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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鸡毛袜子
写于2005年 那双鸡毛袜子，是用黄底儿红色小碎花儿布做的。平放着时，两支对在一起正好是一个长方形。里面有一个衬里儿，再里面装的就是鸡肚子上的绒毛毛。袜子中间如果用线连上正好可以当椅垫坐，斜着从中间拆开来，就变成了两个直角三角形。脚从短的一头伸进去，脚趾、脚掌、脚背严严实实地被裹在鸡毛里面，脚后跟长出来的一部分正好可以提起来包住脚跟，然后再把脚伸到到“棉乌拉”里去，既松软又保暖。 下乡前几天，妈妈从街上买回一双42码的“棉乌拉”（棉胶鞋），我一听，“妈呀！就算我个儿高、脚长，也不至于穿42号的鞋呀”，妈妈说，“大什么大，我说42就42，脚底下垫上两双毡垫再穿上一双毛袜子，然后把脚伸进鸡毛袜子里再穿鞋，就不大了”。“鸡毛袜子不用总洗，一抖拉，干的快，棉乌拉刚从外面进来缓霜，鞋面一湿，脚就容易冻着，有一层鸡毛袜子护着，省得挨冻，傻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啊！”母亲唠唠叨叨的，当时，我并没在意，也没当回事儿，只是觉得这双奇怪的袜子浅黄色的底儿，上面点缀的错落有致地的小红碎花布很好看，看上去很干净，袜子拿在手上、贴在脸上暖暖的，软软的，舒服极了。 下乡登上火车那天，是1969年11月26号，坐了一夜的火车，没觉得脚冷，第二天一早到了北安龙镇农场，听说这里离黑河不远了，火车到这里就不通了。出了站台有几辆解放牌大卡车停在站前，我们先后上了车，不知深浅的我站在了车头，谁知道卡车一开起来，呼啸的北风劈头盖脸扑过来，由于人多想转身都困难，我只好侧过身来避开迎面扑过来寒风，口罩帽子全捂严了，只露出两只眼睛不停地环视着这白雪覆盖的大地，兴奋而新奇。 大约有40多分钟，卡车驶进二分场驻地，这里的民房大多是低矮泥抹的小房子，从进入分场到红砖瓦房的场部，场子里的老职工在有两辆卡车宽的公路上，夹道欢迎我们这些来自城里的十七、八岁的知识青年。我忽然看到一个大约5、6岁的男孩儿从人群中挤过来，脚下穿的棉鞋已经露出棉花，冻得红红的脚后跟一下子印在了我的脑子里，我倒抽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看了看我这双大脚。很快我们走进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地中间是红砖砌的一米左右高的火墙，屋子里烧得很暖和，火墙的两边是“对面炕”，炕上铺着新席子，每面炕可住25个人。这时，我们才摘下帽子、口罩，大家互相望着，“你的鼻梁怎么了？没怎么，照镜子看看，”这一看镜子里面的我，顺着鼻梁上约1公分多青紫色一长条儿，用手一摸，有点儿疼，怎么搞的，奇怪了？大家看了也只管笑。等我琢磨出味儿来的时候，已是几天后，鼻梁那一条子开始掉皮了，准是侧身站在车上寒风吹的，谁让我鼻梁挺直，要是塌鼻子缩在两眼中间，保管没事儿，再说了，总不能为保护鼻梁把眼睛也捂上吧。初到北大荒的第一天就让我尝到了寒冷的滋味，而我庆幸的是当别人下车跺脚的时候，我的这双脚暖暖地裹在鸡毛袜子里，丝毫没有感觉到冷。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一直没有离开过这双鸡毛袜子，每年快到冬天的时候，我就提早儿把它拿出来，抖一抖、晒一晒。冬天下地脱谷子、捡粮食、送粪肥……我的脚丝毫未损。晚上收工回来，脱下袜子从一头一抖拉，晾在火墙边一烘很快就干了。别的知青也纷纷效仿自己动手做鸡毛袜子。几年后，袜子已经落上了补丁，但是、它始终履行职责为我的双脚保暖服务，一直陪伴到我五年后离开农场。这一切当时并没有让我刻意去记住它。直到以后的若干年，下乡期间的点点记忆不知不觉地越来越清晰的浮现在我眼前。 这双鸡毛袜子更加勾起了我对母亲深深的怀念，我回忆起临出发前头一天晚上，我刚躺在床上休息，妈妈把我叫起来非要让我尝一尝刚炒完的炒面，青丝、玫瑰，很香很甜，比街上买的还好吃，妈妈说给我装了两大瓶子带上；我的妈妈还给我新织了一副绿白相间的厚厚的毛手套。以后的几年里，我经常收到母亲寄给我的包裹，用吃过的铁厅罐头装上油煎的鸡蛋角；用白纸把圆形的饼干10个一卷也放到铁厅罐头里寄给我，还有炒好的芝麻、成瓶的豆腐乳等。当然，每次收到邮包，我的知青战友们像过年一样高兴，接着，三下五除二一扫而光。 二十七年前，我的母亲离开我，去了遥远的地方，我曾经在梦里无数次地找寻过她……，她住过的医院、她去过的亲戚朋友家，我找遍了所有她去过的地方，试图接她回家。然而，依然没有找到母亲，最终我确信她是去了天堂。因为，我忽然感悟到不知从何时起，我一直在感受着那来自天堂的祝福，我的事业、健康、家庭，总能让我克服困难勇往直前。我的母亲，她把音容笑貌留给了我，把博大的胸怀和慈祥的母爱留给了我，让我在人生的旅途中努力去追寻梦想、追寻幸福。 2005年7月19日於北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