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注册时间2011-10-29
在线时间 小时
最后登录1970-1-1
金钱
|
二十三、釜底抽薪
于得水打死了老大，周围的人肯定不满。他们一个个双手抓紧枪支，眼睛盯住他手中的那支手枪。只要他一疏忽，说不定谁就会打他黑枪呢！
他向四周巡视一番，握住手枪说：“弟兄们，我们同是落难之人。不过你们如果跟着他走”他用手指了一下地下伏着的老大，又说：“你们只不过有三条破汉阳造嘛，还是偷来的，能有什么出息？但是你们跟着我保密局的人走，现在怎么样，哪个不是鸟枪换炮了嘛！刚才他抢走我的那些钱，其实是我们大家共有的嘛，我们整天在山林里钻来钻去的，有病受伤了啷个办？没有粮食饿肚皮了啷个办嘛！没得钱只好去死哟！”
一个人看着他，冷笑一声说：“你那些钱也不是花不光嘛，花光了还不是恼火？”
于得水笑着说：“这位兄弟问的好。但是你有所不知，我们既然是保密局的人，台湾蒋总统那里哪会不管我们哟，到时候他会以做生意的名义按时给我们寄钱！这位老大既然抢了保密局的钱，按规矩他必死，不是我和他过不去！另外如果寄来的钱我们没收到啷个办？”
他笑着环视一下众匪。
而众匪则茫然地看着他。
于得水笑着举起手里的枪说：“我们有枪还怕没有粮嘛！到时候还怕我们不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嘛!”
众匪都笑起来，纷纷叫道：“要得，我们抢马帮哟！”
一个人叫道：“安逸，我们跟你走喽！”
于得水一拍大腿叫道：“痛快，我感谢诸位喽！我和你们说：保密局的人与你们这些川军大头兵不一样，我们的人可都是军官哟！到时候我拍个电报把你们的名单发到台湾，蒋总统挨次给你们发过委任状，各位就是国军军官喽！”
众匪齐声喊道：“感谢长官栽培！”
于得水说：“我们好走喽，不然共军要来的！”
于是众匪随于得水回到山洞。
在刘镇。这一天陈大姐对雷明说：“也不知道县里派部队去邻县抄匪特的老窝，怎么样了？”
雷明笑着说：“大姐你可是老同志了，怎么比我这当兵的性子还要急呢？这次行动也从我们刘镇抽调了5名民兵参加，等他们回来不就清楚了！”
陈大姐也笑了，说：“我啷个不急嘛，这关系到对那个人的处置哟！”她一边说着一边指向高莹的宿舍。
雷明也说：“那个人本质不坏，也做了许多工作，到时候我们上报处理意见时要写清楚才好！”
陈大姐狡黠地看了他一眼说：“要得，哼！”
雷明的脸有点红。
正说着，只见趴耳朵急匆匆地跑进来叫道：“那5个人回来了，说是对方只剩不到五十人，一个冲锋就拿下来了，草上飞那狗日的死球喽！”
陈大姐和雷明同时站起来问道：“那于得水呢？”
趴耳朵说：“只有他一个跑球喽！”然后他对门外喊道：“你们进来说嘛！”
那五个站在门口的参战民兵进了屋。
雷明急忙叫道：“你们辛苦啦，快坐下说！”
陈大姐端过搪瓷缸子说：“来，喝点水！”
于是，那5名民兵向工作队详细汇报了整个过程。
“那个草上飞给打死球喽！”这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刘镇！作为草上飞家乡人的刘镇居民，第一个反应不是悲哀，而是“以后下田不会有危险喽！”
几们老者凑在一起一边抽烟一边说：“从满清到如今，我们四川帮会械斗匪患横行，哪一届政府也禁止不了，如今解放才多久嘛，你看看：帮会老大死喽，特务逃喽！还是共产党厉害！”
从此农民放心地下田劳作，再也不怕草上飞来捣乱了。
毕竟于得水脱逃了，在刘镇也就有人心里不安了。
那天，高莹打好了行李来到办公室，陈大姐和雷明、趴耳朵都惊异地看着她。
高莹对陈大姐说：“陈组长，我不能总在你们这里混哟，那个于得水脱逃了，万一他远走高飞了，我在这里也就没啥子用了。你们还是把我送到县里嘛，我这种身份只适合那里！”说完她低下头，眼睛红红的。
