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夏梦 于 2013-8-25 21:29 编辑
雪竹和她的儿子（小小说） 夏梦 xiameng 雪竹今年开始觉得老了，首先是不那么勤快了。大半生都干活嘁哩喀喳的她在摆在面前的活上有时就得过且过了。还有那心情，总是考虑老了怎么办。一生没把钱当回事的她，也开始仔细起来，打算在收入里余下几个钱，攒起来，等着有事儿用。她不信攒几个‘过河钱’的想法是因为她有固定的收入。看病还百分之八九十地报销。但最近当她看到这个那个得病时的不菲花费，她觉得有点心里底气不足了。 雪竹是单身，从她把儿子送上大学，找到工作，再成家立业，雪竹的存折上从孩子的独生子女费攒起的那点钱就变成三位数了。 雪竹觉得一生中最对不起的是她的儿子。就是给他花了那点微不足道的钱也心甘情愿，可她还剩下那么多遗憾，就是给与孩子的太少了，而且，孩子跟她吃了不少的苦。 雪竹的儿子生下来雪竹就想让他成材。给他起了个‘达志’的名字，这比先起的‘大志’那个名字好在能达到志向。达志没有‘李天一’那样好的生活环境和背景，就是和普通人家比，达志也比不了。因为，他在一岁刚懂事的时候起，听见的就是吵骂声。那天真无邪的眼睛里看到的是妈妈身上的被打的一块块青紫。等到他刚懂事的时候，就跟着妈妈像打游击战一样，不停地往姥姥家跑。 小时候妈妈雪竹对达志看管教育的很严，除了叫他好好学习，达志除了班里的同学几乎没有几个朋友。妈妈忙于教学，在学校里是个‘宁让身受苦，不让脸受热’的主儿，什么事都要强，除了讲课备课认真，当班主任对班里的学生体贴入微，关怀备至，对达志却关心得不那么多。雪竹觉得让孩子皮皮实实的吧！那么矫惯干啥？！ 雪竹记得最清楚的有一件事，到现在她都不能原谅自己。那是有一次雪竹发现收上来的班费少了十块钱。这钱在雪竹拿到家来点的时候清清楚楚的，准备第二天让班长去买搞卫生的用具。可怎么查，也没找出那十元钱。放学后雪竹跑到儿子学校，看见儿子正和班里的男生在吃蛋糕。雪竹性格直爽倔强，二话没说，把儿子叫出教室，领回家，一顿‘笤帚疙瘩’拍打，达志挨了小时候最重的一顿胖揍！孩子一声没吭。等妈妈消下气来，达志说：“妈妈，今天是我的生日！”雪竹抱着达志哭了。达志给妈妈擦着眼泪，他没哭，眼里是坚定地神情，他觉得这时是男子汉了，他知道，他不能哭，他要是也哭，妈妈就哭得更伤心了，他要保护妈妈。 从那以后，雪竹就关心达志也不打达志了。顶多就是在他学习不用功，写作业不用心时，揪两下脖子上的肉，提醒一下。达志也学得关心妈妈，知道妈妈不容易，帮妈妈干家务活。 有一天，雪竹在学校给初三学生义务补课，忙到很晚才回来。还没走到家门口，就远远地望见儿子在住的平房的门口劈木柈子。走近一看，孩子满头大汗，脸色煞白。见到妈妈连个招呼都没打，还害怕地把眼神往别的地方看。雪竹觉得不正常。赶紧问：“你怎么啦？”孩子还是没说话，却把嘴巴闭得更严。雪竹伸手把蹲着的达志拉起来，用手托着达志的脸说：“告诉我，我不打你。你怎么了？”孩子用两只手比划着，嘴却不张，痛苦地摇着头。雪竹看到孩子的嘴角边有一道血溜儿，已干涸了。雪竹从孩子的手势和这血迹。知道事不好了。背起达志往医院猛跑。 到了医院，连号也没挂，直上三楼的五官科，大夫叫孩子张开嘴，那血就全都流了出来。用酒精棉擦去血，看到的是——孩子的舌头就连着一点点皮，已经几乎全断了。缝针！一个小孩的舌头缝了十多针。大夫说，要是再晚来，也许就接不上了。