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的回忆 我是自愿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上海知青。 68年8月,当时才18岁,乘坐绿色的火车, 经过3天3夜的长途,来到了双山车站。这里是兵团五师的驻地。我被分在第49团7连,成了一名光荣的兵团战士。 农业连队的生活短暂而又丰富。在三个月左右的时间里,我有幸干过了大多数的农活。 炎热的夏季,在一望无际的大田里锄草,顶着当头的烈日,手握锄头,弯腰搂草,一条垄从早锄到天黑。 随着金色秋季的到来,农作物也进入了最繁忙的收获期。每天不是收麦割豆,就是割谷子收苞米。我在割豆时右手握着镰刀,左手戴着无指的皮手套,带刺的豆杆在你不小心时照样会扎破手而出血。收谷子了,由于我的经验不足,动作姿态不对,没几天功夫就把裤腿也磨破了。 转眼进入了深秋初冬,我白天在基建工地上搬砖盖房子,有时夜里还加班跟托拉机作业,拉苞米杆,堆麦桔垛,一夜下来,搞得满脸灰黑。晒麦场的活我也干过,肩扛着有百来斤重,满灌着黄豆的麻袋,能飞快行走在几米高的跳板上。当时可真是少壮力大,年轻气盛,好像有一股子使不完的劲。 一天,连指导员找我谈话,大概意思是“明年基建盖房子的木材要自己解决,乘冬季农闲期的时间,师里在组建採伐团进小兴安岭伐木,同时要我能积极报名。”到原始森林区伐木,这个想都不敢想的机会太难得了,我即刻表示一定要参加採伐团 。 茂密的大森林,皑皑白雪,参天大树,各种各样的动物,以及杨子荣上山打虎的场景,浮想联翩地在我脑海中翻滚着。这对一个从小生活在大城市的青年来说,是多么充满诱惑啊! 好消息终于来了,我如愿以偿地参加了兵团五师的採伐团。 火车把我们送到了一个叫小白站的地方,看着四周一片雪白的群山,再加上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车站,真是名副其实的“小白”。 在这里,我们又转坐解放大卡车向森林深处进发(正确讲是站立在敞开的大卡车货箱里)。汽车行走在弯曲颠簸的山路上,站在车厢里的人不时地随车前后左右摇晃着,山路又窄又滑,车轮子小心翼翼地滚压过积雪的路面,不时地发出吱吱咯咯的声音,好像在艰难地喘着气。这时的汽车速度比牛拉爬犁也快不了多少。 半路上,我看到了一辆拉圆木的卡车侧翻在路边,车上的原木大半滚撒到路边的小沟里。在山里开车还真有些危险,当时我心里也有些提心吊胆了。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车停在了一个有多间大帐篷的山谷里。 在这里打前站的部队早已安营扎寨,生火做饭,为迎接大部队的到来而准备好了一切。採伐大军一到,汽车声,马叫声,人喊声夹杂着山谷的回声,搅得冷清寂寞的森林一下子沸腾起来了。 我们带着随身行李,住进了一个十多米长的棉帐篷里。帐篷中间是二米左右宽的通道,通道两边是两排木板睡铺,通道两头有门帘子都能进出。靠近门口各有一个用油桶做的简易炉子,有专人不时地往里添加干木头。桶里燃烧着熊熊烈火不时地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透过铁桶皮散发着灼人的热气。帐篷里倒也挺暖和。 由于我的铺位就在油桶炉边,半夜里烧红的铁桶把我热得额头直冒汗,被子也有些盖不住了。第二天早晨起床,双脚往鞋里一伸,好家伙,冻得硬邦邦的棉乌拉鞋让我浑身颤抖,透心凉,可真不是个滋味。没想到帐篷里的铺位上下的温度差别这么大,真是由如冰火两重天。 记得刚开始,分配给我的任务是“打树叉”,每天手提长斧头,到伐倒的大树前砍树枝,树枝有粗有细,细的好砍,似手臂粗的就不那么容易了。