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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荒友们推荐《仰视你,北大荒》长篇报告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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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书武 发表于 2015-4-18 21: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田书武 于 2015-4-18 21:14 编辑

       我们知青对这片黑土地多少都有点眷恋之情,可我们对他的建立、发展、壮大并不全面了解。本人拜读这篇饱含深情的文章时双目几度潮湿,为北大荒的开拓者们创立的伟大诗篇而激动不已。    请荒友们不要忘记,开拓北大荒的先驱都是解放军里的精英,大部分都是尉级以上的干部,领导也是身经百战的军人。这些开拓者只有在毛泽东时代,才能取得世界农业史上的奇迹。  



   仰视你,北大荒

朋友,你到过北大荒吗?
那是一片多么神奇的土地。祖国的东北角是她的方位,苍茫的三江平原和松嫩平原是她宽阔的胸怀,雄浑的兴安岭和完达山是她不屈的脊梁。
在那遥远的年代,风雪呼啸,塞外苦寒,曾让人望而却步;山险林密,水泽莫测,曾使多少豪强硬汉有去无回,只留下狼嚎、熊吼和猛虎的长吟。新石器时代渔猎部落的石弩沉落在荒原深处,魏汉时期满族先祖的一百多座城郭海市蜃楼般地消逝在历史的烟云中,侵略者扩张的野心和掠夺的魔爪被掩葬在寒地暴雪和漂垡鬼沼中。北大荒啊,谁敢走近你的身旁?曾羁绊在这片荒原上的作家聂绀弩在《北大荒歌》中发出这样的喟叹:“不有天神下界,匠星临凡,天精地力,鬼斧神工,何能稍改其面庞!”
北大荒啊,你又是一片豪迈的土地。军号响,红旗扬,千古荒原第一犁,拉出一轮红太阳。三代北大荒人前赴后继,披荆斩棘,化严寒为春雨,变苍凉的北大荒为辉煌的北大仓。如锦绣般的耕地铺向天边,像列队卫兵似的林带把田园划成世界最大的棋盘。由卫星导航的金戈铁马奔驰其间,播金洒银的雄鹰在头上掠过。装满谷粮的幢幢银塔,耸立云端。色彩缤纷错落有致的座座城镇,如童话般耸立在田头林间湖畔。
5.62万平方公里的北大荒像一个聚宝盆,她怀抱里的113座农场如113颗璀璨的明珠,在祖国的北疆闪烁着奇丽的光彩。那是上天给予献青春、献终身、献子孙的伟大拓荒者的最高奖赏,更是数以百万计的解甲归田、重上战场的转业军人、呕心沥血把科技变成生产力的科技人员、热情如火大有作为的支边青年和城市知青们,以青春和生命为代价铸就的人间奇观和历史丰碑。一个积贫积弱的农业大国的农业现代化曙光就在这片荒原上闪现,千百年来饱经苦难的中国农民的小康梦想,终于在这片土地上实现。
三代大荒人,一部拓荒史。60多年的苦辣酸甜,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欢欣的泪水。举世瞩目的国庆60年的大阅兵后,展示祖国辉煌业绩的彩车在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中驶进长安街,黑龙江省 “龙腾盛世”的彩车走过来了!彩车两侧镶嵌着的大字熠熠生辉,一侧为:大庆——为祖国加油。另一侧为:北大荒——中华大粮仓。
中华大粮仓,饱含了共和国领袖们对北大荒人郑重的嘱托、殷切的期望和亲切的关怀。
中华大粮仓,盛载着北大荒人对祖国的忠诚、对人民的责任、对人类的贡献。
朋友,你是否知道,在过去的60多年里,北大荒已累计为国家生产粮食4504亿斤,向国家交售商品粮3334亿斤。目前,他们的粮食供给能力,足以保证京、津、沪三大直辖市、解放军三军、港澳地区和藏、青、甘、宁四省人民的口粮供应。北大荒已经成了服从国家利益、服务国家战略,抓得住,调得动,能应对突发事件的“中华大粮仓”。
亲爱的朋友,和我一起再回北大荒吧,让我们一起走进这片让人魂牵梦萦的神奇土地——让人扬眉吐气的豪迈土地——让人感慨万端的深情土地和让每一个中国人骄傲的辉煌土地。让我们看一看农业现代化壮丽的图景,听一听三代北大荒人可歌可泣的传奇故事,领略一下北大荒人不朽的精神。
到北大荒访问,我想见的第一个人是黑龙江省农垦总局党委书记、局长隋凤富,我拨通了他的电话,传来彩铃声:
美丽北大荒,塞外鱼米乡。
富饶北大荒,中华大粮仓。
啊,北大荒,我的骄傲,
啊,北大荒,我的希望。
建设现代化大农业,
光荣的旗帜迎风扬!
好,就让我们踏着这《中华大粮仓》的旋律,一起走进令人神往的北大荒吧!
踏着拓荒者的足迹
从哈尔滨东行,我们的车子便爬上了山势蔓延的张广财岭,农田渐少,树木渐多,山风拂面,清爽宜人。6月的黑龙江大地郁郁葱葱,路边高大的杨树摇动着闪光的叶子,山坡上星星点点的小花好像对你眨着媚眼。我们去寻找当年拓荒者的足迹,不见坎坷,只有通向天际的高速公路。
63年前,也是在这样的6月,也是在这条路上,一辆以木炭为燃料的汽车喘着粗气,艰难地爬上山坡。车上坐着18个人,前面的那两个20多岁的年轻人,眸子里闪烁着兴奋和激情。那位瘦小精干的叫李在人,那位魁梧英俊的叫刘岑,他们都是投奔延安的学生,现在是刚刚建立的人民政权的干部,一位是松江省建设厅的秘书,一位是建设厅的农林科长。此刻,他们去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冯仲云省长对他们说:“党中央、毛主席号召在东北建立巩固的革命根据地,要求在北满创办一批粮食工厂,主要是总结经验,培养干部,示范农民,为将来实现农业机械化做准备。陈云和李富春同志让我们先走一步。”他们被任命为中国第一座“粮食工厂”——松江省国营第一农场的场长和副场长。他们携带的全部家当就是两辆烧木炭的汽车和3台日本开拓团扔下的旧“火犁”,还有从农村刚买来的11匹役马。他们就在叫“一面坡”的地方落下脚,那里灌木丛生,树下是一片黑黑的土地。
今天,我们从哈尔滨到一面坡只用一个小时的车程,可那时他们整整走了两天。1947年6月13日,李在人把一块写着农场名字的松木板挂在了一座草房前,接着,曾在北京上过农业大学的刘岑开着那台旧火犁轰隆隆地拉动了4副大犁,身后便隆起4条翻开的土垄,那上面闪着黑油油的诱人光亮。
这就是拉起一轮红太阳的“东方第一犁”,它翻开了共和国农垦事业和机械化建设的新篇章。此刻,解放战争的炮火还在几百公里外的大地上轰响。那一天,李在人在一面坡的小镇上买了点儿猪头肉,打了一茶缸白酒,召集大伙庆祝开犁成功。在他们晶莹的酒杯里,已闪现了新中国的曙光。
就在这一年的冬天,一个大雪呼啸的日子,一个叫周光亚的延安干部,领着他的战友进入了嫩北铁路上一个叫通北的小站旁、日本开拓团遗弃的一座四面露风的房框里。他们用茅草堵上露风的窟窿就住了下来,那个淘气的小通讯员抱着一只老乡家的小羊羔取暖。12月6日这一天,周光亚让通讯员从老乡家找了一块木板,他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上“东北行政委员会通北机械农场”几个大字,挂在了房前。接着他们在附近的冰河里,刨出了一台日本人扔下的“火犁”。后来上级又从苏联为他们买进12台纳齐牌拖拉机。第二年春天,东北行政委员会主席林枫来这里视察,他问大家还有什么困难,有人说,主席你不知道,我们这里都唱:北大荒真荒凉,又有兔子,又有狼,就是缺少大姑娘!林枫笑着说:“这个意见好,小伙子们来开荒建场,不能让你们打光棍儿。农场快向地方招女工!”正好作家李凖以《人民日报》特派记者的身份到通北农场采访,被周光亚和同志们的垦荒故事感动,写成了那部最早把北大荒人的非凡故事搬上银幕的电影《老兵新传》,周光亚自然便是其中战长河场长的原型。
周光亚的“第二十代传人”、赵光农场(原通北农场)现任场长王宏忠,高大威猛,比《老兵新传》中的战场长还要英武。他对我说:“老场长建设机械化农场的理想,我们实现了。现在农场50多万亩的耕地上,机械化率达到98%,在我们的土地上飞翔和奔跑着世界最先进的农业机械。从喷药的飞机、大马力的拖拉机到电脑控制、精细作业的播种机、粮食烘干和加工设备,我们无所不有。当然更不缺少大姑娘了!这两年新来的大学生越来越多,学什么专业的都有,男女各半,结构合理。”他爽朗的笑声十分动听。
就在周光亚和他的战友们为新开垦的黑土地上长出一片新绿而高兴时,一位叫郝光浓的独眼英雄正和他的28个战友,拉着大犁翻开齐齐哈尔以北那片叫东屏的荒地,他的战友们有人无手、有人断腿,那空荡荡的衣袖像旗帜一样在大地上飘扬。他们伏身弯腰,汗水滚落,低沉的歌声在莽原上回响:
红红的太阳蓝蓝的天,我们的荣军来生产。
前方流血打老蒋,后方流汗支前线。
谁敢说我们是残废,开荒种地样样冲在前……
这首歌的作者就是这位在战场上失去右眼,左臂致残的英雄郝光浓,他从战场上下来,担任了荣军学校的副政委,却再一次领着他的战友冲上了新战场。也许他会成为一位诗人,在他的场长办公室的墙上,他写下这样的诗句:“茫茫草原,凛冽秋风,枪膛锈生,战马自鸣。扶犁东野,汗珠挂胸,丰衣足食,幸我老农。”他把最大气的诗歌写在了他开垦的土地上。
我来到这座中国第一个荣军农场,拜访当年的垦荒老战士。曾在第四野战军的炮兵医院当过护士的杨邦骥老人,已经83岁了,他退休在场史办主任位置上。他说:“农场初建时,我背着药箱下地干活,看到郝场长的眼睛流血,要给他换药,却不敢下手。郝场长自己把那只假眼摘下来,深陷的眼窝都是脓血。我是一边流着泪,一边给他换药的。”说起这些往事,老战士竟哽咽了。年轻的农场党委女宣传部长介绍说:“当年创建这个农场时有1200多名老荣军战士,现在场里只有杨老他们三位了。逝去的老战士的生命已化成了这几十万亩大地上的麦浪滚滚和稻香四溢了。老场长留下的那首《荣军农场之歌》,却还是那么嘹亮!”
共和国的那些伟大元勋们领唱的这部“化剑为犁、解甲归田”的壮歌,最早回响在这片沉寂千年又被侵略者欺凌和蹂躏的黑土地上。那首歌的主旋律是用“火犁”代替木犁、用机械代替人力,因为刀耕火种的原始方式和“老牛破车疙瘩套”的小农经营,是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世界第一人口大国吃饭问题的。首先投身这场伟大进军的是把生命系于人民解放事业的军人。中国军人就是为革命理想敢于拼命和献身的群体。
前辈为我们拓展出一条通向美好前程的大道,穿过世界大学生冬运会的举办地——亚布力,又越过险要的虎峰岭,完达山南坡的广阔原野就展现在我们的眼前了。在落日的余晖中,我们驶进了兴凯湖畔的宁安农场。当年李在人率领“18棵青松”创立的松江国营农场几经周折,最后落脚在这片土地上,因此这里就有了“国垦第一场”的美誉,门前的巨石上刻着“黑土地第一把荒火从这里点燃,北大荒第一粒种子从这里萌发”的大字。最吸引我们目光的是那座仿古牌楼耸立门前的“农业示范园”。这是一座集旅游观光与科学研究于一体的生态园林。穿行在椰林和芭蕉中,观赏无土栽培如藤萝一样生长的西红柿和黄瓜秧,看着那如葡萄一样一串串成长的瓜果和五彩的辣椒,我们感叹北大荒农业新技术创造的奇迹。现在这座“国垦第一场”已经成了良种繁育场,他们精心培育的农作物和蔬菜花卉种子同先辈创立的北大荒精神一起在广阔的田野里生根开花结果,创造出北大荒永恒的丰收。
在宁安农场,我度过了一个难眠之夜。我又听到了这个农场的先驱李在人的故事。1954年,已经出色完成了建设国营农场任务的李在人回到了省农场管理局当上了农机处长,并与一位可爱的医生组成了幸福的家庭。可他心神不安,还向往着黑黑的土地。他向妻子坦露了心迹:重返农垦一线!妻子实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放弃安逸的生活,要回到蚊虫成群的荒野和低矮的茅屋。她说,我也有自己的事业,农场设备简陋,无法施展我的专业。说着,她哭了。最终,两人离婚。李在人又回到了北大荒,领着自己的两个孩子从哈尔滨来到偏远的七星农场当场长。那时他每天都奔忙在生产队,一点儿也顾不上孩子。有一天,他很晚才回来,两个孩子趴在门口的土墙边睡着了,他进屋看不到孩子,拼命大喊,孩子被他叫醒,吓得大哭。他双手抱着孩子和他们一起流泪。这位垦荒老战士,在七星农场奋斗了13年,后来又调到大兴安岭山下去垦荒,1983年他在省农垦科学院院长的岗位上退休了。当年创建农场的老战友刘岑也是在这个岗位上退休的,他们都是中国农垦事业的先驱。
现在我们可以回答聂绀弩老先生的问题了,让千古荒原旧貌换新颜的下界“天神”就是化剑为犁、解甲归田的中国军人,还有那些以天下为己任的知识分子和用圣火燃烧自己,挺身烧去荒篱的热血青年;临凡的“巨星”就是李在人、刘岑、周光亚、郝光浓……当然最伟大的军垦“巨星”是我们敬爱的王震将军。他是北大荒之神,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世世代代都敬仰他,传颂着他的故事。
1954年秋天,担任铁道兵司令员的王震来到黑龙江省汤原县看望在山野里施工的战士,他抓起一把黑土兴奋地说:“这土多肥呀,肥得流油啊!”他对随行的人说:“民以食为天,种地打粮是第一位的工作。我主张把大批复员军人留下来,在这里办农场,为国家多生产粮食!”就在那一年,他亲自带队踏查原野,赤脚涉河,风餐露宿,蚊虫扑面,野狼出没,他等闲视之,红旗挥舞处,神话般地耸起新中国最大的国营农场群落。他委派自己的老战友、铁道兵副师长余友清以铁道兵8508部队的800名复转官兵为骨干创建了八五○农场,接着他又让八五○农场“母鸡下蛋”,以“8”字头在完达山南北的密山、虎林、宝清、饶河县地域组建了十多个大型农场。在一次王震主持召开的场长会上,他说:“快过年了,我送大家一幅对联,上联是:密虎宝饶,千里沃野变良田。下联是:完达山下,英雄建国立家园。横批是:艰苦创业。”1958年,已经担任共和国农垦部长的王震向中央提出了动员十万转业军人开发北大荒的计划。他豪迈地说:“新中国的荒地都包给我干吧!我这个农垦部长有这个信心!”