从用酒精擦到缝好后，达志一声没叫。这个十岁的孩子舌头好后说话也没变成大舌头。虽然达志当时没说他怎么弄的，后来他告诉雪竹，那天放学，好几个男生都从一楼教室的窗户跳出去回家，他也跳，他以前没跳过，在他跳出来就要落地的时候，他害怕，马上蹲下了，膝盖垫到下巴上，当时他是咬着舌头而不是咬着牙跳的，舌头在上下牙之间没抵抗地就成了两截。 达志生就的一个好身板儿，从小就不爱闹病。也许这一点他随雪竹。是一个从大石缝里也能钻出头来的体格。还有那精神，不怕吃苦，也能吃苦。等到上中学了，雪竹给他报了个业余美术学习班，这孩子有画画的天赋，把个大卫的素描画得活灵活现，在色彩上达志也有着非凡的天才。初中快毕业了，雪竹下了狠心给达志上美术班的课停了。她那时不知道，她扼杀了一个美术天才的诞生！初中毕业放假的时候，达志和伙伴们在工厂的文化宫里给独唱演员伴舞。为了挣点儿生活费。那时他又迸发出了音乐天才的火花。他的踢踏舞和太空舞还有街舞都跳得非常棒！最绝的是，他有刘德华的嗓音，而且模仿什么人的歌像极了。他最喜欢刘德华的‘忘情水’，‘天意’--------，致使雪竹后来一听见刘德华的歌都觉得是她儿子唱的。可是那时作为教师的雪竹认为只有学习好考上学校才是正路，她在儿子苦苦求她搞声乐时一百个不同意。那达志也就在那个时候和学声乐失之交臂。 还学点什么呢？达志和他母亲有着同样的性格和意志，那就是总要学点什么。学摔跤，柔道。好不容易托人，还交上学费的达志进了工厂的业余体操队。那时是企办学校，学校归工厂管。工厂在全市和三级部都有名。柔道学了几个月，参加哈市青少年组，XX公斤组比赛。达志参加的是最轻一级的那组，因为正在长身体的他由于营养跟不上，虽然长了个大个子但很瘦弱，按理说，搞柔道的几乎都是大胖子，达志却就这样参加比赛。对手是个比他胖的但体重差不多的男孩子。前两场比分是一人胜一场。到第三局了，两个人凭着他们的青春朝气谁也不服谁，较着劲儿地想拼个你死我活。达志可没信这个，心想，俺师傅是省级柔道冠军，我不能给他丢脸！在最后几秒的时候，被压在那个胖子身下的他，一跃而起，把半个身子和胳膊压在了对方身上。当裁判把他的手捞起，高高举在头顶上的时候，台下的掌声把达志弄清醒了，这时，他知道——他真赢了！哈尔滨市青少年组柔道冠军！ 这柔道冠军在日本有着悠久的历史，在中国也不少见，再后来的多年比赛中更常见。但在那时，在那么一个小小的工厂区，出了这样的人才就了不的啦。雪竹想，人家都说，隔代遗传，这孩子像他姥爷，人家武松打虎，达志姥爷在工厂区的路上打死一只狼！达志打成了柔道冠军。要是再遗传，那雪竹的重孙子能上奥运。雪竹在想这些的时候，脸上的褶子就全开了，要是能上奥运，也给国家争光啊！美个你的吧!雪竹笑了。 因为雪竹怕孩子耽误学习，或者学坏，才没有几个朋友的达志，这时候朋友多起来了。一个是孩子们仰望达志的武艺和名望，还有的是来找他教摔跤柔道，更不乏找他帮忙去打架的。就因为这个，雪竹‘pass’了不少人。只有三四个铁哥们和达志在和他做着地下工作者的朋友。要说搞对象，雪竹也是把这关口把得严严的。孩子在上大学，直至上班，雪竹都看着，不许风吹草动。 可雪竹这点好，她主张儿子自己做主，找什么样的对象孩子自己说了算。这在那个时候还是不多的，好多家长在这孩子找对象上还是要过问，甚至干预，或者干涉阻挠的。为什么管孩子那么严的雪竹这事儿上想开了呢？她是从自己因成分不好无奈在家庭的参与下给自己找了一个不幸的婚姻，相不中的丈夫，还叫这个丈夫折磨了十一年，才挣脱出来的。