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徐凤云 于 2014-2-11 14:15 编辑
我 的 知 青 梦
我怀着感恩之心，讲述当年真实的知青生活，与昔日战友一起走进那段难以忘记的岁月。
一、到四十一团的第一天
一九六八年十一月二日，我和哈尔滨市第二十八中学二百多名知青一起，乘火车从哈尔滨市来到密山县。到密山火车站的那天早晨，天空阴沉沉的，刮着阴冷的小风儿，下了一夜的雨夹雪刚刚停下来。由于整个晚上大家都处于莫名其妙的紧张和兴奋状态，许多人显出疲惫的样子，我也睡眼惺忪的朝车窗外看着，只见一名个子不高，和我们一样戴狗皮帽子，穿黄棉袄，比我们大许多岁的男子在站台上来回的跑着，偶尔停下来，冲着车厢里的我们，用嘶哑的嗓音喊：“这两节车厢的同学快下车，列车马上要开了！”一边喊还一边用力敲打着车厢的窗户。一时间，车厢里混乱起来，大家拿起随身携带的东西，着急忙慌的朝门口挤过去。 我没有去抢着下车，静静的坐在座位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此时，车窗外那个年纪比我们大许多的人，也不知将狗皮帽子甩到那里去了，一头蓬松的灰黑色头发，已经被汗水侵透，冒着蒸蒸热气。他在站台上跑来跑去的速度加快了，还不时地挥动着双手，将已经下车的人往一起聚拢。我正出神地看着，他突然回过头，冲着我跑过来，用力敲着车窗，吼道：“就剩你了，发什么呆，还不赶快下来！”我用最快的速度下了车，他冲到我面前，挥起右手重重的在我头上打了一下说： “傻小子，动作太慢，战争年代早掉队当俘虏了。”我疼得“哎呀”一声，心想这老家伙下手太狠了！ 我们跟着他来到了车站对面的一个小院，这就是八五五农场（四十一团）驻密山办事处，院子不大，两边各有一排平房，一排是办公室和食堂，另一排是招待所。他让我们站整齐一点儿，由于许多人没受过军训，再加上一夜的旅途劳累，站了好半天还是乱哄哄的。他摇摇头，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了，他讲的大致意思是从现在开始，你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沈阳军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四师四十一团的兵团战士了，要响应毛主席的号召，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屯垦戍边，反帝反修，保卫边疆，建设边疆等等。我直愣愣的站在人群里听着，不时的还跟着鼓鼓掌，有人带头喊起了口号，我也将没拎东西的左手伸向空中，跟着喊出了当年最流行的一些豪言壮语，以此来表达扎根边疆的决心。 到团部的车还没来，安排我们在招待所里休息，招待所一共有七个房间，每个房间约有十平方米，上下共摆放了八张床，房间里只剩下一尺多宽，四米多长的一条小道。我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感到有一点儿喘不上气来，就解开黄棉袄，走到院子里透透风。黑灰色头发的那个人走到我跟前，带着歉意对我说：“小同志，刚才打你的那下太重了，我这个人就是下手重，没别的意思。”我笑着说：“有狗皮帽子挡着，没感觉到疼儿。”一句话拉近了我俩儿的关系，他告诉我他叫张栋梁，在团里搞后勤工作，这些天，各大城市一批接一批来的知青太多了，接待的同志忙不过来，他临时被抽来参加知青的接待工作。他还告诉我他以前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参加过上甘岭战役，在部队时是副连长。一九五八年，部队从朝鲜回国后，响应党的号召，全师官兵集体转业到北大荒，参加北大荒的开发建设。听着他不太连贯的讲述，看着他被烈日和寒风吹得黑紫的脸庞和满是老茧的双手，我的心轻轻抖动了一下。 车来了，是载重四吨的解放牌汽车，并排十来辆停在办事处门外，在张栋梁的统一指挥下，我们一个个爬上了车，车厢里散乱的堆放着一些装过粮食的空麻袋，这是团里往密山送小麦的车，回团时是空车，顺便将我们拉回去。密山县距团部近七十里，汽车在坑洼不平的沙石路上，晃晃悠悠的朝西北方向开去。