此刻,我就站在人群熙攘的密山火车站广场。仿佛身着上将军装的王震部长就站在那刚搭起的台上,他面对来自全国各地、刚刚走下火车的军人们大声地说:“欢迎同志们到北大荒来!”广场上响起一阵掌声。
“你们都是当过排长、连长的,也有当过营长的,我也当过排连营长。同志们,在战场上打冲锋,排连营长是在部队前头呢,还是在部队后面呢?(全场回答:在前面!)那么开垦北大荒呢?(全场回答:也在前面!)遇到困难怕不怕?(答:不怕!)苦战3年行不行?(答:行!)”
“说到困难,现在就有一个具体问题要解决。来到密山的转业军人很多,汽车运不过来。有的同志建议:不坐汽车,走路,走三四天,就到农场,早走早到,早到早生产。我看这个建议很好,不知道大家同意不同意?(全场响起惊天动地的回答:同意!)好,明天早晨就出发!”
请记住这个日子吧,1958年4月13日。于是,就出现了中国建军史上、中国垦荒史上最雄壮的一幕:数以万计的转业军人背着行李,走向没有路、没有村落的荒原,他们边走边唱起了一支自己的歌:
一颗红心交给党,英雄解甲重上战场。
不是当年整装上舰艇,不是当年横戈渡长江。
儿女离队要北上,响应号召远征北大荒。
用拿枪的手把起锄头,强迫土地交出粮食。
让血染的军装,受到机油和泥土的赞赏……
这首歌的词作者是一位叫徐先国的河南信阳步校的少尉,他这首诗是有感于郭沫若发表在《人民日报》上称赞转业官兵向地球开战的一首诗而作的,也发表在《人民日报》上。王震将军亲自写信鼓励并让人谱成曲,于是就有了这首让十万转业官兵唱了一辈子的歌。
在八五○农场,我见到了也是从密山火车站走进荒原的郝振武,这位硬朗的80岁老人、当年总后勤部的中尉秘书,早就从农场教育科长的岗位退下来,担任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的主任,他送给我一本他自己编写的《创业历史故事》。他说,北大荒最值得歌颂的是戎马倥偬几十年又开创了中国农垦事业的王震将军,还有八五○农场的第一任场长余友清和八五二农场的老场长黄振荣,他们都是战功卓著的老红军。可惜两位老前辈都不在了。农场的人还讲起他们随王震将军一起踏查和规划荒原,他们冒着零下40摄氏度的严寒进山伐木,冒险进入日本侵略者构建的虎林要塞,拆解炮弹打制农具的故事。人们更不能忘记在十年内乱中含冤去世的黄振荣场长,这位王震将军的老战友,在长征路上,王震当连长,他是排长。在南泥湾大生产时,他是三五九旅最能干的营长。在抗美援朝的战争中,他因指挥铁道兵抢修大同江桥立过大功。亲人们在为他的遗体更衣时,才发现他满身的战伤和他唯一的脚趾,他那9个脚趾都是在踏查北大荒时被冻掉的!他的亲人扑在他的遗体上痛哭,全场的干部群众在他的办公室前痛哭,他带领全场职工开垦的75.5万亩耕地在残雪中呜咽,他亲手栽下的青松林在寒风中颤抖……
也许北大荒的人们还会想起另一位满身战伤的老红军颜文斌,他15岁参军,先后5次参加敢死队,10次与敌人拼刺刀,全身18处战伤,被称为中国战伤最多的将军。1968年6月18日,根据毛主席的指示组建了以“备战备荒”为己任的黑龙江建设兵团,他从野战军调来当第一副司令。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但他像一个军人一样尽职尽责,他最多的时间是下基层,全兵团最重要的生产基地十八团(友谊农场),他竟去过36次。有一年冬天,他发现团部厕所的粪便都冻成了冰柱,就让通讯员找来镐头,自己跳到坑底去刨粪,又把跑来上厕所的团长一顿大骂:“他妈的,你们还想不想过日子了!”全兵团的人都知道,颜副司令最爱骂人,可他从来不骂职工、知青和农场干部,专骂不负责的现役干部。没想到颜副司令的一顿骂,引起十八团的一场积肥高潮。
30年后,这位已经到大连警备区当副司令的老将军又回到了北大荒,看到这片他也曾洒下汗水的土地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禁感慨万端。他说:“我在这里待了8年多,办了几件错事,一是把农场好的规章制度批倒了,结果生产上不去;二是下放了一大批农场好干部,对不起大家;三是不相信科学,搞什么小镰刀打败机械化。”老将军的坦荡和真诚感动了北大荒人。老将军,你不要再说了,北大荒的事业就是在挫折中前进的。正是和当年十万转业官兵一样献身北大荒的兵团现役军人,自觉纠正了“左”的错误,才使兵团转制最后一年的耕地面积、粮食单产、总产和盈利都超过了历史最好水平,为现在的大发展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北大荒5.62万平方公里山河是一幅壮丽的画卷,那上面写满拓荒英雄的忠诚和奉献。我站在兴凯湖畔当年王震将军最早踏查的八五一○农场十队的土地上,那里耸立着直插云天的北大荒开发纪念碑,那碑下埋着王震将军的骨灰,他的遗言是:生为祖国开荒,死为人民站岗。对着蓝天,对着大地,我高声朗诵碑文:
公元一千九百四十七年始,垦荒志士挺进,公元一千九百五十八年春,名将王震将军率将士十万云集于密山,一声令下,斗地战天,茫茫沃野沉寂千年而萌发,芸芸众生不顾生死而耕耘。荣复军人、地方干部、城市知青、科技人员,历四十载之酸辛,经三代人之苦斗,胼手胝足,深领稼穑之艰,此乃南泥湾精神之延续。血水、泪水、汗水皆融于大荒,农、工、林、牧各业尽现于边疆。此举之壮,宇内闻名,旷世绝前……
创业艰辛,伟业辉煌。三代北大荒人在共和国的历史上写下了壮丽诗篇。他们献给祖国的不仅是一座安稳天下的大粮仓,还有一个永世长存的开拓进取精神,这是一个伟大的民族不朽的灵魂。
神圣的雁窝岛
我们从密山火车站出发,追随着十万转业军人的步伐,沿着挺拔的青杨林拥起的绿色长廊,向“8”字头的军垦农场进发,八五○、八五二、八五三、八五四、八五七……抽象的数字已演变成望不到边的农田和星罗棋布的城镇。
我们静静地驶进那座神奇得如神话般的绿岛,她是三江平原腹地的一个三面临河、一面沼泽相拥的小岛,挠力河把她打扮成仙女,军垦战士把她培育成烈女,她是八五三人的掌上明珠。人们敬她爱她,并不仅仅因为河汊涌动的神奇,芦苇荡的深邃辽远和鸟群飞起的遮天蔽日,更因为让这个荒岛变成良田,英雄的拓荒者献出了年轻的生命,他们的故事如史诗般流传,让这个曾无人知晓的小岛如圣地般吸引无数的“朝觐者”。这里是北大荒精神的发祥地之一——雁窝岛。
走进雁窝岛,走进岛上掩映在青松林中的烈士陵园。高耸的纪念碑上刻着“为人民的利益而死重于泰山”几个大字,碑后默默坐落着三座白色的坟茔。从牺牲的碑文中可以看到:
罗海荣,牺牲时年仅26岁;张德信,年仅22岁;陈月玖,年仅24岁。
三位烈士代表了北大荒开拓者的三个重要组成部分——转业军人、支边青年和城市下乡知识青年,他们具有共同的思想品德,那就是以国家的需要为己任,不惧艰险,勇于开拓,不怕牺牲,无私奉献。形成这种精神的一个根本因素,是开发建设参加者的主体是由经过生死考验具有远大理想而且不为眼前困难所动的人组成,在他们身上体现了共产党人的远大理想、坚强意志。更让我们感动的是,这支队伍中的许多人,无论是被“发配”的英雄、被“贬谪”的名流,还是被“下放”的干部和知青,他们忍辱负重,以超常的勇气和力量,在这荒蛮苦寒之地创造了富饶和文明的奇迹。他们顽强不屈、乐观向上的精神和勇于进取、乐于奉献的品德,已化作了北大荒人的基因。因此,这片土地上发生什么人间奇迹都是不足为怪的。
在岛上,我还听到一个活着的英雄的故事。他叫任增学,也是1958年的转业军人,当时他在中央警卫师当战士,在王震将军的警卫班工作,因为聪明机灵被将军称为“小鬼子”。面临转业,当时他有三个选择,一是到警卫学校当教官;二是留在北京的重要机关当保卫干部;三是转业到北大荒种地。他自己报名来到八五三农场,学会了开拖拉机,当上了包车组长。他参加了雁窝岛的垦荒战斗,拖拉机压碎了冰层陷进了被称作“大酱缸”的泥潭,他三次潜入冰水里,把铁钩挂在拖拉机上,终于用绞盘机把机车拉上来,保证了开荒任务的完成。任增学被战友们从泥水里捞出来时已冻僵了,满身满脸的泥草,完全失去知觉,再晚一会儿,雁窝岛上就会多了一座坟茔。
我们在红旗岭农场新建职工住宅楼里,见到了步履蹒跚的任增学。他说,每一个转业军人碰到这样的事,都会这样做,就这么点儿事儿,让你们说了半辈子。他说,我们场有个老红军叫韩应魁,1934年参加革命,在战争年代给胡耀邦同志牵过马。他默默无闻地在二分场四队看场院,20多年就住在一个堆满用具的仓房里。场里让他回场部住楼房他不去,在他河北老家的城里为他买楼他不要,最后回到出生的村子安度晚年了。
那一天,任老当着我们的面把他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当劳动模范时得的一件秋衣和一枚奖章,送给了农场党委书记张晶华。他说,这些东西我留着没什么用了,交给你们吧!将来放在博物馆里教育后代。老一代最关心的是后人能不能继承他们的事业。令任老欣慰的是,他的大儿子特别能干,成了家庭农场的场长,二女儿自学成才当了英语老师,现在农场计划生育办当主任。他们都是出色的第二代北大荒人。
也许我还应该向读者介绍一下陪同我们来岛上采访的雁窝岛上的第一个小公民杨小雁。她的父亲杨民主也是位转业军人,是进岛开荒的12名先遣队员之一。怀着身孕的母亲黄桂英从湖南老家追随着丈夫来到八五三农场,也要跟着上岛。1957年6月9日这一天,把小雁生在了上岛路上,一个叫“老牛圈”的地方。小雁的父亲当过生产队长,母亲年年是先进生产者、三八红旗手。她1975年参加工作,当过炊事员和康拜因手、拖拉机手。她总是风风火火,干什么工作都有一股子猛打猛冲的劲儿。在一次春播中,为抢农时,她一连打了二十多个夜班。改制之后,她和丈夫一起种了100多亩水稻,还办了一个为职工服务的小超市。大学毕业的儿子现在浙江省海宁的农村当村官。这个北大荒的第三代也错不了,因为他也生长在雁窝岛上。
是一部名叫《北大荒人》的话剧和电影,让雁窝岛的名字传遍了全国,她的美丽和传奇,特别是垦荒者艰苦又浪漫的生活让许多大城市的年轻人纷至沓来。1963年,第一批北京知青来了。一个叫朱玉珍的姑娘穿着有点儿发白的蓝制服,她言语不多,见人总是抿嘴笑。她先当农工,生产队的许多苦活累活她都干过,后来被喜欢和信任她的职工推荐当了卫生员,连里的许多孩子都是她接生的。这个踏实的姑娘在雁窝岛工作了13年,直到1976年8月,她被康克清同志从牡丹江接走,人们才知道她是朱德同志的孙女。作为老一辈的革命家,朱德同志一直牵挂着北大荒的建设,1952年9月3日,他亲自到通北农场(现赵光农场)视察,慰问农场职工。十年以后,他又鼓励自己的孙女到北大荒工作,更看出他老人家对这片土地的深情。
还有一个也是奔着雁窝岛来的杭州女知青,她叫孙文珍,也当了连队卫生员。可惜她没有被分配到雁窝岛,在邻近的八五二农场工作。她是1969年来到北大荒的,不长时间,人们就感到这个满脸清秀的姑娘有着常人难有的好心肠。自从她当上了这个方圆十里唯一的助产士,就从来没有清闲过。不管山有多高,路有多远,不管产妇的情况多么严重,她从没出过半点儿差错,而自己因过度劳累造成了习惯性流产。当她第三次怀孕时,院长下达了命令:谁也不准找她出诊,必须好好休息。可是就在当天午夜,一个产妇又出现了难产。她二话没说,登上了没有任何遮掩的小四轮车。风雪中颠簸了十几里山路,当孩子平安降生时,她已经连续站了十几个小时。就在回来的路上,最担心的事发生了,血水顺着她的裤脚流下来,冻在冰冷的车板上。最会让别人保胎、让无数的家庭母子平安的她,却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流产。就这样,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北大荒的人们。后来,她1.68米的个子只剩下70多斤,领导强令她回杭州检查身体。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她得了癌症,已到了晚期。她给党小组寄回了最后的党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把骨灰送回北大荒:因为,我是北大荒人。
21年过去了,每到清明节的那一天,总有老北大荒人领着孙文珍接生的孩子,或者这些孩子领着自己的孩子,来到松林里她的墓前,对这位长眠于这片土地的女知青表示深深的怀念。
啊,北大荒,我的北大荒,我把一切都献给了你!