雷明看她那样子心里老大不忍，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好看着陈大姐，看她怎么说。
陈大姐沉吟了一下问道：“那个于得水既然是潜伏组长，如今他只身脱逃，那他除了你还认得其他潜伏组的特务吗？”
高莹说：“不可能，为了保密起见，各组之间都不许发生横的联系，也互相不认识！”
陈大姐说：“也就是说，他将来还有可能找你联系。”
高莹说：“但是他一再吃亏，恐怕也怀疑我了。”
陈大姐说：“正因为他可能怀疑你，他更要与你联系，如果能证实他的怀疑，他会想办法杀死你；如果不能，那他在逆境中还有一个同伙，有什么不好？”
高莹只好说：“是的。”
雷明趁机说：“所以你要接着等于得水与你联系，那棵大树你还要定期去检查！”说完他冲高莹笑笑。
高莹也笑了，那个人的笑容温暖着她的心。她觉得工作队的人舍不得把她送往县里面，尤其是她的那个他舍不得。
所以，她对陈大姐说：“要得！”
趴耳朵也说：“那我也要注意最近镇上有没有陌生人来！”
过了两天，县里通信员来送上一封公函，陈大姐拆开一看，马上把雷明、趴耳朵和高莹叫过来说：“邻县山里有一座保密局特务建立的秘密军火库，张营长根据对被俘特务的审讯结果急忙又派部队前往抄查，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具尸体，并且有部分枪支弹药被人拿走。据分析，这股匪特不超过二十人，大约十五六人左右。而能带领匪特前往军火库的人，只能是于得水！”
雷明说：“哼，也不跑远一些，这不是又出现了吗？”
陈大姐说：“问题是又出现了一股新的武装匪特！”
高莹说：“他既然又拉起一支队伍，他必然还会与我联系：他需要情报啊！”
陈大姐对她笑笑说：“所以你就踏踏实实地在我们这里呆着嘛，不要急着去蹲班房哟！”
雷明不失时机地加上一句：“我们离不开你！”
高莹脸有些红。
县城里面。张营长接到邻县来函，上面说收到他们通报了，经查他们县里各乡确有一些原川军起义人员返乡后又逃入深山，数量约十五六人。不过这些人属于土改过程中纠偏的问题，而不是像草上飞帮会组织那样应当剿灭的问题。据查，他们在土改过程中因为所在村工作队政策没有掌握好，被错划了成份，土地家财被查抄，有些人还挨了打，这是在土改过程中经常出现的一般性问题。县里接到报告以后已经责令驻村工作队予以改正。那些人藏在深山老林总要吃饭，所以匪股日常粮食供应就到各乡圩场去买或是去偷去抢。而在这些圩场中，他们的家属及亲戚借机与他们联络，两边互通消息。只要在工作中修改了政策，那些人都有家室拖累，当听说村里已经返还了他家里土地财物，他们终究还要回家的，不必多虑。目前县里已经派出侦察员根据他们家属提供的情况搜寻匪巢，并伺机向那些人宣传政策。关键是那个于得水与他们搅在了一起，不大好办。
张营长看完函件，想了想，就冲门外叫道:“通信员！”
通信员闻声进来立正道：“到！”
张营长把来函递给通信员说：“把这封来函送到刘镇，让他们注意：于得水还会与他们联络的！”
通信员应一声：“是！”就转身出门去了。
刘镇这里接到县委来函正在研究，趴耳朵急匆匆地走进来说：“镇子里出现了一个陌生人，总是围着门口那棵大树转！”
陈大姐笑起来对高莹说：“要得，那个于得水终于来找你了！”
高莹对趴耳朵说：“我们上房顶看看，是哪个。”
他们二人到屋外搬了梯子上房顶，悄悄地望去。
趴耳朵小声说：“看仔细些，是不是于得水？”
高莹看了看，又摇了摇头。
只见那人向四面张望着，慢慢来到树下，向树洞里塞了个什么东西。然后站起身来，再向四处张望一阵，慢慢地走了。
他们从房顶下来，对屋内人说：“不是于得水，但肯定塞了一张纸条在树洞里！”
趴耳朵说：“我去取回来看嘛！”说着转身要出门。
陈大姐急忙叫道：“莫急，等到中午，各家吃饭街上没人时再去！”
