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扎根树 于 2013-10-23 15:46 编辑
柴门后的影子(2) 指导员和炊事员及几名女知青准备下午腌咸菜,大伙听说后,都自觉留下来没去上工。在指导员和点长的带领下,知青们把从哈尔滨市运来的两个新买的大缸刷洗干净,男青年在菜园子里起卜留克(似撇拉疙瘩),女青年用筐抬到院子里,去缨的,削皮清洗的,装缸腌渍的,飞快而又麻利的一双双手,紧张有序地忙碌着,一个多小时就腌好了两缸卜留克。经过下乡的劳动锻炼,知识青年们确实已经脱去了娇气。 腌完菜有的知青去了生产队。我坐在炕头第一次给小叶当起了模特,他很快画好了,拿过画像让我看像不像,我还以为他能把画像送给我呢,结果他笑呵呵地自己收藏了。我俩又聊起了有些日子没见的小穆了,小叶说:“你还记得那天咱俩被她嫂子撵出院子吗,小穆在柴门后站了很久呢,一直等咱们走远了她才回屋。唉,又有好长时间没见小穆到生产队来了,他哥去大庆拉脚也有两三个月了。” 说不出来是为什么,我脑子里总能闪现出一副画面:雪坡上一匹小驴拉着木制爬犁,赶爬犁的男人脸上有条大疤,嘴里刁着一只呛人的旱烟卷,爬犁上铺了一床红被子,小穆坐在上面,淡淡地笑着向哥嫂挥手,水汪汪的眼里没有眼泪,更多的是对哥嫂和侄子侄女的牵挂。风卷起片片雪花,没有一点声音,静得甚至能听到小穆心灵的哭泣。 元旦前的一个下午,刘俊跑回来了,高兴地告诉大家:“我们6队交粮库葵花子,粮库给的购葵花油指标社员都不买,8角钱一斤,想买的,现在就跟我去粮库。”我们几个人提着准备好的油桶,跟刘俊出了门。 买完油,我们都坐6队的马车往回走,我们2队王二哥着送粮车也正好往回走,我就跳上了他的马车。 在回来的半道上车轴在没有任何先兆的情况下突然坏了,王二哥他们把车停在公路边上,开始修车。我只有拎着油桶走回去了。车一年也没有坏过,今天却坏了。 公路两旁杨树上的干枯枝头,挂着几片随风哗啦哗啦作响的轻飘飘的干树叶,毕竟已是冬天了。远远的白皑皑的山坡上,下来一队马车,在褐色的树林里穿行。步行回去也不算远,沿公路往北走3里多地,右拐,下小道,屯子就不远了。走过一队的打米房,看见在修场院大墙的队里一些中老年社员,停下手里的活都面向黄昏的落日方向,或拄着锹愣愣地仰头看着西坠的太阳,或呆立在那,大家都不说话,一脸的茫然和恐惧。 开始我没注意大伙有什么异样,笑呵呵地和刘二哥打招呼,刘二哥一改往日欢喜佛的脸,脸上僵僵的,低声说:“快回去吧。”说完看了一眼西边的太阳,我才注意到社员不寻常的表情,抬头看了一眼还有三丈高的落日,惊奇地发现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中,太阳下一道光闪闪的桔红色光柱连接地平线,极为神奇!似“天空之剑”,又似“天路”。这种神奇天象,就静静地兀立在这些铲土、和泥的呆愕了的社员面前。四大爷低头小声对我说:“活过半辈子也没见过这般光景,怕是天神降怒,河伯索妻吧。”我在下乡前,也曾看过《看云识天气》等气象丛书,希望对农业生产有所帮助,书中讲述风雨云雪都有各种气象征兆:“大华晴,小华雨”;“黄日照后,明日大漏”;“天上鱼鳞斑, 明日晒谷不用翻”等。书中没有眼前这种景象,会象四大爷说的那样么?冷风吹来打个寒颤,不觉加快了脚步。 吃过晚饭,天已经黑下来,该去看场院了。穿好棉大衣,出门拐过房山走出后门,拐角一棵大榆树上一只乌鸦躲在巢窝后面,背对着银色圆盘般的月亮,朝着黑暗的村落里低矮的农舍“呱呱”怪叫了几声,这声音渗人凄婉,在这漆黑的夜里传得很远,看来今天注定是不寻常的。 场院里月光如霜。今天柳大哥照常坐在场院里的草堆上,只是今天他腿上盖了一张大苫布。 这几天大队暂借我们队场院一块地方放粮食,他们也派一个人看场院,那人就是柳大哥,是大队借小叶他们队的人,每天他一过晚9点就回家了,他一走我可寂寞了,每天他走都把我闪一下子,他比我大3岁,今年20岁,我俩聊得来。 我挨着柳大哥坐在草堆上,把大苫布也盖在腿上,天很冷,盖着苫布暖和了许多,聊了一会儿,他说:“这块苫布是今天我们队一个姑娘出殡时盖的。”他停了停,看我没说什么,他又接着说:“还差十几天就该出嫁了,唉,命里没有啊,好好的一个姑娘就死了,才17岁,名叫穆丽燕。”我听后十分震惊,忙问他小穆得的是什么病,他也不知道,只是说他家穷,也没有棺材,是盖着这块苫布送走的。 村落里的夜静静的,那老树上的花猫申个懒腰,发出懒洋洋的一声猫叫,黑影里的几对亮闪闪的小眼睛,瞬间便逃得无影无踪,今夜与昨夜有什么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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