你的果实里有我的生命,你的江河里有我的血液。
即使明朝我逝去,也要长眠在你的怀抱里……
这是孙文珍那一代老知青最爱唱的歌,也是所有为这片土地献完青春献终身,献完终身献子孙的北大荒人爱唱的歌。因为这歌声饱含三代人对这片山河的深情,也洋溢着数百万拓荒者在这片土地里萌生的伟大精神力量,它悲壮、豪迈,更历久弥新。
2000年8月22日,江泽民同志在三江平原的腹地佳木斯接见了三代北大荒人的代表,他说:“1997年,我给垦区题了词:‘发扬北大荒精神,继续开创农垦事业发展的新局面’。我想,最主要的是要继续弘扬北大荒精神——这是垦区三代人创造的精神财富。”在这次会见后,江主席和在场的北大荒人一起唱起这首歌:
第一眼看见了你,爱的热流就涌出心底,
站在莽原上呼喊,北大荒啊我爱你……
2007年8月16日,是纪念北大荒开发六十年的日子,《人民日报》发表评论员文章《历久弥新的北大荒精神》,文章中说:“在创造巨大财富的同时,垦区孕育出‘艰苦奋斗,勇于开拓,顾全大局,无私奉献’的精神,成为黑龙江农垦事业的灵魂,成为人民学习的榜样。”
这是每一个北大荒人都引以为自豪的,作为北大荒精神的发祥地之一,雁窝岛把这十六个字高高挂起,更化作自己建设新家园的力量源泉。
我还想告诉读者的是,雁窝岛还是北大荒文化的圣地,小说家林予影响了两代人的小说《雁飞塞北》就是取材于这里的军垦生活,北大荒版画的创始人晁楣的代表作《荒原春夜》和《第一行脚印》也构思在雁窝岛上,而范国栋的话剧和电影《北大荒》更是改编于雁窝岛的真实故事。他们都是1958年转业的军官,他们都是在八五三农场和雁窝岛的垦荒中开始了他们已载入史册的经典作品的创作。1994年元月12日上午,已担任北大荒文工团团长的剧作家范国栋倒在了排练场,他再也没有起来。那一年,范国栋58岁。他的名字被镌刻在北大荒博物馆的那面铜墙上,那上面有12249位已经牺牲的老北大荒人的英名。在北大荒开发五十年时有过统计,有5万多人长眠在这片土地上,许多人牺牲去世时,还很年轻。
范国栋当时的老师是正在八五二农场接受“改造”的戏剧家吴祖光,当时他也为垦荒者写了一部京剧《夜闯完达山》。同时,在这个农场的林场当副场长的艾青写出了《蛤蟆通河畔的朝阳》、《踏破沃野千里雪》,在八五○农场劳动的聂绀弩写下了《北大荒歌》,他们令人荡气回肠的诗篇,表达了他们在特殊时代对北大荒特殊的爱,如丁玲刻在北大荒碑林上的那篇散文《初到密山》一样,永远留在世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北大荒人民的心里。“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先人虽去,北大荒的天空和大地,因他们的英名而深远。
北大荒这片土地的神奇还在于它不仅让粮食高产还让人才涌流,经历了苦寒的梁晓声才写出了《今夜有暴风雪》,张抗抗的《隐形伴侣》诞生在北大荒无花的季节,聂卫平最大的棋盘是林网纵横的黑土地,姜昆带泪的笑声最早响起在连队的大食堂,濮存昕铿锵的金石之声练就在风雪之中,樊钢的经济理论起步在对农场经济中“大锅饭”的忧思……他们的成就也是北大荒精神文化的结晶。
邓小平走进这片田野
在雁窝岛,我们接受了一次北大荒精神的洗礼。为感受北大荒的物质力量,我们奔向被称为“天下第一场”的友谊农场。走出三江大湿地,便爬上了锅盔山的余脉,山下那环抱在纵横交错的林带中的如绿锦一样的大地,就是友谊农场了。
友谊农场被称为“天下第一场”,1888平方公里,相当于香港和新加坡面积的总和,其中耕地150万亩。这么大规模的农场,无论在中国还是世界都是最大的。友谊这片土地是中国农业机械化、现代化的实验场,是世界农业机械“谁是天下英雄”的比武场,更是中国农垦英雄开天辟地的舞台。我想,友谊的大,还因为她的包容天下为我用的宽大胸怀,而这种大是对小农经济自我封闭、自给自足、自艾自怜的一种逆动。从某种意义上说,中国农业的改革就是从小走向大的。
夜幕下的友谊市景繁华、灯光璀璨、人流如织,这是垦区唯一场县合一的地方,场部便是县城,居民多数为农场职工。我们走到了友谊场部前,朝南的是一座黄色的二层小楼,与其对面环立着的四座红色小楼围成了一个广场,花坛的正中耸立着毛主席的雕像。共和国刚刚诞生时,在毛主席访问苏联时,斯大林就表达了要帮助中国建设一座大型机械化国营农场的愿望。在中国五年大庆时,苏联领导人又在天安门城楼上热情地向毛主席表达了这个意向,毛主席笑着点了头,他知道建设机械化的大农场是解决中国人吃饭问题的最好办法。
1954年10月12日,苏联政府代表团正式向中国政府发来建设大型谷物农场的方案:“特请你们接受苏联人民赠给中国人民的,为组织拥有两万公顷(30万亩)播种面积的国营谷物农场所必须的机器和设备。”当天毛主席复电,对苏联政府和人民的这一重要的、巨大的、友谊的援助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他指示:“这个国营谷物农场不仅在推动中国农业的社会主义改造方面会起重要示范作用,而且也会帮助中国训练农业生产方面的技术人才和学习苏联开垦生荒地的宝贵经验。”12月7日,国务院常务会议正式通过了《关于建立国营友谊农场的决定》,周总理提出友谊农场的任务是:“出粮食、出经验、出人才。”会议决定任命黑龙江省农业厅长王操犁为场长。在共和国的建设初期,我们是需要老师的,那是这个新生国家的“学生时代”。苏联的农业机械化毕竟比我们先走了一步。苏联派来的专家有一流农业科学家,还有实践经验丰富的农场管理者,退休的总局副局长朱文熹回忆说,当时派到十一队当顾问的是有二十多年经验的苏联社会主义劳动英雄、乌克兰一个国营农场的场长斯丹考,他对工作认真负责,真心帮助我们。
在茫茫的雪原上,大梦沉沉的集贤县兴隆镇,突然被隆隆汽车声震醒了,一帮穿着皮大衣的“老毛子”(俗称苏联朋友)和穿着棉大衣的中国人开入小镇,住进了破仓库和茅草房,然后又扛着杆子,背着仪器,走进风雪呼号的荒原。他们在雪原上插上了一行行的小红旗。
接着一批批穿着黑色干部服的年轻人和戴眼镜的大姑娘、小伙子也来到了荒原,住进了帐篷和临时搭起的草房里。听说,那些穿干部服的多数人当过“县太爷”,是来当农场的生产队长的。这些农村的基层干部向往苏联集体农庄那样的新农村,他们真的想在这里大干一番。那些戴眼镜的人都是念过大书的专家,还有从国外和北京来的大学生,苏联年轻人投身新生活的热情,也让他们激情燃烧。那年的雪特别大,除夕之夜刮起了昏天黑地的“大烟泡”,帐篷里传出了《勘探队员之歌》和《小路》的歌声。
1954年12月21日,就在现在的场部不远处的一片荒地上,王操犁场长庄重地把一面五星红旗高高升起,并宣布友谊农场成立!
这时,与先遣队一起进入这片荒原的我们的同行(《人民日报》、新华通讯社、《中国青年报》、《黑龙江日报》的记者)向全世界宣告:“中国最大的粮食工厂正在荒原上崛起”、“中国农业鞍钢在北大荒开建”。可尊敬的《黑龙江日报》前辈这样报道这里的工作:“专家们在雪雾蒙蒙和严寒天气里勘测是这样的艰苦,从勘测镜里寻找在寒风中摇摆的测旗,眼睛被寒风吹出了热泪,很快在睫毛上结成了一串冰珠。脸被冻白了,手被冻僵了,做记录的笔顺手掉在雪地里。在零下三十度的天气里,他们刨开冻土,赤手一层层地剥取土样。手里拿着铁器就像针扎一样疼,稍有不慎,就会粘一层皮下来,疼痛钻心呀!”
当然,他们也注意到在穿黑干部服的队伍中有一个“年青的老革命”,他叫王正林。他在北京读中学时参加了“一二·九”运动。为南下抗日,他孤身泅过永定河。在武汉与抗战宣传队的进步女学生肖寒相识相爱,他们一起演出《放下你的鞭子》,又一起到新四军办《拂晓报》。抗战胜利后,他们抱着一岁的女儿进军东北。他27岁就担任了县委书记。1954年冬天,刚刚担任吉林省农业厅副厅长的他又投身建设友谊农场的新战斗。他被任命为友谊农场副场长兼总农艺师。那时,他的妻子正在中央党校学习,他把四个女儿放到哈尔滨,就赶到了风雪弥漫的兴隆镇。为支持他的工作,肖寒后来也调到农场担任场党委副书记。从此他们把自己的命运和这片土地紧紧连在了一起。在东北的土改中,他们就恋上这片黑土地。他对妻子说过,要干大农业,就在黑龙江!在和苏联专家一起规划农场时,他提出要预留一块做墓地,老大哥摊手耸肩,不解其意。他说:“人总要死的,将来我死了就把骨头埋在自己开发的土地里。”他还写了保证书。那年他只有36岁。25年后,这位为中国农业和农垦事业奋斗了一辈子的老战士真的实现了自己的夙愿。
在朦胧的夜色中,我们穿过扭秧歌和跳健美操的人群,走进了友谊县的人民公园。在松柏丛中,我们找到了王正林朴素的墓碑,那是农场干部职工自愿集资修筑的。在他的雕像前,还摆着鲜花。在友谊的职工中,王正林的威信很高。建设农场初期,他亲自领着垦荒队足足干了两年,开出40多万亩土地,比计划多开了10多万亩。就是后来他当了场长,大多数时间也都是在生产队和地头转。友谊太大了,他总觉得跑不过来,孩子们现在还记得爸爸的脚上总是那双沾着泥巴的农田鞋。下基层有时住办公室,他就睡在椅子上。有时住职工宿舍,他就钻进上夜班工人的被窝。到了生产队,他总要抽空和职工一起干活,翻粮、灌袋、码垛、锄草、排水,赶上啥他就干啥。1963年,他担任了东北农场总局的局长,文革中备受摧残。1976年,省农场总局成立时,已经在省里担任要职的他,又主动要求回垦区“重整旧山河”。他把家又从哈尔滨搬到了“伤心地”佳木斯,他对肖寒说,干农垦是我的本行,我还没干够。1980年,组织安排他到广州疗养,可他又抽时间跑了南方好几省,搞建设农工商联合企业的调查。赶不上火车,他就坐汽车。没有卧铺,他就坐硬座。为写这份调查报告他昏倒在办公桌前,手里还握着笔。他逝世时,才61岁。北大荒人说,王局长是为垦区的发展累死的。
我们离开公园时,门口的广场上几十人正围在一起唱《南泥湾》,那歌声在公园上空久久回荡,唱歌的人大多都白发苍苍,大概有许多人是王正林的荒友。听着他们的歌声,我的心里不禁一热,从南泥湾走到这个中国最大的现代化农场,有多少人倒在了路上?他们是这条伟大路上的铺路石啊!