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还不时的夹着雪花儿，雨夹雪混在一起越下越大，将离开哈尔滨时发的平纹布黄棉袄浇湿了，大家急忙将车厢里的空麻袋盖到头上，这样就不至于浇个透心凉。 汽车开动时卷起的寒风儿，一个劲往每个人骨缝里面钻，大家一个个卷曲着身子，头放到两个膝盖中间，双手死死揪住盖在头上麻袋的两个角，生怕一不小心麻袋被风刮跑。随着山路的崎岖，汽车也不停地颠簸起来，每个人身体都在颠簸中失去控制，大家身不由己的互相碰撞着，拥挤着，靠近车厢板的人甩掉了麻袋，用两手死死的把着车厢板，任凭寒风在周围肆虐，任凭雨雪滴落在身上和脸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手冻僵了，脸冻紫了，眼睛被冰凉的雪水粘到了一起，但是，团部还遥不可及。我们只有十几岁，昨天上火车前，还在父母身边耍娇儿，今天，二十多人挤在这只有几平方米的小小车厢里，车厢板只有一尺多高，谁也不敢动一动，谁也不能一下也不动，稍微不小心就会掉到车下去摔死或摔成残疾。不知何时，麻袋下面传出一名女生的低声哭泣声，她的哭声很快传染了周围的人，开始有人跟着她哭了，哭声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响，部分男生和多数女生的哭声交织在一起，伴随着呼呼的风声，雨夹雪落在麻袋上的敲打声和汽车在山路上爬行时喘的粗气声，在北大荒初冬的原野上，奏响了一曲我永远也忘不掉的知青岁月序曲。 快到中午的时候，汽车到达四十一团团部，我双腿麻木得几乎不听使唤了，费了好大的劲才从车上下来，扶着一棵杨树站了一会儿，才感到好多了。吃过午饭，我正在马路上闲逛，听到有人在背后喊我的名字，回头一看是同班同学王文浩，我和他从小学就是同学，这次又一起到兵团，关系自然就不一般了。他着急的说：“可找到你了，带队的人让咱们这些人到团俱乐部门前集合，准备把咱们儿分到各连队去。”我赶忙和他来到俱乐部门前，这里还真挺热闹的，各连队来接知青的人将我们围在中间，有的怀里抱着个鞭子，有的嘴里叼个旱烟袋，还有的站在尤特（胶轮拖拉机）上，朝我们指指点点的，不时地传来“哈哈”大笑声。我看了看我们这些人，各个戴着黄色的狗皮帽子，一身不合体的平纹布黄棉袄、黄棉裤上，沾满了运粮麻袋上的灰土和细微麻絮，搞得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的，不仔细看，根本分不清是男还是女，我苦笑一声，低下了头，已经到这种地步了，索性让他们嘲笑去吧。 有个干部模样人站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拿着几张纸，看上去像一位领导，他不停地念着名字，二百多人很快被分到了七个连队和密山办事处。我去的是二十连，王文浩去的是二十一连，要将我们俩儿分开可不行，我挤到那个领导面前请求道：“将王文浩分到二十连吧，我俩儿是一个班的。”那个领导看了我一眼，很痛快的答应了，我心里挺高兴，刚到兵团就顺利办成一件大事，真是个好兆头。 我们二十二人（十五男、七女）爬上送我们到二十连的带棚解放汽车，继续向西北方向开去。九十多里的山路，要开两个多小时，可能是太疲劳的缘故，也可能是有了车棚，不那么冷了，感觉安全多了，也暖和多了的原故，我挤在人堆里，很快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听到车上有人兴奋的喊：“快看呀，到了，二十连到了！”我忽悠儿一下子醒了过来，急忙站起身，透过车棚，看到不远处闪着微弱光亮，还听到了锣鼓的响声，许多人在喊着口号：“热烈欢迎哈尔滨青年！”“向哈尔滨青年学习！”“向哈尔滨青年致敬！”真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还有人向我学习，向我学什么呢？一时还真想不出来。 吃过晚饭，举行了欢迎晚会，比我们早来几个月的上海、北京、牡丹江的知青们上台表演了文艺节目，其中有一个节目，是八名上海女知青演出的，她们一边敲着两根木棍，一边往左三步，再往右三步的蹦蹦跳跳唱着，其中有这样一句歌词：“开心吚咯来，开心吚咯来，哈尔滨青年到我连儿，开心吚咯来！”
|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