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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一包满珪,1974年在香兰农场
左一包满珪,二张新植,2019年杭州知青赴香兰农场50周年联谊会会场门口
包满珪,2020年6月22日上海《风华》文集发行会上发言
◎包满珪
岁数大了,夜不能寐,又想起一桩往事。那是1977年,北大荒姗姗来迟的春季,天还处在寒冷中,但似乎透露出一丝春意。我在香兰农场场部小楼附近等车。此时,一辆满载乘客的由依兰开往香兰火车站的长途汽车正奔驰在公路上。车停了,我上了车。 我是去香兰火车站,车上偶遇一位酷似农村大娘的人。她带着两个13,14岁左右的孩子。她上身着穿油光的黑棉袄,里面还穿了件是棉毛衫,当时她不可能有羊毛衫。她的脸庞刻满了与她岁数不相称的皱纹,一张嘴门牙有几颗已脱落。可眼光放出异彩,说话中气十足,看似人在激动之中。她只想寻找周围的他人倾吐心中的喜悦。我看她如此这般,就主动问她到哪里去?其实我已注意到她脚下的一个特大型的五六十年代大学生用的帆布旅行袋,上面贴有复旦大学的标签。她高兴地回答:“我被平反了!感谢党中央!感谢华主席呵!” 于是,她与我侃侃而谈:她曾是武汉高考状元,一举考进复旦大学数学系,是苏步青的得意门生。1957年因为给同班班干部提了意见:“作为学生干部,你们应谦虚谨慎。”一言惹祸而被“划为”右派发配依兰。 同时天涯沦落人,在那里她遇见了同年被发配到依兰的哈军工右派毕业生、后来成为她的丈夫。起先她俩还在依兰县中学当老师,境遇还算不错,享受国家工资待遇。没想到文革被驱赶到生产队当农民,失去了铁饭碗。 后来,她和丈夫虽然去了公社当老师,但待遇是赚工分。她说,那时真叫苦啊,上好课就得马上去干地里活。两个孩子还小,回到家里要照顾,还要做家务。于是,她伸出满是老茧的手给我看,哦,那完全是老农的一双手。 她说她这次是全家迁出户口回上海,因为她当时如不是“划为”右派,已定位毕业后去上海的中学当数学教师。她说她前两年为平反事去复旦,见到苏步青。这么多年过去了,苏老还能叫得出她的名字,可见她在苏老的记忆中已留下深刻印象。苏老很热心帮她找有关部门,查阅档案,一翻卷宗竟然右派名单中没有她的名字,完全是一桩错案。苏老责成人事部门给她办理纠正冤假错案的手续。 于是,复旦大学给她往依兰教育局发函:证明她当年不是右派,予以平反。她终于洗清罪名。她虽然心里难过,但想到从此新生,又很激动。兴奋之余她又开始忧愁:“自己一把年纪在农村,20多年数学专业已荒废不已,到上海中学教书是否能跟上上海教育的步伐?2个小孩在农村受到的教育水平,到上海读书能跟得上进度?”她那苍老的脸上露出困惑和惆怅。 下车了,她携手一双儿女,抗着行李,缓步走向火车站,又说了一声:“感谢党中央!感谢华主席呵!”一面走,还时不时回头挥手向我告别,又时不时露出幸福的微笑,似对当今翻身道情,又似对未来充满憧憬。我也向她挥挥手,历史已翻过沉重的一页,让我们感恩时代!祝她一路顺风,祝她全家有了划时代的新生活。 40多年过去了,我会常常想起在长途汽车上奇遇这位有着坎坷命运的女教师,她那激动无比的脸庞时时出现在我的眼前,不知她现在如何了?我相信,这样不倔的高才生应该有好的结局!但愿好人一生平安! 【包满珪】1948年生, 67届高中毕业,杭州知青。69年到黑龙江香兰农场,当过泥水匠、食堂管理员、农场宣传科负责新闻报道,农垦日报通讯员。高考恢复考进师专(理科)。在外资企业从事电力电子设计工作,获高级工程师职称,任副总工程师,论文和译文70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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