第二天,我们终于见到了几位王正林的老战友。79岁的刘焕高说,我是1955年春天来的,我是王岗省农技校的毕业生,那一批共来了1425个人,都是学农技的中专生。经过一个月的学习,我们都当上了拖拉机手。那拖拉机是苏联出产的最新式的,还有康拜因收割机和种管收的全套农业机械,共有2178台(套),可以装备12个机械化生产队,耕种30万亩土地。机器设备都运到了福利屯火车站,老大哥真热情周到,连电话机、电影放映机和宿营车都送来了。当地许多农民坐着马车来看热闹,不太相信这些铁家伙能种地。1952年5月2日,在农场一分场二队举行开犁仪式时,附近的农民都赶到了地头,看着9台拖拉机拖着大犁并进,后面翻滚起黑土的波浪,大家都欢呼起来。
从五九七农场党委书记岗位上退下来的刘老说,当时友谊集中了中国最早的一批农技人才,如朱文熹原来是辽宁省拖拉机站的科长。马连相当年在太行山根据地是跟美国人韩丁学开拖拉机的,还有中国最早的机械化农场通北的场长周光亚等,他们都被安排到分场当领导。他们刻苦向送上门的先生学习,又在这片土地上进行多年的实践,后来都成了中国的农技专家和农垦事业的领导骨干。
75岁的孙淑瑗大姐给我们讲了女战友的故事,她来场时还是个18岁的漂亮的哈尔滨姑娘,是从省农业厅调来当俄文打字员的。她说,我还是李特特的兼职中文翻译。她也大不了我几岁,是抱着才几个月的小孩子来场的,她从小在苏联长大,中文不太好,毕业于季米里亚捷夫农学院,回国后在北京的华北农科所工作。听说苏联要援建友谊农场,这个最年轻的中国专家不请自到了,她的父母李富春副总理和蔡畅大姐支持她到北大荒创业,但要她把孩子留在北京。可她还是坚持自己带孩子,王操犁场长想送她回去,但看她态度坚决,又是学农业的,俄语又好,就把她留下了,特意为她在哈尔滨找了一个小保姆。李特特性格爽朗,爱唱歌,《喀秋莎》是她最喜欢的歌。本来让她留在场部,她却跑到了五分场当技术员。
大开荒刚开始,条件特别艰苦,她带着孩子和小保姆挤进了拖拉机手在作业点的临时茅草房。荒原上最可怕的是成群的蚊子,一般大人都受不了,孩子被咬得浑身起疙瘩,疼得哇哇叫,特特心疼地跟着孩子一起哭。有多少个夜晚,她都坐在孩子的床头为他赶蚊子。早上小保姆醒了,接她的班,她照样下地干活。当时她建设了一个试验站,为开荒和种地帮了大忙。为了方便工作,她强行给孩子断奶,用苞米糊糊和菜汁为他充饥。孩子消化不好又拉肚子了,她又学来偏方,把馒头片放在炉子上烤焦,再碾成粉末拌成糊糊喂孩子,结果还真治好了孩子的病。后来他成了开荒点的小宝贝,拖拉机手们都抢着抱他玩,有什么好吃的先给他送来,还抓了个小狍子崽儿陪他玩。到了丰收的秋天,特特抱着孩子从大豆堆上滚下来,孩子笑,大家跟着笑。《喀秋莎》的歌声又不离她的嘴了。一晃两年过去了,孩子大了,也结实了,开始蹒跚学步了。可特特要抱着他走了,中国农业科学院要建立原子能试验室,这是她在苏联学过的专业。为了大局,她不走不行了,临走前她写完了试验站的工作总结,还提出了下一步的工作设想。她是流着泪走的,我们都哭了,真的舍不得她走。
更舍不得李特特走的,是场部的领导和苏联专家。这个可爱的姑娘是联结他们的纽带,因为她有语言和专业的优势,还因为她的热情和善解人意。因为意识形态的相同,专家和友谊人亲如战友,而文化背景的不同,他们又形同水火。总场顾问尼科连科是个急性子,开荒的动员会已开过了,他看到五分场的干部还在帐篷里开会,就要王操犁下命令:全部都搬到开荒点去!王场长对他解释说,荒地还没开化到能开荒的程度,再说荒地里太冷没法过夜。王操犁说得慢条斯理,尼科连科发火了:“我要你们的农业部撤了你的职!”后来还是按着王场长的意见办了,由于准备充分,上去一个多月就开出1.95万亩地,大大超过了苏联同行的开荒速度。中共中央还发来了贺电,老尼高兴地拥抱了王场长:“你干得很漂亮!”翻译把我们的场长“胸有成竹”翻译成“他肚子里长了竹子”,经过李特特的解释,老尼哈哈大笑起来。别看苏联专家对中国同志要求很严,可每到周末他们就放下手里的工作到福利屯去喝酒跳舞,中国人很看不惯。李特特说,这是他们的习惯,他们远离家乡和亲人来帮助我们,很不容易,我们应该理解他们。后来场里专门给他们盖了四栋专家楼,每到周末为他们准备舞会。
尽管苏联专家和中国同志建立了情同手足的友谊,但两年以后他们还是挥泪而别了,因为苏联政府撤走了在中国的所有专家。他们走的第二年,春雪偏大又连降大雨,友谊的职工挖沟排涝,保证了及时播种,当年又夺丰收。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利用现有的设备和学到的技术和经验,又不断引进世界先进技术,生产规模不断扩大,一直保持着“大农业、大农技、大规模、大效益”的“全国第一”的地位。“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近几年来也有俄罗斯的专家来友谊参观,他们惊叹:“你们的机械化水平已远远超过我们了!”友谊人说,我们不能忘记你们的帮助。他们又复建了中苏友谊纪念塔,那也是友谊县的一大景观。
北大荒的冬季漫长,但春天来得并不晚。友谊农场和整个垦区机械化的又一次腾飞是因为乘上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大潮。组织这次冲锋的也是一位军人,他抗战时入伍,打过老蒋,也抗美援朝过了江,因办军队农场有功被王震发现,1964年,已经当上了军后勤部政委的他,被调到东北农垦总局当政治部主任。文革中因拒绝参加造反派的“三结合”革委会而备受折磨。重病的妻子死在汤原县的小医院里,他和两个农民把她草草掩埋在荒郊后,又回到佳木斯接受批斗……1977年夏天,已经担任省农场总局主要领导的他——已经两鬓染霜的赵清景出现在北京举行的“世界先进国家农机设备博览会”上,他是领着各分局的领导来开眼界的。琳琅满目的各种高性能的农机产品,让他们大为震惊,他对大家说:“过去我们总说垦区已经实现了机械化,现在一看我们的农机设备比人家落后了半个世纪。我们再也不能自欺欺人,闭关自守了。只有一条路,迎头赶上!”
说干就干,他们回来和已经担任总局副局长的友谊农场老场长王正林一商量,准备在五分场二队搞一个全套美国设备的试点。他们的意见得到总局党委和农垦部的支持,并特批外汇数百万美元。很快,美国迪尔和凡尔蒙公司的62台(套)设备把二队武装成世界一流的农业生产队。1978年10月30日,《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发表了新华社老记者李普发自黑龙江的报道:“现代化农业初显神通,友谊农场五分场二队夺得大丰收,20人种1.1万亩土地,平均每人产粮20万斤。”同时发表按语:“这个农业机械化试点的成功,是党中央决定利用外国先进技术来加快农业现代化步伐的一个试验的初步胜利。”
一时间全国哗然,赞扬的、肯定的,说它是“我国农业现代化的报春花”,质疑的、否定的,说它是“错误路线的产物”、“用钱买来的现代化得不偿失”的,说得还有更难听的:“当年老美的飞机大炮没打进来,现在用拖拉机推开中国大门了!”
这时真有一个叫韩丁的美国人走进了中国,走进了友谊农场的五分场二队。接待他的是当年在太行山解放区跟他学开拖拉机的学生、后来是红兴隆管理局党委副书记兼副局长的马连相,他是这次现代化试验的组织者。韩丁对学生说,你们当年引进的苏联设备,现在已经是落后的东西了,是加拿大1900年的设备,20年代传到美国,再后来传到苏联,苏联又传到你们这里的。不能用30年代的设备再干70年代的活了!他在二队手把手地教中国工人怎样使用美国机械,他在农场讲演,告诉我们如何建设比他在美国的农场还好的现代化农场。他对马连相说,学生应该超过老师。他还直率地批评我们体制上、经营上的弊病。朋友的苦口良言,为我们的改革提出了新的课题。
赵清景和他的同事们一鼓作气,实现了中国农垦现代化的“三级跳”——1978年使用外汇在3万亩的五分场进行现代化试点;1980年又用补偿贸易的方式,创建了30万亩的现代化的洪河农场;1983年又用世界银行的贷款建设了300万亩的二道河、鸭绿河两个现代化农场。
一时间,北大荒举世瞩目,几十万人涌进这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村落——五分场二队。他们要看一看,农业的现代化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们的路子对不对。
这时有一位老人也走进这片田野。
1983年8月7日,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邓小平同志在黑龙江省委书记李立安、省农场总局党委书记兼局长赵清景的陪同下,乘专列驶进友谊火车站,然后又换乘农场的大客车,沿着田间林荫道,向五分场二队奔去。路上,小平同志问起农场的发展情况,赵清景一一回答,最后说道:“30年来,这个农场搞了两次技术引进,早年引进的是苏联机械,这次引进的是美国机械。两次引进,都对垦区的机械化做出了贡献。”
小平同志听了,赞同地点了点头,又问:“整个垦区还能开多少荒?”
赵清景回答:“治理后,还能开垦耕地1000万亩,使垦区耕地达到4000万亩。90年代后期,争取亩产粮豆400斤左右,总产可达到150亿斤,可上交国家商品粮100亿斤。”
路上,小平同志还说,垦区要建设好商品粮基地,还要大力发展畜牧业;要下决心繁育良种;要抓好领导班子年轻化。
半个多小时后,邓小平走下大客车,走进五分场二队的土地。他戴着一顶宽沿草帽,穿着白府绸的短袖衬衫。老人向站在地头欢迎他的职工招手。接着他和大家一起观看现场的机械作业。正是麦收的季节,在一眼望不到边的金黄色的田野上,从美国引进的大马力机械轰隆隆地割倒小麦,然后再拾禾、脱粒、装车……年轻的工人把收割的麦地再翻过来,耙平、镇压、播种。看着机械动作敏捷,机身像变形金刚一样伸缩自如,小平同志乐了。这时一架农用飞机在农田上掠过,机翼几乎擦过防护林的树梢,机尾拖着一条长长的雾带。它们进行的是追施微量元素肥的表演。小平凝神观看,赞许地频频点头。老人笑得是那样自然。
这之后,小平同志就在田野里会见场里的职工代表队,还和大家合影留念。他恋恋不舍地和大家挥手告别,正是阳光灿烂时,车渐渐地消失在路的远方,人们放眼望去,迟迟不肯离去。
后来有人说,小平同志在深圳画了一个圈,确定了中国城市改革的方向。小平同志在友谊的土地上点了一个头,肯定了中国农业加快改革开放实现现代化的道路。
现在,我们也站在当年小平同志光顾的这片土地上,稻菽如浪翻滚,稻香芬芳扑面。管理区的一位技术员说,这片水稻地的亩产不会低于1200斤。在过去的31年里,五分场二队的每个农业工人年产粮已达到25万公斤,劳动生产率为全国农业之首,在世界也是先进水平。在他们的示范下,今天的北大荒职工人均年生产粮食突破3.25万公斤,创造了全国农业最高生产率,相当于法国、意大利和英国的水平。
北大荒人用机械化的利剑撕破了小农经济的旧网,从当小学生开始,追逐世界上最先进水平,大胆实践,勇于创新,终于为一个落后农业国加速实现农业机械化闯出一条新路。
更让我们振奋的是,一个世界上最大和最先进的农技博览中心正在友谊城建设。宏大透明的骨架已经隆起,现场的工人们正在进行园林建设。不愧“天下第一场”,北大荒人的大气魄当惊世界殊。
友谊出粮食,出经验,出人才,还走出两个管农业的副省长。一位是第一任场长王操犁,再一位就是吕维峰了。吕维峰大学毕业后分到总局财务处工作,一步步走上了总局党委书记的岗位,后来又当上了副省长。是上大学改变了他的命运,知识助推他当上领导想大事。为了实现垦区效益最大化,他提出大农机推进大农业的思路,同时全力推进产业化建设,组建了乳业、油业、米业、面业、肉业、麦业、药业、种业、薯业等龙头企业,彰显了北大荒在市场经济中的竞争力。
真是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北大荒人的心像北大荒的田野一样宽一样广。
从此天下不缺米
从友谊农场向东北方向进发,有一种慷慨悲歌的豪壮之气涌上心头。1969年那个风雪狂暴的冬天,这条苍茫的大道上,“车辚辚马萧萧”——解放牌大卡车呼啸而过,敞篷的后车廂里挤满了穿着厚重棉衣的老战士和新知青,“向荒原进军”的红旗在他们头上猎猎翻卷,那“保卫边疆,建设边疆”的歌声,让风暴退却。跟在车队后面的东方红拖拉机群隆隆地轰鸣,好像为这北上的垦荒大军奏响进军的鼓点。每一台拖拉机的后面都拖着一个大爬犁,上面装着开荒的设备和开荒者住的帐篷、吃的粮食。
北上大军的目标是中国最先看到太阳的抚远三角洲,那是一片冬季大雪覆盖、春天荒草萋萋的荒原。与荒原隔江相望的就是当时正与中国交恶的苏联。就是这一年的春天,百里外的珍宝岛已经成了中国军人为保卫祖国领土而流血的战场。为了备战备荒的战略需要,党中央决定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扩建一个第六师,位置就在抚远荒原。靠近荒原的三师的三个团(农场)划归六师,由各师组织队伍,再建10个团。于是就出现了这千军万马进军抚远荒原的壮景,许多兵团战士是写了血书才进入这支队伍的,他们做好了血染疆场的准备。
指挥这场进军的是少帅王少伯,他是从39军派来的现役军人。这位15岁参军、17岁入党,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中都打冲锋的角色,又自告奋勇地投身了这场屯垦戍边的战斗中。这一年,他才39岁。同时被沈阳军区派来的还有342名现役军人,他们都是师部和新建团的领导骨干。这一年的11月,六师师部落脚在原七星农场的场部,这只是个几千人的无名村落。
有人对王师长说:“咱们给这地方起一个名字吧!”
王少伯想了想说:“就叫‘建三江’,咱们要把三江平原建成米粮仓!”于是在刚刚用松枝和白桦杆搭起的师部大门上挂上了王师长写的“建三江”这三个遒劲的大字。一般地名都用名词,可这个军人别具一格地用了动宾结构的一句话“建三江”。开始还有非议,后来叫习惯了,觉得很顺口,现在“建三江”这个名字已经传遍了全世界。1996年6月,李鹏总理来这里视察时,对“建三江”这个名字很欣赏,他说:“建三江,‘建’是个动词,用得好!”这时这个城市的缔造者王少伯将军已经从省军区副司令的岗位上退了下来。退休后,他来过这片他曾倾注心血和汗水的土地,那一天,他受到了建三江人民的夹道欢迎,这个在战场上从未落泪的军人,不禁热泪沾襟。
今天,我们终于走进了这个已经住着8万人的农垦新城,只能用“震惊”这两个字来形容我们的感受。像北京长安街一样宽阔的10里大道让我们震惊,沿街高耸的鳞次栉比的楼群让我们震惊,正在建设的职工住宅小区那一排排造型新颖的标准化住宅让我们震惊,街头上走过的穿着时尚的年轻人让我们震惊,让我们震惊的还有比哈尔滨的学府都要壮观的中学、设备国内一流的医院、湖水涟漪亭台掩映的公园……
展现在我们眼前的只是建三江垦区的中心,在她那1.235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已开垦出1000万亩土地,15个装备精良的国营农场以高出全国52个百分比的机械化程度,每年为国家生产百亿斤的粮食,那高大粗壮的银色大罐里储藏着数以百万吨等待国家调运的粮食。这才是最值得我们震惊、值得北大荒人骄傲的。40年在历史的长河中是多么短暂的一瞬,可有志气、有理想,又富于创造精神的建三江人,在这片留有日本开拓团逃亡遗迹的荒原上,绘出了中国农业现代化的迷人图画。见多识广的外交部部长杨洁篪在参观建三江分局时兴奋地说:“很高兴看到你们是国家的大粮仓,为国家农业发展做出的贡献。我到过许多国家,建三江的现代化大农业可以说是世界领先!”