中午饭以后，趴耳朵拿着一张纸条递给陈大姐。
陈大姐看过，又递给高莹问道：“你看看这笔体，是不是于得水写的？”
高莹接过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关于邻县川军起义人员逃入山林之事，望提供有关方面措施消息。”
她认真地看了看，说：“是他。”
陈大姐想了想，对高莹说：“你记录一下：有关方面已经确定这些人偷拿军火是于得水带人为之，其余待查。”
高莹认真地写下纸条。
陈大姐说：“就把这纸条送到树洞里，而且要你亲自送。说不定那个人躲在什么地方偷看你呢！”
高莹应道：“要得。”
黄昏时趴耳朵从房顶上下来说：“那个人把纸条取走了。”
于得水带人回到山洞，一个人给他搬来几捆草，他就合衣在草上睡了一觉。第二天他被洞里人说话声扰醒，一看表已经早上八点多了。他起来伸了个懒腰，他环视一下众人问道：“我说，你们既然都是川军，有没有当过传令兵的？”
大家不作声了，都望着他。
一个人说：“长官，我当过。”
于得水问：“你愿意替我跑路吗？”
那人说：“我们当兵的可不是为长官跑路嘛？”
于得水笑笑说：“说的好！现在你能不能跑一趟：从我们这里出了县界上他们那边有一个刘镇，你晓得吗？”
那人说：“啷个不晓得！帮会首领草上飞的老家嘛！”
于得水写了一张纸条说：“在他们的镇公所对面有一棵大树，树根下面有一个洞，你把纸条放在树洞里石头下压起，然后你在附近偷看那棵树，如果有人取走了这张纸条，你就等着，他也会在石头下面压一张纸条，你趁没人注意时取出纸条就回来！”
那人说：“要得，长官！”然后就出去了。
结果此人虽然跑了几十里路顺利取回情报，但他压纸条和取纸条的全过程都被趴耳朵率领的民兵掌控。
那个被于得水打死的老大叫严良才，在川军里十几年才混上个排长。部队起义后他觉得从此天下大局已定，并且耍了多年枪杆也耍烦了，因此回乡务农。
严良才家境比较殷实，到解放时家里也有个二十来亩田，家里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五六间房屋，到农忙时也雇些短工帮忙。土改工作队下村以后，有人说凡是家有二十亩田以上的人，都属于地主阶级，工作队员是两个二十来岁的学生，热情挺高，但是对政策掌握不准。所以也认为老严家里应当划为地主成份。
这还了得。一旦被划成地主，不仅土地要被没收，连院子家财也要被没收，全家都要被扫地出门！老严以土地法大纲为依据与工作队员争辩，说大纲里是根据剥削程度来划成份的，而不应当以拥有田亩数为依据。那两个年轻工作队员认为他态度不好与之争吵起来。
当过多年兵的人，脾气也爆，老严几句话不和，就爆口道：“格老子在川军是耍枪杆出身，别逼我太急，不然把你这两个娃娃拿枪突突起！”
这还行，地主阶级不服气，竟敢威胁土改工作队员，何况又是国民党军队返乡人员！两位年轻工作队员愤怒了，立即命令民兵把老严五花大绑关押起来，准备第二天开斗争大会。
那个为于得水取情报的人叫严贵发，是严良才本族远房侄子，在川军当了十几年传令兵。当时在现场围观看热闹时也不满地喊道：“恼火，有二十亩田就划成地主？共产党还让不让人活嘛！”
工作队员瞪了一眼严贵发，叫道：“你喊啥子，要不要明天连你也一起押上台斗争？”
严贵发不敢吭气了。
当天深夜，关押严良才的草屋门口，两个看押民兵打起了瞌睡。一个黑影悄悄地来到草屋后面，无声地掏了个洞。此人就是严贵发。他钻进草屋割断严良才身上的绳索，两人钻出草屋。严贵发悄悄地走到前门，将两名民兵靠在墙上的两支汉阳造步枪摸走，然后严良才和严贵发人手一枪钻入深山。
天将晓时分，一位民兵起身解手，解完手回来时才发现枪不见了。他赶紧将另一人叫醒，再进屋里一看，只见后墙有一个洞，严良才也不见了。