难怪离婚时离完了，庭长送出大门时对雪竹说，早就该用法律武器解决这个不幸的婚姻，早一天挣脱，自己就早一天能开始新的生活。雪竹不想由于自己的干涉使孩子今后的生活不幸福，她认为，孩子自己找自己喜欢的对象，生活得长远，加上努力，会很不错的。 孩子大学毕了业，自己要出去闯闯，有一家北京的汽车销售公司要他，他要北漂去北京了。为什么说是北漂，是说在北京他也是居无定所，住工人住的木板帐篷。达志上午告诉雪竹的，吃了午饭，孩子换上了一身新的衣服就走了。雪竹捧着孩子换下来的衣服，泪珠一串串地掉下来。多年在她身旁给她做伴的儿子去外地了，她感到一下子屋子空了，脑中也空了，这时，她才知道，她现在是真正单身了！离愁，惦记，担心，想念一股脑地涌过来。却填不平头脑中的空白；孤独，寂寞，无助，盼望多得什么似地，可屋子还是空荡荡地。 那年，雪竹去北京看儿子，住的是大木板棚，没暖气。儿子给她找来个电暖气，点多了还要多交电费。儿子说：“你自己出去走走吧，到哪儿都行，白天外面比帐篷里暖和，”雪竹去颐和园，大观园去玩，回来时，找不着路了，因那是在一个大立交桥旁的一个销售公司，地名记得，哪一站下车不记得了。雪竹打了一个黄包车样的摩托回到了公司。儿子达志哭笑不得，把她偷偷拉到一边，说：“妈呀，你要打车，就打个轿子，出租车满大街，你说你打个小摩托，多叫人家笑话我这个经理啊！”雪竹说：“这个便宜，到这才六块钱！” 儿子达志在卖车的时候，是那辆‘奥迪’给他牵了姻缘，买那个‘奥迪’的是一个年青的北京姑娘，恬静，稳重，话不多但干脆利落。这车从卖出去的那天起，她来换了好几样东西，达志服务历来热情诚实，没嫌烦，还又赠送了好几样。这姑娘要了达志的电话。这电话的语音服务就成就了两个人的交往和相处。那辆‘奥迪’也成了牵成姻缘的媒人和永远的纪念品。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女孩子也是单亲家庭的，还是哈尔滨下乡知青的后代。再说了，两个人的志趣爱好都那么巧地一致。儿子达志的刘德华的歌也迷住了这位姑娘。后来么，这女孩就做了雪竹的儿媳妇。 雪竹的儿子很孝顺，儿媳妇就更不用说了。结婚没要什么彩礼和嫁妆。人家自己置办。他们自己买房付首付，自己还贷款。孩子生下来就姥姥带。雪竹就剩下当奶奶的份了。 雪竹的儿子给雪竹买了好几样保险，还不时地给邮两个钱儿。雪竹想，邮就邮呗，攒着，等以后给孙女。 儿子来电话告诉雪竹，去医院常检检查，别等有病了再看。 “要不，您就住在我这，在哈尔滨一个人多没意思？！”达志说。 “不去，我还要画画呢！一个人清静，能静下心来。”人老了就固执的雪竹回答道。 “那您就在那好好养着，过几年我还换房子，把您接来。”“我最近能有一笔钱进来，我给您点儿！”达志哄着妈妈。 雪竹知道，凭着儿子他们的能力，这些年来拼搏的不错。房子换了一个，大小差不多，但离天安门就十几分钟，那房子可是值钱了。过几年更好了，一年更比一年强嘛！ 雪竹知道，自己要是身体棒棒的，给儿女少添麻烦，对社会和国家也好。 再说了，您没看见咱国家发展的多像样了，中国梦都要实现了，咱的梦还远吗？！ 想到这儿，雪竹一拍大腿，啪地站起来，“走。知青要开运动会了，练队型去！”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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