一位建三江人说:“建三江风景如画,大地如歌,疑似江南水乡,胜似江南水乡。你可以看到大平原的广袤、大米都的恢弘、大湿地的深邃、大界江的浩荡。一年四季中,你会看到春天的绚丽、夏天的丰腴、秋天的殷实、冬天的静穆。”由于对家乡爱之情切,似乎每一个建三江人都成了乡土诗人和艺术家。真的,不信你就抓一把稻谷向人群中一撒,一定会砸着好几个摄影家。这里的景色之好、变化之大,让你不得不拿起相机。
亲爱的朋友,也许你在电视上看到过中央领导同志视察北大荒的镜头,他走进的那片绿波荡漾的大地,就是面积1.6万亩,可以容纳6架飞机同时作业的中国最大的地号。如果你能亲临其境,你就会真切体会到什么是天高地阔、一望无际的意境,你就会领略到大农业的雄浑气魄和北大荒人的宽广胸怀。
被称为建三江的“王铁人”的建三江分局党委书记王金会,经常早上3点多钟跑地号、晚上10点多钟召开干部会议。到省城办事经常是夜里乘车赶路,白天办完事再连夜返回,第二天又出现在地头上。垦区的干部们已经适应了这种“白加黑”、“五加二”的工作方式。王金会也有自己的道理:“我们是农民,要赶农时,不能像城里的机关干部一样按部就班。再说了,铁人王进喜能少活20年,拿下大油田,我们就不能多辛苦点儿,早日建成大粮仓吗?”
他说建三江能发展得这么有规模,有两个人我们是特别不能忘记的,一位是总局的刘文举局长,一位是老专家徐一戎。刘局长 “以稻治涝”的思路和徐老的技术支持,使我们走出了灾难,成为中国面积最大的粳稻生产基地,又是中国最大的稻米储藏和加工基地。
王金会颇有些自豪地说:“我们创造了好几个中国粳稻生产之最——种植面积最大,730万亩;总产最多,年产近100亿斤;单产1200斤,全国最高,超过了日本、韩国这样的水稻高产国家,是世界平均水平的1.4倍。2006年建三江被中国粮食协会授予‘中国绿色米都’称号。
辉煌的建三江也有不堪回首的往事,三江环绕和七河贯通,把抚远三角洲变成了一片汪洋的水泽。河道坡降只有万分之一,想排也排不出去。“别拉洪”满语为“大水漫地”,而以它命名的这条大河流经10个农场,使200万亩耕地成了涝洼地。而曲折如飘带的挠力河、七星河、浓江河、鸭绿河,一到雨季也从淑女变成了妖女,冲毁堤坝,吞没金黄色的麦田,让十几万人一年的辛苦顷刻化为乌有。最惨的是1991年和1992年连遭涝灾,这两年的损失相当于30年来国家给建三江的全部投资,等于一万台新生产的拖拉机被水冲走了。
就在这个关头,老农垦刘文举走上了局长的领导岗位。1956年早春,从佳木斯农校毕业的他背着一套行李和几本书,从佳木斯乘火车出发,在一个叫双山的小站下车,开始了他的农垦生涯。30年后的1976年,他带着一双儿女和一汽车的家当,又从双山回到了佳木斯,当上了新恢复的国营农场总局的副局长。在九三分局的那些年月里,他从生产队的技术员干起,当过队长、场长、兵团五师管农业的副师长。他拼命为之奋斗的理想很简单,就是要让黑土地多打粮。在当了10年副局长后,他要大展宏图了,却生不逢时遭受大灾。
面对垦区的地图,他满脸忧愁。这么多年,在国家的支持下,他们在水网密布的三江平原修建了大量的水利设施,但却经不住连续两年的水灾。现在必须换一个思路了。其实,老局长王强在任时已经大声疾呼:“咱们再也不能在种小麦这一棵树上吊死了!旱路不通走水路,多种水稻,少种小麦!”主管农业的他为垦区制定了一个3年发展水稻100万亩的计划,可推行起来却困难重重。种水稻没有种小麦那样的机械力量,繁重的体力劳动让农场职工难以接受。如此一来,只能背水一战,不想种也得种了。以稻治涝,生死存亡,在此一举!
刘文举靠他的真诚和经验,很快统一了全局上下的思想,“以稻治涝”很快从一句石破天惊的口号变成全垦区 “化害为利”的行动。种什么水稻,用什么方法种稻,他从一个日本农民那里得到“真经”。1980年7月,76岁的北海道农民藤原长作随日本的一个民间友好组织访问方正县,面对着当地政府为日本开拓团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多数为妇女和儿童)的骸骨修筑的公墓,他潸然泪下。他说,我虽然没有参加过侵华战争,但我要把种水稻的技术传授给善良的中国人,以此来向中国人民谢罪。因为他发现这里的自然环境和他的家乡相似。就这样,第二年他在方正县试种了27.4亩水稻,虽然遭受了严重的旱灾,还是创下了亩产650多斤的好收成,比农民种的水稻每亩多产100多公斤。因此,这位被日本人称为“水稻大王”的藤原长作的“旱育稀植”方法就在方正县一带推广开来。刘文举的家乡——阿城的农民也尝到了甜头。这种方法可不可以在垦区推广呢?刘文举想到了他。这位决定垦区命运大戏的另一位主人公出场了。他就是现在被誉为“北大荒水稻之父”的徐一戎。
这位身高面黑似老农的徐一戎,1937年在奉天农业大学就读时,就迷恋上了水稻。可毕业就失业的他一直到光复之后才参加了人民政府农业部门的工作。为了研究水稻的理想,他又自愿来到莲江口农场。正当他的水稻种植研究初见成效时,他被打成了“右派”。文革中,妻离子散的他被遣返回辽宁北镇县,他没有回到生活条件好的老家,而是自愿到一个叫南大荒的地方试种水稻。第二年,他指导的50多个村子种的10万亩水稻亩产提高了62公斤。1972年落实政策后,他回到了北大荒,他的心愿是在高纬度的寒带也能种出高产的水稻。经过1000个日日夜夜的风雨,他终于在8亩试验田里,用他选用的“合江19号”创造了亩产千斤的纪录,他研究出的寒地水稻直播技术获农垦部科技成果二等奖。至此,已经功成名就的徐老可以坐享其成了。可这时日本农民藤原长作的“旱育稀植”方法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跑去一看大开眼界,旱育比水育能增加积温,这正是寒地种稻要解决的问题;而稀植有利于稻秧分蘖,这正是高产要解决的关键。他对刘文举说:“我的直播打破了北大荒水稻不能高产的定式,但要想大面积高产就得学藤原的旱育稀植。”徐一戎勇敢地否定了自己的种稻方式,决心全力推进日本人“旱育稀植”的方法。在他看来,为国家增产粮食比什么都重要!
得到徐老的认可,刘文举下决心要在查哈阳农场进行大面积的“旱育稀植”试验。这个农场有多年种水稻的传统,当年日本侵略者曾在这片水源充足的平原上规划了一个种150万亩水稻养10万关东军的“大查哈阳计划”,强迫15万中国劳工为他们修筑水渠,结果有5万人死在此地,至今太平湖的“万人坑”还有劳工的残骨。后来日本开拓团扔下半截子工程溃逃了。日本人的失败却让刘文举看到了中国人的希望,但由于种植方法不对,查哈阳水稻产量不高,经营亏损。有一段时间,他们甚至“水改旱”了,结果农场更困难了。这次,刘文举采取行政命令和科学教育相结合的方式,大力推行“旱育稀植”,徐老的课堂摆在了查哈阳的地头。于是奇迹发生了,查哈阳连续7年水稻丰收,创造了总产、单产、利润三超历史纪录。种地的人最看重的是收成,有了查哈阳的经验,扩种水稻就成了大势所趋了。而刘文举最在意的是东部涝区建三江的扩种步伐,有切肤之痛的建三江分局领导请来查哈阳的领导和技术人员现场讲座,又组织所有生产队长去查哈阳学习,很快在15个农场全面铺开,水稻的种植面积发展到耕地的八成。这可忙坏了徐老,几乎每个农场的稻田里都印有他的足迹。实在跑不过来了,徐老废寝忘食地编出了《水稻栽培必读》、《寒地稻作》、《寒地旱育稀植“三化”栽培图历》。这3本书成了稻农随身携带的“老三篇”。 徐老的书最大的特点是通俗易读,具有可操作性。特别是那本图历,什么时候稻子长几片叶,应该采取什么措施,告诉得清清楚楚。后来,徐老又编写了一本《水稻叶龄诊断栽培技术》小册子。稻农们说,按照这本小册子搞生产,谁都能把地侍弄好!这次走访种稻大户时我发现,他们都在屋里最显眼的地方挂着徐老的“图历”,那地方过去是摆祖宗神位的。徐老在他们心里就是“农神”和“财神”。
我们登门采访徐老时,他已因中央媒体近期的集中宣传而名扬天下了,可还恬淡如常。他希望更多的人享用他那晶莹如玉、温润如脂、香甜可口的北大荒大米,知不知道他这个人真的无所谓。怕打扰他平静如水的生活,我只问了他几个问题。
“当年为什么下决心要一辈子研究水稻?”我问。
“因为生气!我读的大学是日本人办的,和日本、韩国的学生在一个食堂吃饭。可学校只让日本学生吃大米饭,韩国人可吃一半的大米饭,而我们中国学生只能吃小米、高粱米,吃大米就是犯罪。在中国的土地上生长的大米,却不让中国人吃,这是不能忍受的屈辱!我下定决心,要让更多的中国人吃上大米!”说着,徐老有些激动。
“为什么你已经在家乡搞出成绩了,还要再回到伤心地呢?”
“因为北大荒地大、纬度高,我想在这样的条件下种出高产水稻。再说,看着农场的人用3斤白面去换1斤大米吃,我心里难受啊。”
“你的科研成果为国家增产粮食600亿斤,增效100亿元,贡献这么大,为什么还把自己一生的积蓄,又预支了几个月的工资凑够100万元都捐出来了?”
“增产多少粮,多挣多少钱,我不知道。我要建立一个水稻基金会,鼓励更多的年轻人投身水稻研究,中国人不仅要吃饱,还要吃好。”徐老说得很平静,在他看来这件事也很平常。
在徐老的家里,我们看到了他的妻子王淑英,她已经70多岁了。分手50多年后,他们又破镜重圆了。我们有些好奇。王大姐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还不是心疼老徐!都这么大岁数了,互相都有个照应。我们俩是1960年离婚的,1980年他才又找了老伴,那20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别看他研究了一辈子水稻,可连大米粥他都做不好。他大半辈子都是吃食堂,吃百家饭。其实他的工作很单调,早上4点起床就到试验田,一去6里半,回来又是6里半。吃完早饭后,他再去试验田,又是两个6里半。午间回来吃饭,下午再去,又是两个6里半。边走他边数电线杆子,共31根。不在研究所,他就下农场,也是在田头转。”
我又问:“你最敬佩徐老什么?”
王大姐说:“只有两个字——执著。他一生只有一个心思,就是种水稻。今年6月初那几天,气温特别高,老徐着急上火,他说温度高水稻秧疯长,如果肥跟不上,穗就成熟不好,影响产量。6月3日,他一宿没睡,天一亮就让我陪他到总局找领导。我们一直在门口站着,碰到上班来的隋凤富书记,他才放下心。根据他的建议,总局对所有水稻采取了补肥措施。这就是我的命啊,当年不得已我离开了他,现在老天又派我回来给他做饭、打扫卫生和领道。别看他走垄台飞快,一米多宽的沟一步就跨过去了,可在哈尔滨,上街我不领着他肯定迷路。”说着,她竟笑起来。徐老说,在单位我有助手,在家她就是助手。
王大姐还说,明年老爷子88岁了,是他的米寿。过去他说,我一辈子研究米,能过米寿,就知足了。我看啊,他能活过100岁。
我说,那是我们北大荒人的福分!我常想,徐老等科技工作者和刘文举这些专家型的领导干部组成的10万大军,是垦区的中流砥柱,他们质高价廉、朴实能干,无怨无悔地以事业为生命。在过去的岁月里,他们中的许多人命运多舛,忍受屈辱,但从来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他们就像大地里的苦菜花,即使被碾压和践踏过,每年都会开花并默默地把自己的种子撒向田野,让大地总是花开不败。
王金会和我们兴奋地回忆了这场建三江和全垦区的种植革命。他说,这场革命先带来一次“移民潮”,10万农民下三江,解决了我们水稻扩种初期劳动力紧缺的问题,现在有两万多农民留在了这片土地上,他们是我们先前共苦、现在同甘的兄弟姐妹——他们和农场职工享有一样的权益。再有就是引发了一场技术革命,加快了农业现代化的步伐。为了适应大面积水稻生产,我们先后从美国、日本、韩国引进了世界最先进的激光平地机、工厂化育秧设备和最先进的插秧机、大中型的水稻联合收割机。最近,我们和中国电信合作,把3G技术用在了大棚的管理上。稻农在家里坐在炕头上就能用手机控制大棚的工作。中国的建三江,已经成了世界农机各显神功的大舞台,也就是10多年的时间,稻农风里来雨里去、水一把泥一把的艰辛劳动已经成为过去。现在,一年的水稻生产只需要5个“10天”:10天完成整地,10天完成育秧,10天完成插秧,10天完成收割,10天完成秋翻地。而这一切都由“赛先生”代劳了。
也许最重要的是建三江和整个垦区现代化水平的提高,增强了抗灾能力,保证了粮食的高产稳产,也保证了国家粮仓的充足,保证了国家的粮食安全。
此刻,我的耳边仿佛响起急促的电话铃声,那是在2003年4月一天的深夜,总局驻北京联络处主任王俊书的电话响了,对方说:我是国家经贸委的,国务院领导刚开完会,“非典”的肆虐,让群众恐慌,北京的老百姓开始抢购粮食,我们已经问了许多省,有的库里没粮,有粮的又没有加工能力,你们黑龙江垦区能不能解决?放下电话,王俊书马上拨通了总局领导的电话。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总局领导的答复就报告给了国务院: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能按时完成任务!就是这一天晚上,建三江的50条制米生产线连夜启动,第二天,装满新米的两列火车从建三江出发,急匆匆地奔向北京。连着7天每天发出两列火车,2100吨精制大米摆在了北京各大超市的显眼处。那一天,在北京市场视察的温家宝总理,对着国内外的记者说,你们看北京市场的粮食是充足的,大家不必紧张。
2008年5月,这一幕几乎在建三江重演,支援四川地震灾区的大米专列从这里出发,和其他分局的专列在哈尔滨南的编组站集结,然后2460吨粳米带着北大荒人的心意向灾区飞奔。
建三江的许多同志和温家宝总理握过手,他曾3次来到这片土地上。他对北大荒人说过:中华大粮仓,拜托黑龙江!