工作队员接到报告气得不行，简直是反了，这个严良才不仅逃跑，竟还把民兵的枪偷走了。想想看，持械上山，不是当土匪还能干什么？他们气势汹汹地写了两份报告一份交到乡工作队另一份转交县里。
邻县县委书记、驻军刘营长看了报告哭笑不得：真是刚出校门的学生娃娃，怎么有20亩田就是地主了？像严良才这样的，顶多也就是个富裕中农嘛！并且那两人只偷枪却不杀民兵，说明他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不过在深山老林中没有一杆枪防身是不行的而已。经县委讨论，他们发现全县还有部分村庄出现类似现象，他们马上指示各乡工作队在政策上纠正偏差。但是全县仍然有十多人逃入深山，恰好这些人都是川军起义人员。
正在此时，刘镇所在县的县委书记、驻军张营长来函通报说，根据俘虏交代，他派部队到那个秘密军火库查抄，结果发现部分枪支弹药被人盗走，似应为贵县逃入山林人员所为，另外能带领这些人找到军火库的，只有特务头子于得水。
这倒是一个严重情况，本来那个于得水已经是孤家寡人了，结果因为土改工作中的政策偏差，他手里又拉起一支队伍！这对当地治安当然形成严重威胁！
刘营长想了想，马上派出两组侦察员，一组深入山林搜寻这支队伍的踪迹，另一组则在山林周围几处圩场打听，有没有这些人的亲戚或是眼线在圩场做生意，如果有，则向他们宣传：各村在政策上已经纠偏，他们的田亩家财已经返还，希望他们在没有犯下其他罪行之前能迷途知返，县里也将对他们既往不究。各村工作队也对这些人的家属进行相应宣传，希望通过家属做他们的工作，促使他们返乡。
严贵发到刘镇取了情报就急匆匆地往回赶。出了县界不远有一个集镇，镇上形成一个圩场。圩场上有一个茶馆的老板是他的亲戚。他走得又饿又渴，就绕路到圩场这边找他的亲戚。
圩场上人来人往，挺热闹的。严贵发低下头慢慢地走着，用眼睛的余光警惕地搜寻着四周可疑情况。当他走到那茶馆的门口，并没有发现什么，于他就跨进茶馆，叫一声：“老板发财哈！”
老板正在招呼客人，见他进来不禁一愣，但很快就小声说：“进里屋去，你姐姐在屋头！”
他也不吭气，直接进了后屋。
他姐姐见他来了，沉默了一阵，然后说：“你们啷个样嘛？”
他说：“在山里哪里比得了家里？所以想家嘛！”
他姐姐说：“你们村里工作队已经向你叔家里道歉了，而且把他家的田亩家财都发还了，说是他家不算地主，顶多可划作富裕中农，只要人回来，可以既往不究！”
严贵发“啊！”地一声，半天也没说话。
他姐姐吓了一跳，问他：“么子？看你一惊一诈的！”
他说：“我叔叔他死喽！”
他姐夫正好走进来也听到了，急忙问他：“啷个搞的嘛？”
他只好说：“我们那一伙人都是川军起义以后回乡的，我叔叔因为当过排长，所以充作老大。那天共军围剿三叉口村，我们都听到枪声，不久有一个人翻过山头逃出来钻进树林，被我们抓了。也是我叔叔一时贪心，把他包包里的金条和银元、美钞都装进自己口袋，那人也不多说，只说带我们到一个秘密军火库取枪支弹药，取了枪以后趁我叔叔不注意就把他杀喽，现在他是老大！”
严贵发的姐姐姐夫都说：“这种人当老大，不晓得哪一天杀你哟！你打算啷个办嘛？”
严贵发说：“那个草上飞占据龙虎山为王，手下有一千多人，还不是没得了？我们这十来人，嗨！活一天算一天嘛！”
他姐姐说：“你莫要发昏哟！村子里已经发话了，只要你们回去，可以既往不咎！这可比你们在树林里当猴子强！并且县里面有文件，你们这些人都可以照此办理，工作队在大会上讲的！”
严贵发想了想说：“等我回去，拖一条枪回来，好让工作队给我算一个立功赎罪嘛！”
他姐夫说：“你可要想好了，莫失良机！你自己回来和被县里共军捉住不一样：要是被军队捉住了，说不定就砍脑壳哟！”
他说：“我晓得！”
他在姐姐家里吃了些东西，就回山里去了。
（作者：石希生 原黑龙江兵团2师9团北京知青）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