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徐凤云 于 2014-2-17 07:15 编辑
九、捡了条命过年三十
大年三十晚上,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头上缠满了纱布,左眼被缠得死死的,大半个脸都肿了起来,紫红紫红的,医生说只差半厘米就打在太阳穴上,我是从死神那里捡回了一条命。同来的多数哈尔滨知青都以各种理由,请假回家过春节去了,其它城市的知青,不是被老职工拉到家里过年三十,就是按照自己所在城市的习俗,聚到一起过除夕夜去了。我怕受风儿,哪儿也去不了,只好一个人躺在宿舍的火炕上,不时陷入似睡非睡的状态之中。王文浩不知到哪儿去了,火炕冷冰冰的,炉子也有气无力的冒着蓝色火苗,冷空气穿透厚厚的棉被,我将身体缩成了一团,还是有一种寒冷的感觉,几乎是让人无法忍受。我起身穿上秋衣、秋裤,将棉衣、棉裤放在棉被上面,躺下后再戴上狗皮帽子,并将被角压到身子底下,这样,一点儿凉气也钻不进棉被里了,过了一会儿,感到暖和多了。 屋外西北风呼呼的刮着,吹得房梁上当棚顶用的向日葵杆“刷拉拉、刷啦啦”的响个不停,好像还有几只老鼠在上面嬉戏着,不时地从棚上掉下细细灰土和向日葵杆的碎屑儿,落到棉被上和我的脸上,整个大脑混浆浆的,不知都在想些什么,怎么也缕不出个头绪来。一切才刚刚开始,就受了这样重的伤,万一留下后遗症,可如何是好。我在黑暗中想一会儿,迷糊一会儿,迷糊一会儿,又想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轻轻地推我:“凤云,快起来吃饺子吧,要不就凉了。”我睁开一只眼,见王文浩不知何时回来了,他见我醒了,一边给炕洞里加木柴,一边指着放到炕沿上的一碗饺子说:“这是食堂组织大伙儿包的饺子,我给你端了一碗,你也起来趁热乎吃点儿年夜饭吧。”我掀开棉被坐起来,用手抓起一个饺子塞到嘴里,慢慢的咀嚼着,饺子是猪肉白菜馅的,味儿道还不错,真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吃上年夜饺子,多少有一点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感觉,这样一想,心情也好了许多。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王文浩递给我一双筷子,不大会儿功夫,一碗饺子就吃光了,我抹了抹嘴,想起在家过年时的情景,每年过三十都要吃年夜饺子,吃了年夜饺子,就象征着来年一切顺利,虽然我吃的这碗饺子,没包进去钱儿、红枣儿、栗子,年糕,糖儿、花生,但远在这异乡僻壤,大年三十晚上能吃一碗饺子,真的是谢天谢地了。 门外传来张英的声音:“小徐在吗?郑指导员给你拜年来了。”王文浩赶快跑过去打开门,郑指导员、赵排长、陈医生、张英等呼啦啦的进来了五、六个人,郑指导员走到我跟前关切的问:“小徐,好些了吗?”我笑着说:“好多了,都能吃一碗饺子了。”郑指导员说:“第一次在外面过年,又伤得这样重,一定很想家吧?”我说:“不想家是假的,但有这么多领导来看我,比在家还快乐。”赵排长跟郑指导员说:“小徐的接受能力强,口才在排里也是没说的,讲起话来滔滔不绝,还能讲到点子上,我看这小伙子以后有发展。”我摸了一下头上缠的绷带,咧开嘴勉强笑了一下说:“好好的一个人都变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发展,以后连对象都不好找。”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赵排长笑得捧着肚子前仰后合的,好半天才缓过劲来说:“这么小的年纪就没出息,指导员可要做好思想教育工作啊。”郑指导员转头对张英诙谐的说:“这是好事儿呀,说明小徐扎根边疆的思想牢固,小张不就是榜样吗。”张英嘴一撇,不屑一顾的说:“搞对象有什么不好,我两年前就有对象了,现在不挺好嘛,这是用实际行动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张英是一九六六年下乡的老知青,下乡不久便搞了个男朋友,一年前农场还没组建成兵团,部队来招兵,她男朋友便报名当兵去了。她是我的哈尔滨老乡,人很爽快,有一副乐于助人的热心肠,还给我洗过一次被单,我们之间很能谈得来。她转过头对我说:“你找对象的事儿我包了,以后一定给你找个像样的。”赵排长说:“听到了吗,你找对象的事儿小张给包了,还不快谢谢你们老乡。”张英摆摆手说:“快别说了,小徐都不好意思了。” 半个月以后,我的脸消肿了,也不缠纱布了,但左眼下方留下了鸭蛋大小的紫痕。又过了半个多月,脸上的紫痕消失了,卫生所的陈医生仔细地看了我的脸后,用双手轻轻的揉着眼睛,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奇迹,真的是奇迹,竟然什么痕迹也没留下,看来你不但命大,运气也会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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