重托在肩的北大荒人是不能在危难的时刻,让国家、让我们的总理因粮食问题为难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北大荒人义不容辞!苍天为鉴,大地作证。
在离开建三江的路上,我们的车上一直回旋着这样的歌声:
你不是黑色的土地,你是绿色的土地,
风给你梳妆,雨给你洗礼,科学给你奇迹。
你不是黑色的土地,你是金色的土地,
绿色米都,金浪连天际,从此天下不缺米……
歌词的作者蒋开儒也是从部队转业到北大荒的老垦荒战士,他唱过《春天的故事》,这回又为流过血和汗的土地唱起《秋天的故事》。
前进前进
从建三江东行,沿着青杨和樟树拥夹的大道走出一百里,就到了中国铁路东北端的节点“前进”站,这个名字可能是王少伯将军起的。40年前,他领着勇往直前的垦荒战士修筑了这条福前(福利屯到前进镇)铁路,既为了备战又为了运粮。
1972年8月14日清晨,只拉着几节车厢的火车驶进了只有一栋站房的三等小站——“前进”。那时居住在小镇的前进农场的人们还在熟睡中,那个早晨正下着蒙蒙细雨。
据跟随这次历史之行的上海知青、新华社黑龙江分社的记者张坚持回忆:当时总局党委书记兼局长赵清景和建三江管局党委书记王振捷、前进农场场长孟吉昌走上专列看望总书记胡耀邦同志,并向他汇报工作。胡耀邦是利用在北戴河休假的时间,先飞到黑河视察边境,又从嫩江乘专列来到抚远荒原的腹地。他十分关心农场的改革,他问:“家庭农场办得怎么样了?办了多少?”
赵清景回答说:“目前办了4000多个家庭农场,但群众有顾虑,阻力还是不小,甚至有的说,办家庭农场行不行,还要试试看。”
耀邦同志说:“今年中央一号文件已经写明白了,要办好家庭农场,还试什么?我们有些工作就是慢吞吞,建国35年了,全国农业改革也5年了,还不能把家庭农场办好吗?不能再等了,什么怕两极分化,都是冠冕堂皇的言词。党的强国富民政策是最大的群众观点。不领导群众致富,是最没有群众观点。”
赵清景说:“今年下半年,垦区要集中力量,总结办家庭农场的经验和领导机关转向服务经营的经验。加强改革中的思想工作,以加快改革的步伐。”
胡耀邦站起身来对秘书说:“办家庭农场,群众是怎么说的?”
秘书说:“上面放,下面望。”
“对,群众说,上面放,下面望,中间有个顶门杠……你们的顶门杠拿走没有?不行就要调开,拿下来。工资照开,不开除党籍,身体不好的还可以到疗养院去。”说着,他笑了起来。
早饭之后,几位领导陪同耀邦同志在站台上散步。他问孟吉昌是什么时候来北大荒的。孟吉昌回答说:“我就是1954年响应您的号召从哈尔滨来到北大荒的第一批垦荒队员,第一次见到您是在28年前,您到萝北的哈尔滨庄看我们的时候。”胡耀邦抬起头来望着他笑了。“你还走不走了?”孟吉昌说:“不走了,我在北大荒扎根了!”王振捷接着向胡耀邦介绍说:“他46岁,是农场场长,也是高级农艺师、农业专家。”胡耀邦高兴地说:“好啊,又当领导干部又当专家好!做好一个领导干部年轻时受些艰难的锻炼好,哪怕是一百个困难,一千个困难也不怕!”孟吉昌对胡耀邦说:“明年是我们共青农场垦荒30周年纪念,到时候请耀邦同志题词作指示。”耀邦同志打着手势说可以,可以。第二年的8月30日,团中央的领导同志把耀邦同志写的“共青农场”几个大字送到了纪念大会上并代表他向北大荒人问候。
这之后,耀邦同志乘上直升飞机到洪河参观,农场大面积的机械化作业和职工成片的楼房让他很高兴。接着又飞到兴凯湖农场,他问场长李兴武,你们的家庭农场办得怎么样?李兴武回答说:“去年十八队办了水稻家庭农场,取得了丰收。今年全场都承包了。”
胡耀邦说,很好,一定要办好家庭农场!
这就是对北大荒怀有深情的耀邦同志留给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的最后一句话。他来的正是时候,北大荒的体制改革正处于关键时刻,家庭农场和现代化是不是“水火不容”的争论正在进行,相当多的人认为,办家庭农场是改变国营农场全民所有制的性质,发展下去会导致国营农场的瓦解。原农垦部的一位老领导对总局的一位副局长说:“你们不要作末代皇帝!”一位开拖拉机的老劳模看着拖拉机被其他职工拉回家了,抱头痛哭。在这样的形势下,再加上连续几年的自然灾害,已经办起的家庭农场出现了反复,农具被退了回来,许多职工无钱种地,农场陷于困境。这一切压力都让总局的一把手赵清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赵清景和农场的许多领导干部都在思考,农场应该建立怎样的生产关系才能和机械化的先进生产力相适应?他想起在美国访问时,他访问了许多像韩丁办的那样的家庭农场,在飞机上看美国的耕地是连成片的,可下来一看,那土地的边上建有一栋栋别墅式的小房子,住着一户户的农场主,他们或是夫妻或是父子或是兄弟,他们才是这些土地的主人。在世界农业最发达的美国,家庭农场和公司化的大农场并行不悖。在美国80%的土地由家庭农场经营,那20%的大农场也由个人经营。虽然我们和美国有许多不同,但农业的规律是相同的,农业现代化的内涵是相同的,看来家庭农场这种经营形式是可以适应和促进先进生产力发展的。
细雨蒙蒙引来暴风骤雨,在电闪雷鸣后,又是晴空万里。有了耀邦同志的坚定态度、全力支持,赵清景率领同志们全力以赴地推进垦区以建立家庭农场为主的体制改革。风雨兼程20年,几经风雨见彩虹,一直到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末,垦区的“两自理”(生活费、生产费自理)和“四到户”(土地、机械、核算、盈亏到户)的家庭农场经营机制和“大农场套小农场”、“统分结合”的双层经营体制才在逐步完善中建立起来。现在20多万个家庭农场成了这片土地的经营主体,那价值数十亿元的农机具除了50多架农用飞机外,都是家庭农场的;4000多万亩的耕地,包括领袖视察过的万亩大地号,也是由家庭农场经营的。
在北大荒开垦的初期,军事化的组织形式,集体化的劳动方式,曾发挥过巨大作用,但在市场经济的新形势下,已经成为桎梏的旧体制被他们勇敢地打破了,而选择了更适合生产力发展的新体制。在农场的现代化服务和科学的指导下,百万农场职工和家属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了震惊世界的中国农业现代化的奇迹。北大荒这片神奇而辉煌的土地是中国农业改革成功的最大样板田。
王木存,是垦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1958年转业到北大荒开拖拉机,虽然一年到头,累个贼死,家里过的还是穷日子。他家有5个壮劳力,日子都这样,别的人家就更别提了。要不是1983年春节他回河南老家过年,看到红红火火的家庭联产承包和家家由穷变富的日子,打死他也不想在农场搞“承包单干”,因为过去农场也试过,在文革中被整得够呛。这回他下定决心要大干一场,队里的领导也支持。他是机务五级工,老伴儿是农工二级,大儿子是机务二级,女儿和小儿子是合同工。全家5口人,包了2200亩地,还养了1000只蛋鸡,租赁了队里的一套农具。人手不够,他们还招了3个人,两个驾驶员、一个农具手。这8个人起早贪晚干得特别卖力和精心。人之常情,这是自己家的事,谁能不使劲!那年虽闹了水灾,他家还是获得丰收。这个垦区第一个家庭农场当年纯获利2.7万元,是整个生产队利润的3倍,那可是上百号人有几万亩土地的生产队呀!这一下老王可出了大名,他们家被总局授予“模范家庭农场”,大照片被挂在中国农展馆。10多年过去了,老王家又开荒1500多亩,向国家交粮260万斤,自有的农具已上百万元。但是王木存仍渐渐被人遗忘了,因为比他贡献大的家庭农场已经成千上万了。
位于乌苏里江畔的八五九农场,有个葛柏林家庭农场。老葛是1966年的高中毕业生,1968年从佳木斯下乡到这个偏远农场,他的父亲也是10万复转官兵中的一员,子承父业的他从农工一直干到分场的场长和党委书记。他的卓尔不群还赢得了北京女知青林莉的芳心。1985年春天,老葛突然放弃官职,领着也辞去了农场工会副主席职位的林莉要办家庭农场了。后来我问起老葛,当时是不是心血来潮,他说不是。他说,最早的动机是受到美国电影《荒原小屋》和苏联电影《金星英雄》的影响,一个家庭开垦荒原和一个英雄让一个集体农庄由穷变富的故事,让他心猿意马地要自己办一个农场。当然,他从生产队队长干起,深知职工“吃大锅饭”、农场靠国家给钱种地的种种弊端。而胡耀邦总书记视察时要求加快办家庭农场的指示,让他下决心破釜沉舟了。
最初的创业十分艰苦,林莉用4根木棍支着一块帆布,脚站在泥水里给工人做饭,老葛开着拖拉机和工人一起挖沟开地。第一年开了2000亩地,第二年被水淹没,第三年继续开。10多年过去了,老葛的农场现有耕地7000亩、林地2000亩、湿地900亩。老葛还有更多的惊人之处,他是中国第一个自己花钱购买进口大型农机具的农户,他投资48万元买了一台纽荷兰公司生产的M160大型拖拉机,驾驶员就是他的儿子葛麦。小伙子曾经在北京工作,又回到北大荒和他的父母一起创业了。老葛还是中国第一个自费保护湿地的农户,他用200亩熟地换回就要被别人开垦的湿地,自己又花了12万元,修了围堰,让湿地恢复了原貌。还有一项,他们可能是全国第一个成立党支部的家庭农场,林莉同志任书记,共有5个党员,包括老葛和他们招来的农场职工。更让人惊奇的是,老葛为职工盖了宾馆一样的宿舍,还在场部为骨干工人买了5套住房,并给他们上了5项保险。
走进这个荒原深处的“乌托邦”,只见绿林环抱的乡间别墅,庞大的农具场上成套的外国机械,水鸟低飞、游鱼戏水的湖泊和通向田间的林荫大道。当然还有挂在客厅墙上“全国种粮十大标兵”的奖状。从2000年以来,他们每年生产1420吨粮食,能装40节车皮,如果按每人每年300斤口粮算,他们的农场能养1万人!
