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黑森林

【欧洲纪行】

                                （3）路过黑森林

                                                                        张冠立

       早晨七点钟，车窗外夜色还没有退净，迷迷蒙蒙，视物不清。我们的领队在旅游大巴上开始兼做导游。她说天还没亮，大家稍微打个盹，调节一下时差造成的不适，等清醒了再给大家讲解。
       我没有睡意，透过车窗遥望着远方的天际。曙色逐渐地打开。地平线上升起了太阳，由半张脸变成了圆脸，由血红变得黄亮，映照着天边几朵淡淡的云。云是透明的。天幕幽深，逐渐地被着色，由灰而青，由青而蓝。飞机航行留下的烟痕像格尺画出的直线在天幕上延展，前端纤细，后方展宽，被蔚蓝的天映得白白的。烟痕不仅仅一条，有奔向各个方向上的许多条，平行的、交叉的，把天幕切割成许多三角形、四边形的块块。这些拼凑的几何图形像抽象的艺术作品，引发人的各种奇思怪想。这些烟痕充分显示了法兰克福确实是欧洲航空交通的枢纽。天空越来越蓝了，蓝得透明如洗。我旅游出发前十天到北京，按申根国家入境旅游的新要求到指定的地点采录指纹信息。之后便滞留在北京、上海，等待出发。那一段时间里，几乎没遇到一个晴朗的天，整日灰蒙蒙的，不见天日。这样的天象不单是因为云雾，更多的是对人有害的雾霾。严重的日子，走在户外能感到呛嗓子。我们知道这是工业化引发的弊端。而欧洲现在进入后工业化时代，逃离了我们正面临的苦难，重新拥有了美丽的大自然。
       大巴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扑入车窗的是变化多端的自然和人文景观。那一带似乎是丘陵地带。地形不断地变换着，一会儿是平川，一会儿是缓山。平川上绿草如茵，十一月份了，还像盛夏那样鲜嫩。时而还能看到依旧生长着的油菜，虽然没有黄花，枝叶还很肥壮。收割了作物的地块整理得平平的，露着大地的本色在那里休闲着。山川的变换中，时而跳出一片村舍。夺目的首先是房子的颜色：屋顶深红，墙壁浅黄，几乎没有杂色。接着是它们的造型：大起脊、高屋顶，坡面上开着天窗。天窗不止一个，给屋顶那张呆板的脸装上了眼睛，一下子让它灵动起来。天窗有圆拱形的、四方形的，也有三角形的，多个侧面，多种线条交接在一起，破除了单调，增加了美感。房舍多是平房，也有两层或三层的。多层的也为一家独占，自成一个院落。夹杂在民房间还有尖顶的小教堂。间或还能看到古堡式的建筑。一个方形建筑，四角各窜出一截圆塔，顶着草帽一样的屋盖，远远看上去像一支支削尖了的粗铅笔。这些建筑的风格与中国的迥然相异，新奇感立刻唤醒了人们。大家不再打瞌睡，纷纷举起相机或手机追逐着景致连连拍照。
       掩映着村庄的是连绵不断的树林。晚秋初冬的天气给混交林着上了斑驳的色彩：有的橘黄，有的暗红，有的青紫，衬托在常青松的绿色里，夸示着天公彩绘的神力，令人间画师望洋兴叹。
       导游见大家清醒后神情专注于风景的秀美，顺势讲起了欧罗巴的故事。读过希腊神话的人都知道这是欧洲名字的出处。腓尼基王国里，国王有个漂亮的女儿，名叫欧罗巴。欧罗巴的漂亮迷倒了人间无数的少年，也惹得万神之王宙斯心旌摇曳、难以自己。他想娶她为妻，但又担心她不从，只好千思百虑地想着神招。一天，欧罗巴在一群宫女的陪同下到郊外去踏青采花。公主那天身着彩服在绿草和鲜花中徘徊，比以往更加楚楚动人。宙斯见了，立刻奔上前去，把自己变成一头温顺、雄健的公牛，浑身的毛色像绸缎一样发亮，诱人抚摸。欧罗巴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这头牛顺势伏在了她的身边。公主高兴得跨上了牛背。宙斯一看欧罗巴中计，马上立身驮负着姑娘匆匆迈开脚步，躲闪过人群后腾空而起，接着又跳入大海中破浪前进。背上的姑娘惊恐万状，但已经骑虎难下，不得不随他来到一块遥远的陆地，并同他在一起生活。这块陆地后来就用美丽公主的名字命名，叫做欧罗巴。
       其实欧罗巴-----欧洲的美丽不是宙斯发现而给予的，是欧洲居民以理智的头脑、勤劳的双手自己创造的。他们走过了因发展工业而污染环境的时代，见识了劳伦斯笔下描绘的那种令人担忧的场景：煤窑矿井边上的煤粉矸石覆盖了绿色河谷；工厂大烟囱里滚滚升空的黑烟在碧空中泛成遮天盖日的乌云。走出法兰克福不久，便能看到路边的空地上装有一排排，甚至一片片太阳能光伏板；不时还能看到一颗颗或者密集成排、高大的风力发电机，巨大的叶片安静、悠闲地在旋转。他们用新能源替代旧能源，还给了天空一片蔚蓝。德国是个多森林的国家。其实它早年很少有森林。现在的森林几乎全部是二战后开始人工种植的。目前三分之二的国土都有森林覆盖，傲居环境保护世界领先的地位。
       绵延的林木遮山盖野与天际相连，随地形起伏的树枝梢头遥遥望去像绿色的海涛。我们在车窗内捕捉着景致连连按下快门。当我停下来翻看照片记录时，无意中发现照片的定位记录是巴登•符腾堡，黑森林。我当时惊讶了，这不是我听说过的地方吗？我有一个笔友，叫康士坦茨。她在信中给我讲述过自己的一段经历，提到了让我记忆深刻的黑森林。
       当年她到德国学医，休息日因无家可归便到郊外的树林里去散步。一次，她看到一个男人在林中小路上遛狗。后来多次看到同一个人带狗在林中徜徉。她好奇地同他搭话便相互认识了。又一次共享散步后，他们一起返回。走到他家门口时，他邀请她进屋喝杯咖啡。她接受了邀请，从而开始了日后的交往。原来他曾是一个纳粹军官，战败后被捕。被捕的地点就是黑森林。捕后被判监禁15年，出狱后独身居住在这样一座城市里，但他几乎不和公众接触。她发现他在众人面前一向沉默寡言，态度柔和。而在和她单独接触时却能侃侃而谈，述说他在战争中的经历，谈战争对世界物质的消耗以及军需调运的种种问题。她推断他是一个负责经济或后勤的军官。他并不为纳粹的战争罪恶辩护，但他认为瓜分世界是这场战争的本质动因。他的观点对错不论，看得出来他不是头脑简单的一介武夫。独处时，他军人的做派总是不自觉地败露。当康士坦茨毕业后决定到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继续深造时，他忧郁了好多天，试探问她是否可以重做选择。最后登机的那天，他开车送她，给了她一件礼物。过后打开发现是一条作为信物的项链。他在单恋着她。在美国她依然给他回信，但通信终究没有坚持到永远。
       她曾陪他去过黑森林，看过他被捕的地方。他也陪她去过附近的纳粹集中营，凭吊死难的同胞。康士坦茨是犹太人的后代。若干年过去了，黑森林一如当年静默无语。但它因见证了那场战争带给人们的种种遭遇，能用感应的形式叫人勿忘故事。

出国了

游记里面讲故事。故事情节引人入胜。吴老好笔力!

拜读了。

张冠立是谁呀。拜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