特别是水曲柳,白桦树等硬杂木的树枝,要费很大的劲才能把一整棵树的树枝全砍完。 “打树叉”这活本身没什么危险,但老职工告诫我们在山里要特别注意安全,尤其要仔细听清楚伐木工的叫喊声,会大声叫喊“顺山倒”(是树在即倒而未倒时)。这时你们要根据叫喊声,赶紧躲避倒下的大树。几十米高的树粗大得环抱不过来,再带上众多的树枝树叶,整棵大树砸在地上会发出“轰”的一声爆炸似的巨响。人如离得近了,不危险也会吓得胆战心惊。等响声一过,我就紧赶着到倒下的大树旁,进行了又一轮的“打树叉”。 由于过多的树来不及裁截,排里又安排我去“截件子”。所谓的“截件子”是用一把2米来长的锯,两头带把,两个人操作,把几十米长的大树按粗细不等,锯截成4米至6米的圆木。有一次碰到了一棵直径1米多粗的树木,那截起来可费劲了,两个人锯了好半天,手臂酸疼,浑身在冒热气。我俩咬紧牙关一直坚持到把它锯完。 截下的圆木,另有赶牛拉爬犁的人,把圆木的一头绑在爬犁上,借着下坡路滑,顺势把一段段圆木拉到山下的楞场上,再由楞场上的抬木工装上大卡车。就这样,一车车的圆木材陆续不断地运到了山外的小白车站。 经过了一个冬季的採伐,所有的圆木都堆在了小白车站的南面。远远望着那一堆堆的圆木,方圆不大的地方呈现了黑压压的一大片,很是壮观。 完成了採伐任务的大部队陆续离开了小白站,大多数人都返回了原来的连队。而我也不知什么原因,留在了新组建的小白装车连。 小白装车连由清一色的男同志组成,有现役军人当领导,每天早晨统一时间起床,统一时间出工,统一时间吃饭,统一时间休息,还时常排队出操,颇有 解放军战斗部队的模样。 ,我们小白装车连的任务就是把採伐下山的三万多立方米圆木全部装车运回农场。 那段日子,几乎天天要装车皮。八个人抬着近吨重的圆木,在“哈腰挂,齐步走”等嘹亮号子的指挥下,步子整齐而有节奏地走上了三级跳板。最后一级跳板要搭上离地6米高的车皮圆木上,那真叫悬啊!巴掌多大尺寸的跳板,稍有晃动,或者在抬杠人中有一个不行挺不住了,都会酿成重大的生命事故。好在我们整个连队人心齐,纪律严,近两年如此繁忙的作业过程中,竟然没有发生过任何重大事故,这也确实是奇迹一桩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白楞场的圆木越来越少,人空闲的时间也多起来了。当时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连队搞起了副业,又打松塔又採药。记得一次在山里採药,我挖了好几十斤的“接骨木”,沉甸甸的药材挑起来人也直打晃。这时我只能咬紧牙关,嘴里还默默念叨着 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主席语录,硬挑着走完了几十里地的山路,一直在天黑时才 回到了宿舍。晚上睡觉时都觉得全身阵阵酸疼。 挖党参,挖三棵珍树,小白附近的药材几乎让我们洗劫一空。现在回想起来这种地毯式的挖掘方式,会对当地树林植物种类和环境造成很大的伤害。 除了採药,我还上过几十米高的松树採松塔,这是个危险的作业。简陋的登树工具,非专业人员非常容易出事故,北京青年潘教材就受害于此事,这是个沉痛的教训。 经过了在小白装车连的历练,那种不怕苦,不怕难的精神让我终身受用。我最年轻的热血情怀留在了小白。 四十多年过去了,回想起那段和大家共同战斗生活的情景,历历在目而难以忘怀。 小白,我一定会再去看你,以释心中永远的不了情! 王立嘉 于二〇一四年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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