如今的老葛又一鸣惊人了,在保持原有农业生产规模的同时,他要向旅游业发展了。他说,家庭农场也要与时俱进,可以一业为主,多种经营。这个理想的环保主义者,他建设老橡树庄园的动因是江边有人砍倒了百年的老橡树(中国人叫柞树)。他承包了老橡树最多的、沿江两公里长的湿地,现在已建了两栋美国维多利亚式有外廊的房子和一栋树丛中花园式的酒店。老葛家的土地承包期为50年。在工地上,我看到了开推土机的葛麦和他从北京回来度假的女儿葛豆豆,看来他们是要子子孙孙干下去了。
老葛对我说,家庭农场应该是现在最好的农场经营方式了,再吃大锅饭那是不可能的了。当年美国西部开发时,也试验过许多形式,最后还是选择了家庭农场这种方式。美国搞了100多年了,农业世界第一。中国只要坚持下去,吃饭没问题,粮食和农副产品还可以大量出口。
老葛让我告诉更多的朋友来建三江旅游,特别欢迎大家来“老橡树庄园”。
在当年耀邦同志播下“火种”的前进农场,我还见到两位朋友,他们对家庭农场的看法竟和老葛完全相同。满脸斯文的张林,25岁,当地出生,佳木斯大学电子专业毕业,已经在哈尔滨的一家军工企业就业,还落了户口。正要给他安排房子,他却回来种地了——接他爸爸的班,在第四作业区包了350亩水稻。他认为他能比老一辈人干得更好。第一年,他种的水稻亩产500多斤,第二年,亩产550斤,第三年,也就是去年亩产600公斤,纯收入达到20万元。佳木斯大学医学院毕业的妻子也回来了,在场部医院当医生,他们住在场部新买的标准化住宅里。他又买了台轿车,那是他上班的工具,岗位就在他热爱的大地。作为北大荒第三代,他是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现代农民。
我试探着问一脸古铜色的种粮大户苏正国:“现在你们家庭农场这种方式能不能换一换?”他立刻变脸了:“那是坚决不行的!我们谁也不能再吃大锅饭了!”他两口子的农场在十六作业区,每年向国家交200吨水稻,自己还有大型农机具。他们住在场部的新楼房里,80多平方米,他有点儿后悔买小了。最令他骄傲的是儿子在舰艇学院学习,还参加了国庆大阅兵。我说:“你们爷俩一起接受检阅,黑龙江的龙车上写着‘北大荒——中华大粮仓’,那里面也有你上交的200吨粮食啊!”他笑了。
农场职工如此欢迎曾被他们拒绝的家庭农场这种形式,道理并不复杂。他们把自己的命运都和那片土地连在了一起,那里有他们的幸福生活,有他们的美好前途。他们也不回避机械化和大生产,更不拒绝及时的指导和社会服务,因为那样他们能多打粮食。20万户家庭农场是整个垦区的细胞,细胞充满活力,垦区自然生机盎然。不过也有人担心,什么都以个人家庭为主体,那不都自私自利、唯利是图了吗?说实在的,我也这么想过。但后来,这样的一个人感动和教育了我。
他叫朱广银,是海林农场第一管理区的一个家庭农场场长。20年前刚开始承包时,风险很大,大家都不愿意干,他带头包了1800亩地,经过21年的经营,那块地成了熟地好地。在外地打工的职工看种地挣钱,又回来包地,领导很为难,他主动让出了700多亩包给了别人。凡是不会种地的他教,不会开机车的他教,别人种地贷不下款,他给担保,年底别人还不上,他给垫上,有时一年垫好几万元。他家的工具别人随便使,有时自己急用,他就再去买。四川闹地震,他捐了两次款。场里组织的公益性劳动他都抢着参加,就是重病住院的前几天,他还在水库工地背沙子。今年春天听说他得了癌症,全队的人都哭了,他们都放下自己家的活,3天时间就把朱广银家的地种完了。老朱去世时,正是春播最紧张的时候,管理区的好几百人跑到几十里外海林县的殡仪馆向他告别,那揪心的哭声感动了许多人。朱广银死后,好多职工到他家还债。他的妻子说,老朱没有交代呀,家里也没有你们的欠条呀!面对还债的人,朱广银的妻子放声大哭,边哭边说:“你们都是好人呐!”在场的人都哭了,“老朱才是大好人呐!”
北大荒到处都有亲人般的爱,到处都有感人的故事。
还有一点需要交代的,胡耀邦同志离开前进车站时,对总局、分局和农场的领导说:“垦区要发挥家庭农场的作用。交通道路、商品流通要采取民办、联合办,包括修公路、修铁路、修飞机场。现在铁路就修到‘前进’站,到了‘前进’就不前进了?”
现在可以告慰耀邦同志的在天之灵了,目前,前进通向抚远的铁路已经启动。这些年,建三江和整个北大荒的建设突飞猛进,有国家的支持,更有家庭农场的巨大贡献。“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这歌我们唱了一百多年了,重要的是我们要创造一种方式,让人民发挥出为自己创造幸福的积极性,现在北大荒人做到了。
我们在前进,前进!
耕种在希望里 居住在幸福中
不知为什么,看到北大荒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们这些老知青总爱“忆苦思甜”。
天津老知青矫淑梅说,1968年9月她下乡到五十二团(现在的鹤山农场),在连队当老师,她发现孩子们竟不知“楼”是什么东西,因为他们从没见过。她对这些山东移民和转业军人的孩子们说:“楼就是两个房子摞起来。”
老作家郑加真的《北大荒移民录》中有这样的情节:一位姓赵的飞行员少尉,从密山火车站走到八五○农场三分场四队,整整用了3天,一看只有几栋破草房。晚上,200多人都住在大通铺上,男女都有,夫妻一对的挂着蚊帐,这边男的挨着那边男的,这边女的挨着那边女的。单身男女按年龄大小,男的从东往西排,女的从西往东排。当时他年纪小挨着一个老大姐睡。他说,当时草棚透风,土墙挂霜,冻得他啥想法也没有。
回忆往事让人心酸,可是当你看着北大荒的土地上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到处都耸立起成片的楼群;当你看到一批批解甲归田白发苍苍的老军垦、一家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工,搬进宽敞明亮的新居,过上有尊严的幸福生活,你怎能不热泪盈眶!
朋友,现在当你走进北大荒的土地,吸引你目光的不仅有那一望无际的稻海麦浪,那像大阅兵式军人方队一样整齐的秧苗,那像星球大战的武器一样的样式奇特的农机设备,吸引你眼球的还有那湖畔山间林中草原上的都市楼厦、居民小区和文化休闲设施。那城在林中、路在绿中、房在园中、人在景中的场景甚至让你产生梦幻的感觉,那不是稍纵即逝的海市蜃楼,而是北大荒的真实存在。只用了几年的时间,垦区的113个农场将演变成113个城镇,崛起在昔日荒凉寂寞的土地上,谁能说这不是一个奇迹呢!
对此,《北大荒日报》有这样激情的报道——
“有人说,北大荒的历史就是不断创造神话的历史:它创造了人类拓荒史上的神话,它创造了现代化大农业的神话。而今,北大荒正在创造的神话就是那波澜壮阔的‘造城运动’。这场被称为中国最大的造城运动,无疑是北大荒历史上最精彩的民生乐章。”
城市化是人类文明进步的必由之路,中国几亿农民离开自己的土地走进城市,创造了中国飞速发展的奇迹,也给已经不堪重负的城市带来巨大的压力。已经初步实现农业现代化、农区产业化的黑龙江垦区又开始了向农场城镇化的进军。他们要让自己的职工家属住进自己建设的比城市条件还好、环境还佳的小城镇,创造自己的幸福生活。同时也吸引更多的农民兄弟住进他们的家园,成为他们共创伟业的同事。北大荒人想得很远,干得很大。在先治坡后治窝的时代,饱尝苦痛的北大荒人对改善自己的生存环境有更强烈的愿望。而垦区的各级领导又把此项工作当成了最大的民生工程。
我被黑龙江省委书记吉炳轩同志在全省旅游会议上的讲话所吸引,走进了当年杨子荣战斗过的林海雪原中的一个小农场。吉书记说:“中秋时节,走进海林农场,映入眼帘的是树木成林、草坪连片、鲜花盛开、溪水清潺,一座座造型各异的欧式小楼,错落有致地镶嵌在绿树和草坪之间,山清水秀、如诗如画、欣欣向荣、和谐吉祥。”
海林农场党委书记周录春领着我们在这个花园似的农垦小城转了一圈,真切的感受是与对它的溢美之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从外地招商回来的刘连学场长向我详细介绍了他们“棚户区泥草房改造”的指导思想。他们是从2003年开始动手的。他们真是倾心尽力了:一是精心设计,让城区滨水而建。让住宅前有水后有山,依山傍水。二是房屋选型和布局多样化。我看到小区的房子确实一栋一样,楼房顺山势而建,远近高低各不同。因为这里森林密布,空气清新,夏季清凉,冬季白雪皑皑,酷似北欧的生态环境,他们所有的新建筑都追求北欧的样式。三是低密度、大面积、多功能。房子间距宽松,家家被绿树和草坪环抱。每栋小楼都有客厅、餐厅、卧室、洗澡间,还有客房、车库、太阳能供热系统和通讯网络系统。四是高标准绿化。春季种小树,秋季栽中树,冬季移大树,成套的绿化经验让场部隐蔽在树丛中,我发现南方的梧桐树、银杏树、火把树也被他们栽种成功。最让我惊奇的是场部的所有住户都用沼气做饭和取暖。场部那设备一流的养牛场里1000多头进口奶牛的粪便成了生产沼气的原料,埋在地下的管线把这清洁能源送向每一家和场部的每一个企业。他们创造了北方高寒地区大面积使用沼气的经验。刘连学说,他们正在研究如何把沼气变成机动车的燃料。如果哪一天,你听说海林农场开出了沼气汽车和拖拉机,你一点儿也不用大惊小怪。
早晨,我在场部的三岛湖公园散步,突然从办公室里传来朗读英语的声音,我好奇地跑去一看,几十人正挤在会议室里,站在前面领读的竟是一个黑黑的外国人,场长刘连学和农场党委书记周录春都坐在学员的位置上。他们俩是其中的优秀学员,出国都不用带翻译了,刘场长还因为英语好,揭穿了中间商的猫腻,在澳大利亚买回了价格合理的优质奶牛。周录春说,他们正全力打造学习型农场,只有高素质的职工,才能和现代化的城市适应,才能发展和管理好城市。这是比盖楼更重要的。
教他们英语的这个黑小伙叫艾瑞克,加拿大人,是农场招聘的外教,他与在宾馆实习的一个女大学生相爱并结婚,现在已经在农场安家。他说这里的生活条件和加拿大一样,工作比在那儿有意义。
近两年到农场安家的不止一个艾瑞克,大学生就有20多人。八一农大农学专业毕业的李明伟和他的同学杨帆,是从大学的农场管理区主任助理培训班来到农场的,当时800多个学生报名参加这个为农场培养领导骨干的学习班,只录取了30多人,他俩都在其中。小李已经当上了管理区的副主任,小杨在农场农业科当技术员。他们结婚成家,在场部买了房子,已经安居乐业了,小小北大荒人也出生了。从东北农大财会专业毕业的周美净,没回老家齐齐哈尔市,而是应聘来到了农场,现在已经是农场一家大企业的财务主管。她的丈夫刘鹏是当地青年,在第一管理区当副主任,他们有120平方米的房子,还有轿车,日子比在城市里的同学好得多了。云南大学的植保研究生孙宏伟,是从网上看到海林农场的招聘信息后跑来的,他雄心勃勃,要在这片土地上干一番事业。我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说她正在日本留学。我说,你动员她也来北大荒创业。他说,一定。
在这次采访中,我发现一个现象,随着垦区现代化水平的提高和生活条件的好转,越来越多的大学生自愿投身垦区的建设。在前进农场新建的“高知公寓”里,我们看到48名从15所大学来的大学生,其中还有两名研究生。他们对生活条件和工作安排都很满意。我说你们快结婚买别墅,现在便宜,以后就贵了。他们都笑了。垦区人事部门提供了这样的数据:这几年来垦区工作的大学生逐年增加:2007年,2304名;2008年,2479名;2009年,3820名;今年将突破5000名。这是不是北大荒的“新知青潮”来到了?作为老知青,我真羡慕他们,也祝福他们。每一个年轻的朋友都想让自己的青春更美丽,关键是我们要为他们提供施展才能的环境和条件。
离开海林,我们从东到西走了牡丹江、红兴隆、建三江、宝泉岭、绥化、北安、九三、齐齐哈尔等分局的20多个农场,每一个农场都有别具特色的城镇小区。每一个小城镇都做到功能完备,为民所享。“小有所学,老有所养,病有所医,娱乐有场所,素质提高有场地”,已经变成现实。特别让我激动的是北大荒当年分散破落的学校已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集中办在场部的中小学、集中办在分局的高中。那里塑胶跑道的操场、风雨无阻的室内球场、液晶屏幕的电脑、设备齐全的语音教室和试验室、宾馆式的学生宿舍,这些让大城市的孩子都难以企及的环境和条件,北大荒的孩子们乐在其中。建三江分局党委书记王金会说:“老一代垦荒者献完青春献终身、献完终身献子孙,我们要对他们的子孙负责呀!办好教育,把北大荒的孩子都培养教育成有用之才,是我们的重要职责。”对此,他们真是竭尽全力了。据统计,垦区人均受教育年限11.3年,高于全国平均水平2.8年。
在北大荒采访的日子里,我总是在夜色初上时走进一个个绿树环抱、霓虹闪烁的广场。我看到,老人们携手漫步,年轻人相依而行。穿着彩裙和短裤的姑娘们在欢舞,踩着滑板的孩子们在飞旋。文化宫里传出的歌声让我驻足,摆在门前的孩子们的版画让我留连。艰辛创业历经苦难的北大荒人和他们的后代终于过上了他们应有的生活,享受他们用汗水和泪水换来的康宁。我更喜欢那些笑意写在脸上的孩子们,他们赶上了一个好的时代,他们中应该能走出更多像经济学家刘伟、金牌速滑教练李琰、作曲家王黎光那样的人才,他们都曾是北大荒的孩子,他们的父辈都是老垦荒战士。
看着一栋栋让城市人望而难及的住宅楼,特别是那些过去只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乡间别墅,我在想普通农场职工能买得起和住得起吗?在鹤山农场第一管理区新建的住宅小区里,我们走进了费淑华家,那是两室一厅的80平方米的新住宅,她只花了4.46万元。她和丈夫包了3000多亩地,还养了一台价值10多万元的拖拉机,除了自家用,农忙时还为附近的农民代耕。凡是买房子的职工,农场还分5年多包给150亩耕地,这样谁都能买得起又住得起了。后来我发现每一个新建的农垦新城都有一个或几个新兴的企业,还有更多服务业的项目可以开发,让不种地的人有业可就,有钱可挣。
在八五○场部的标准化住宅小区小花园里,两个小女孩儿正在压翘翘板。我问其中的一个:“那是谁家的小楼?”她说:“我大姑家的。”“你大姑是干啥的?”她说:“种地的。”我的心里不禁一热,是呀,我们种地的怎么不能住楼?难道住豪宅别墅是贵族和大款的专利吗?后来又在八五○农场的第十二管理区见到一位住楼的农民,他叫刘国,是20年前从方正县来这里的,现在一家人都在农场安家,两个儿子都结婚成家买了自己的房子。他买了一栋130平方米的楼,车库里还停着一辆奇瑞。老刘说:“农场的政策好,我们种水稻挣钱多,买车买房不算啥!”每一个普通人都能获得劳动的权利,并通过诚实的劳动收获自己的幸福和快乐,这是社会进步的标志。在北大荒只要你努力,都可以实现。
“耕种在广袤的田野上,居住在现代化城镇里” 。这是省委书记吉炳轩对农场职工的希望,也正在逐步变成现实。他上任以来,20多次到垦区视察,跑了30多个农场,他希望垦区为这个北方农业大省的农业机械化、城乡一体化和更快实现农业现代化方面发挥更大的引领作用。
农垦总局的总体部署是,通过几年的努力,把所有农场的生产队撤掉,职工搬迁到管理区或场部,原地复耕或建成畜牧业和副业基地。然后在垦区建成5个农垦中心城市,50个重点城镇,50个一般城镇,500个管理区。建设的速度超出预料,到去年底,全垦区已经搬迁了717个居民点,涉及7.9万户居民,复垦耕地两万亩,新建住宅1200万平方米,现在农场职工平均住房面积已达21平方米。职工都住在城里,那下地干活怎么办?你放心,每一个农场都有送职工到田间的通勤大客,职工个人买车的也不在少数。我们了解到,曾经比较困难的查哈阳农场职工个人拥有摩托车2.7万台、轿车780台。人均占有量超过了中等城市。听说,建三江有的农场团购轿车,一次就开回几十辆!真是无巧不成书,在鹤山农场的鹤园小区,我见到正准备装修新居的老知青矫淑梅的儿子刘本超,他们家的故事能写一部好电视剧。 矫淑梅刚下乡在学校当老师时,一到假期就到年轻英俊的畜牧技术员刘宪成的鹿场帮忙,她喜欢活蹦乱跳的梅花鹿,更喜欢朴实能干的养鹿人。农场长大的宪成当然更喜爱这个高个儿戴眼镜的姑娘。以鹿为媒,他们成了夫妻。洞房花烛夜,他对她说:“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让你和孩子回天津。”一年后他们像小鹿一样活泼可爱的儿子本超出生了。很快知青大返城的潮流势不可挡了,他向她提出离婚,只有这样淑梅和孩子才能顺利回天津。她坚决不同意。刘宪成又生一计,他把自己的户口迁到外省的亲戚家,他也有了城市户口,这样淑梅就可返城了。她抱着孩子走的那一天,爷爷奶奶哭得昏倒在炕,双山火车站上演了一幕生离死别戏。淑梅回到天津后日子并不好过,抱着孩子住在仓库里,小本超水土不服,经常得病,还在医院抢救过,都报了病危!宪成也是日夜牵挂,只能每年春节时和老婆孩子团聚。亲人实在看不下眼,也把他调到天津灯泡厂当安装工人,全家人挤进“蜗居”。宪成年过40才学艺,实在难以忍受,他的心思还在北大荒的鹿场。老刘来了北大荒人的犟脾气,从工厂辞职又回到了农场。淑梅理解丈夫,几年后,她也领着初中毕业的本超重归故里。他们全家办了一个九三分局最大的鹿场,帮助过许多养鹿职工,淑梅成了带头致富的好共产党员,我慕名登门采访,认识了老矫和老刘,可惜那次刘本超被父母派到外地上中专学畜牧去了。
3年后,终于和第三代的北大荒人小刘见面了。现在这小子不可小觑,他花了200万元买了一台能收割大麦、小麦、油菜的大型机械,除了为本场农户服务,还远征千里为内蒙古的农户服务。这回他家是养鹿场兼农机专业户了。按照农场的安排鹿场要留下,但居民要搬到场部。这样本超就在这个建有762户的小区里买了一幢楼。这个小区真是漂亮,二层、三层、四层、五层的楼群顺坡向上排去,中心广场是一座不锈钢的鹿形雕塑,周围是花园和喷泉。小区左右为稻田,背后为青山。无怪乎来参观的北京老知青曾说:“要知道农场能建成这样,我们当年就不返城了。”本超又领我们到鹿场看望他的父母、我的老朋友。老矫、老刘都说回来对了。儿子说:“本来就不应该走!”
