手握着铁钳子,右手拿着小锤不停地在红铁块上敲着,他敲哪个部位,我的铁锤就砸向哪个部位,整个过程是两个人和谐的互动,必须配合得非常默契,绝对不能分心,稍有闪失,就要酿成大祸。宋师傅脑子灵活儿,心灵手巧,一般的小铁制品,自己捉摸几天,便会很快在铁锤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中制做出来,就连拖拉机和康拜因上的个别小零件,他都能仿照着打出来。他还会一手白铁工手艺,做出来的白铁制品,工艺是比较精湛的。每当他干白铁工活儿时,我都认真的看他下料和制作,没过多久,也会做一些简单的小铁制品了。 烘炉房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人,但在连队里是很招人的地方,每当刮风下雨天或活儿不忙的时候,机务上的人总是愿呆在烘炉房里聊闲天,保管员、会计和连里的各位领导,都会有事儿无事儿的进来转上一圈儿。他们在这里天南海北的聊着,每个人都尽情的发挥着自己的口才和想象力,从国家大事到团里的最新动态、从连领导说话神态到每个人的奇闻轶事,都能在这小小的烘炉房里反馈出来,并添油加醋的传播出去,成为有轰动效应的小道“新闻”。每当这时,宋师傅就一边捅着炉火,一边“嘻嘻”的笑着说:“你们编得有鼻子有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讲自己的那点事儿。”在这种场合下,我不但插不上话,还多少有些尴尬,只能默默的呆在角落里看热闹,每当听到他开心的大笑时,我也忍不住的跟着笑出了声,除了这种场合,是很难在他脸上看到笑容的。 这些人有的是一九五八年跟随王震,一起开发北大荒的转业官兵,有的是山东移民,还有的是转业官兵回老家探亲时带回来的亲朋好友。他们从全国各地聚到这茫茫荒原之上,深山老林之中,开荒种地,落地生根,用汗水和血水谱写了一曲又一曲人与自然抗争,最终战胜大自然的生命颂歌。宋师傅在开发北大荒的初期,住在低矮的小马架子里,喝着草甸子里带着草腥味儿的积水,每天起早贪黑的向万古荒原开战,砍榛柴棵子,刨山坡上的树根,清理塔头甸子,放火烧荒,开垦出一块块的农田,在黑土地上播下希望的种子。 到收获季节了,宋师傅还是光棍一人,虽然,上级领导为解决转业官兵的个人问题想了好多办法,在相关省份用各种方法,招募来大批未婚女子,多数未婚女子一到团部便被消化掉了,根本到不了他名下。为了解决宋师傅的个人问题,领导上给他放了三个月假,回老家务必找一个媳妇回来。他回到家后,父母到处找人给他提亲,女方家听说是到北大荒,不是摇头就是摆手,一转眼两个多月过去了,他的个人问题还没有着落。有一天,村支书到他家来闲坐,听了他的叙述后,“嘿嘿”一笑说:“你说到北大荒,在找两年也找不到媳妇,你不是在密山县下火车嘛,就说你是密山县的呀,这也不算撒谎,姑娘们都乐意到县城去,这件事儿交给我了,保证三天给你找到媳妇。”就这样,宋师傅采用半真半假的办法,在家乡娶了一个媳妇,两口子一到拌嘴的时候,他爱人总是翻出这件事儿来数落他几句,每当这时宋师傅总好像做错事的小孩儿,默默的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些人聚到锅炉房的时候,也是我一天当中最快乐的时刻,不用抡大锤了,也不用拉风箱了,只要竖起耳朵听,睁大眼睛看就行了。听着他们大嗓门说话声和放声大笑声,看着他们轻松加愉快的面部表情,感觉到我的心和他们的心在一起跳动,我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融入到他们的行列之中了。就是这样一群人,他们为了开发北大荒,建设大粮仓,为了能让老婆、孩子过上舒服一点儿的日子,每天都实实在在的干着活儿,每个月都仔仔细细盘算着手里那几张钞票的花销,总是想把钱用在刀刃上,到了月底,又总为钱不够花发愁。但是,他们在烘炉房相聚的时候,是那样的快乐,那样的无忧无虑,似乎他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实际上也是这样,劳累了一整天,回到家里往小炕桌前盘腿一坐,热乎饭菜一吃,再喝上二两小烧酒,晕晕乎乎的舒服极了。吃饱了,喝足了,躺在热炕头上烙烙腰,老婆和孩子再给捶捶背,还想什么那,真是神仙过的日子。我开始羡慕和佩服眼前这些人了,正是他们付出的超强度劳动,才使北大荒的万古荒原,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改变了模样,他们不仅在战争年代是好样的,在开发和建设北大荒的过程中,更是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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