历史不能重演,但大势是不可逆转的。几经风雨,几度春秋,北大荒走进了新时代。
尾 声
朋友,北大荒就是这么广大,当我们从东到西地在这片土地上转了一圈的时候,夏天正和我们挥别,秋天接踵而至了。西部开始收麦,被机械割倒的麦子像劳累的汉子倒在地上,眯缝着眼睛晒太阳,等着送饭的老婆把他叫醒。东部的稻秧像舞台上的姑娘挺胸抬头显示着自己的身姿和面容,现在她们羞涩地低下头,像怀孕的**——稻穗已经饱满了。
见到我们的人都说,北大荒今年又是丰收年。世界气候的异常变化,让粮食生产面临着巨大的困难。去冬的大雪,今春的湿涝,初夏的高温,都没有影响北大荒人种好地,因为他们的智慧,也因为他们高度的机械化水平。俄罗斯的森林大火让莫斯科天昏地暗,巴基斯坦的大水让人民陷于灭顶之灾……各地频发的自然灾害,使世界粮价正在“感冒发烧”,这样北大荒的丰收就更加宝贵了。
在哈尔滨终于见到我们最想见到的那个人,一路上听到许多他的故事。1976年,这个20岁的中学毕业生从山东老家来到北大荒,他本来想当兵,最后落脚在这个有部队番号的农场,当上了农工。他赢得了一位转业军官的美丽女儿的爱情,只是因为在饭店吃饭,他把两碗饺子都推给那个乞讨的孩子,他对这个在生产队当卫生员的姑娘说,有一个人吃不饱饭,都是农垦人的耻辱。后来他当了队长,绿油油的庄稼遭遇虫灾,他第一个背起喷雾器冲到地里,全身中毒,职工们心疼得掉泪了。在暴雨来临时,他领着职工连续4个昼夜不休息,把堤外的6400亩小麦全部抢收回来,避免了一场大灾。他连续使两个穷队变富。他调走时,老职工拉着他的手不让走,44位退休的老职工选出4位代表为他买了4件纪念品:钢笔、日记本、影集、毛巾被。他走的那一天,全队的职工站在他家的门口送他,大家都哭了。他和爱人也满脸流泪。他当场长,把一个困难的老场变成垦区和全省的先进单位。他还请大作曲家傅庚辰为他们作了场歌:“兴凯湖畔,穆棱河旁,如花的田地处处飘香,这就是我们八五七农场,垦荒者心爱的家乡。”后来上级要把他调走,30多名中层干部联名上书,说方兴未艾的农场正需要他。九三分局的老干部说,他是分局历史上威信最高的局长之一。他在任时全力推进家庭农场,把农户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了;他加强标准化管理,引进了一大批大型农业机械,全分局的机械化水平大大提高;他积极扶植的九三分局大型企业,如九三粮油工业集团、丰缘麦业、北大荒种业,现在都成了整个垦区的支柱产业。他当年提出的“高峰不是顶峰,前进不是成功。前面有第一,我们就落后”的思想,还有“爱民、为民、亲民、惠民、安民、富民”的思想,还在指导着全总局的工作。开车送我们采访的司机原师傅说,他从九三分局调到总局时,我自己去接的。原计划早上8点走,他有意提前了一小时,还是有很多人赶来送他,有干部、有普通职工,还有他帮助过的贫困学生。那场面真感人!他到总局工作后提出的“诚信、务实、创新、卓越”的北大荒核心价值观,正成为新一代北大荒人的精神力量。有人说,他还是一位北大荒的诗人,很多人能背下他的诗句:
北大荒是大海,我是大海中的一个水手;
北大荒是天空,我是天上的一朵云彩;
北大荒更是太阳,我是阳光下的一穗收成……
他叫隋凤富,省农垦总局的主要负责人,更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普通干部。正是因为有以他们为中坚力量的一批人,这片土地才能发生这样日新月异、今非昔比的变化。他们志向高远、爱民奉献、奋力拼搏、锲而不舍。北大荒人对他们有更多的期待。
隋凤富很魁梧,也很英俊,鬓角上闪着丝丝白发。面对我们的采访,他没有说到自己,他说通过媒体的宣传,全国人民的目光都在关注北大荒,都在称赞北大荒人,他很欣慰。他说,三代北大荒人是我们国家和民族完全可以信赖的人,他们特别有历史责任感,对国家特别有奉献精神,他们站在荒原,放眼世界,立志为国家的农业现代化做出自己的贡献。
讲起北大荒面临的大局势,隋凤富说,基辛格有一句让搞农业的人特别在意的话:如果你控制了石油,你就控制了所有国家;如果你控制了粮食,你就控制了所有的人。现在世界上有超级大国参加的战争,无一不是为争夺石油利益。我们中国农业人的态度就是:当粮食成为国际政治中的战略武器时,发展中国家反击的唯一手段,就是重视本国的农业发展,并以科技成果保卫本国的粮食安全。
隋凤富很郑重地说,2009年6月,胡锦涛总书记在黑龙江省视察工作时,高度肯定了垦区60年来推进农业现代化建设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强调垦区是“全国农业现代化的排头兵”,并明确要求垦区“积极发展现代化大农业”,这是党中央在新的历史时期对垦区发出的新号令,我们要进一步增强危机感、责任感和使命感,思想再解放一点儿,步子再大一点儿,以跨越发展,向人民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隋凤富向我描述了百年垦区的 “三步走”发展战略。第一步,实现跨越。到2012年,实现总产值比2007年翻一番;人均收入1.6万元,达到全国城镇人均水平;城镇化率67%,达到中等国家发展水平;粮食综合生产能力达350亿斤,在全国率先实现农业现代化;带动周边农村耕地5000万亩,加快全省农业现代化的步伐。第二步,奋力超越。到2020年,实现生产总值比2012年再翻一番;人均收入4万元,超过全国城镇人均水平; 城镇化率80%,超过发达国家的初级水平;北大荒集团进入世界500强。第三步,追求卓越。到2047年,即垦区开发100年时,人均收入达到发达国家水平,城镇化率达到现代化水平,建成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化大农业模式,打造东北亚现代化农业功能区,实现建设“本体垦区”、“影子垦区”和“域外垦区”的战略目标。
60多年的奋斗,北大荒人在荒原上建成了这座举世瞩目的“中华大粮仓”,现在他们要发挥“排头兵”的作用,以自己集约化和机械化的优势,拉动全省农村的农业机械化,影响和带动全省城镇化、城乡一体化,并正向海外发展,显示有中国特色的农业现代化的优势,促进世界的农业发展,为人类的粮食安全做出贡献。这就是北大荒的气魄和胸怀,这就是北大荒人正在书写的辉煌!
隋凤富回忆,在今年3月的全国人代会的小组会上,当他在发言时说道,北大荒垦区去年实现了粮食总产量和商品粮总量双双突破300亿斤时,参加会议的周永康同志说:“我提议为北大荒的300亿鼓掌!”这时热烈的掌声响彻会场。他说,当时一股热流涌遍他的全身,他为自己是北大荒人而骄傲!
作为一个曾为这片土地流过汗的老知青,我也为之骄傲。我想更值得骄傲的是北大荒的未来,那时全国人民都会为我们鼓掌,世界人民也会为北大荒喝彩。现在我终于为我骄傲的北大荒唱出了一首歌。这首歌我写了8年加两个月。8年,北大荒把我从一个热情的中学生变成会种地的农工、会写报道的记者、会作文章的作家;两个月,我重回故乡,又看到了辉煌的今天和灿烂的明天。1994年,老作家李凖重访北大荒,他含泪写下:“亿吨粮、千吨汗、百吨泪、十吨歌”。我这首歌到底有多重?也许太轻薄了,但如果你能记住他们——在这片土地上饱经磨难的将军诗人陈沂和最早走进这片土地的大诗人郭小川的诗句就可以了。
“请问:什么是北大荒人?
答曰: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耕耘下去吧,未来世界的主人!
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人间天上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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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场章文 发表于 2015-4-18 21:25 | 显示全部楼层
“请问:什么是北大荒人?
答曰: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耕耘下去吧,未来世界的主人!
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人间天上难寻。”拜读了北大荒发展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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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田书武 发表于 2015-4-18 21:25 | 显示全部楼层
  为“隋凤富”扼腕惋惜,有多少英才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领导岗位,却被贪腐的政治生态所吞噬,如果能洁身自好按能力,升省级领导不成问题。这也是习近平提出的“建立新常态”的政治意义,能挽救多少党的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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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贝西 发表于 2015-4-18 21:49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了《仰视你,北大荒》北大荒发展过程。怀念那些为北大荒献身一辈的人.北大荒精神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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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兴国 发表于 2015-4-18 21:58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了点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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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程是美丽的 发表于 2015-4-18 22:37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们曾经在祖国北疆的高寒之地,用青春的激情,点燃理想主义和英雄主义的火把。他们曾经以超凡的毅力面对苦难艰辛。他们用青春的美丽,让荒原变良田,使荒凉成繁荣,化荒蛮为文明。在北大荒的沃野,写下他们的荒原情。感谢田书武倾情推荐《仰视你,北大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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逊克牧马人 发表于 2015-4-19 06:38 | 显示全部楼层
无名花盛开在北大荒的沃野中,
垦荒人铭刻在共和国的丰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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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帆 发表于 2015-4-19 17:41 | 显示全部楼层
点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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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田书武 发表于 2015-4-20 05:3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田书武 于 2015-4-20 05:41 编辑
过程是美丽的 发表于 2015-4-18 22:37
他们曾经在祖国北疆的高寒之地,用青春的激情,点燃理想主义和英雄主义的火把。他们曾经以超凡的毅力 ...

有多少文人墨客在毛泽东时代的感召下(或强制下),在北大荒这块神奇的土地上升华了自己的灵魂。一到丰收的季节我最喜欢旅游的地点;就是大农业的场景。望着那一望无际的金黄仿佛看见当年挺近北大荒转业官兵的身影,仿佛听到《燕飞塞北》书里“沈小婉”甜美嘹亮的歌声,还有天南海北的知青那一张张稚嫩 的笑脸.....。
     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共产党人能否纯洁自己的队伍,能否限制官僚无限膨胀的欲望,到基层劳动锻炼是最好的手段。共产党只有坚决整党保持队伍纯洁,就能继续发扬北大荒精神坚定共产主义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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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里农场董建国 发表于 2015-6-8 21:09 | 显示全部楼层
逊克牧马人 发表于 2015-4-19 06:38
无名花盛开在北大荒的沃野中,
垦荒人铭刻在共和国的丰碑上!

我们都是北大荒人,我们热爱这片热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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