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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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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永大 发表于 2014-8-25 02: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吴永大 于 2014-8-25 03:19 编辑

                                          整   粪
                                 ——下乡散记之七           
                                                                     张冠立

       整粪是农事中的重要一项。“整”字在汉语里是个十分活跃的动词,不同的语境可以表达多种意思。我觉得唯有用整粪才能把积肥,刨粪,倒粪,发粪,送粪,上粪等一系列施肥过程概括起来,所以我选“整粪”为题,叙述这样一段农事。人民公社时期有个“八字宪法”,土、肥、水、种、密、保、管、工。不知有意无意,把施肥放到了第二位,看上去重要也重视。其实,没有这个“宪法”之前,老百姓向来都不忽视粪在种地中的作用。他们常说,“种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头荒地不用上粪,二荒地马上和头荒地就显出差异,第三年再不上粪便开始减产了。种地上粪在庄稼人心中是不变的死理。
       那个年代虽然化肥已经上了市,但还没有大行其道。队里在发达地区农村呆过的搬迁户多少对化肥有些了解,说那东西有劲是有劲,就是用了它之后,这土地越来越馋,年年加量就没挡了。另外用了化肥,土头发死,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暄腾了。至于化肥的富集效应他们就不知道了,那超出了他们知识水平,也超出了那个时代的认识水平。所以他们来到这个新建屯,也有这么个希望,就是种地能保持老传统,不弄那种洋东西。其实根据那时的生产投入水平,就是他们有心用化肥,自己也买不起,歪打正着地逼着他们在原始的老路上经营着生产,保持着农业的绿色性质。
       生产队队房子右前方靠近场院的空场是队上攒肥发粪的地方。每年都弄得小山似的一大堆。农民心里好像有个衡量,哪年的粪堆大,那年就打粮多。所以攒粪的活儿常抓不懈。
       攒粪有集体和个人两个渠道。
       生产队有一个牲口棚,干活的牲口拴在那里,在槽子里吃草料。还有一个牲口圈,在外牧放的牲口赶回来后集体圈在里面。牲口在这两个地方吃草或休息,也不时地拉尿,弄得这些处所有股热乎乎的臭臊味。乍到乡下时,常常躲着这样的地方,看到雨天从圈里淌出的黄水,心里就恶心。时间久了,懂得了生产,知道了打粮多少和自己的关系,于是产生了和社员一样的想法,这里虽然味不好闻,但缺了这东西就别想种好地。说来也怪,一旦醒过腔来,气味也不觉得难闻了,盼着里面攒下的粪尿越多越好。
      牲口圈里的粪需要定期清,不然里面进不去人,尤其下雨天,牲口在里面耙砸,像踹酱缸一样。这样有项活计就是起圈和垫圈。用锹从里向外把所有的粪土攒起来扔到圈外,运到粪堆,然后再往圈里垫上一层土,保持圈内干爽。这是队里积肥的一条稳定的主渠道。
      另一条是向各家各户收肥。农村过日子,家家门前都有一个小粪堆。自家猪圈的粪,鸡架、鸭窝、狗巢里的粪,以及厕所里的大粪都往一起堆放,外加灶坑里、炕洞里天天烧的草木灰,以及年年扒炕掏出的炕洞土也都倒到一起凑热闹,弄到年年量也不小。农闲时,生产队排一挂车,安排几个人,各家各户地收粪。一筐一筐地装起来,倒进车里,最终记个数,折算成工分。工分就是生产队的“支票”,只不过它不是定数,多少要看年成。年成好,工分值钱,赶上灾年,就贬值得一无所获了。全靠庄稼定收成,只能靠天吃饭。记得头年下乡,十分分了七毛五分钱。第二年下了早霜,大部分庄稼还没上成,玉米都变成了“胶皮”苞米。这种苞米发不成碴子,只能轧面,吃起来皮皮条条的。“胶皮”苞米粮库不收,只能当口粮卖给社员。按口粮数定价算钱,再算出当年的工分值。那一年我们分的是三角六。所以从各家各户收来的粪当然要落价了。农村有句话叫“庄稼不收年年种”。同样道理,集体和个人的攒粪也不因工分价值的高低而废,年年照积不误。不过农民总有点私心,偷偷地在自己的园子里留点好粪自家用,因为房前屋后有个大园子,队里还给每人还分两垄自留地。那个时候有人批判自留地是资本主义的尾巴,常常要割这条尾巴,全村人为此心里都打鼓。这是题外话了,还回到整粪上来。
       猫完冬之后上工,有一大项活儿就是刨粪,把攒了一年经冬后冻在一起的粪堆弄松,准备发粪。刨粪的主要工具是洋镐,使用起来很有说道,需要手有劲,也要有巧劲。知青干这活,开初手劲不足,握着的稿把随着镐尖着地,重力一弹就翻饼子,平拍在地上。死死地抓住了镐把,倒是防止了镐把在手中转轴,可每次镐尖触地在冰冻上反射回来的力又震得人两手虎口疼,严重时能把虎口震裂。社员告诉我们,刨时要双手握紧镐把,控制住方向,甩臂抡圆了后砸下去,一旦镐尖着地,前面的手就要把镐把虚握,控制着镐尖就行。细品他们说的,一试还真有效。开初我们急于追求把粪土刨下来,故意勾着刨,结果像鸡鵮米一样弄下来的是一些小碎块。社员说这样不出活儿,要用镐震,震酥了可以刨下来大块。看他们甩开膀子抡镐,镐镐订在一个眼儿上,虽然不是镐镐见效,但连续几下之后,砰的一声镐下会裂出一个大璺,换个方向一刨,脸盆大的一块下来了,碰巧还有磨盘大的战果。粪堆的结构特殊,非常适合这种招法。社员是在实践中总结出来的。农活看似简单,要当个好庄稼人,不但能苦干,而且要会巧干。
       粪堆刨完后,接下来开始发粪。粪不发不好使,上到地里还容易生虫子。老百姓说不清其中的道理,但讲的是实情。根据上学时学的知识我们知道,粪只有经过发酵分解,才能变为植物可以吸收的氮磷钾这些成分,在发酵的过程中产生的热量可以烧死寄生在粪里的虫卵。发粪的作法是在刨松的粪堆上挖开几处,塞进些柴草,划火点着,再用粪块将火压上,不让它着明火,只沤热烟,用热烟把温度传给冻粪,将冻块化开。温度提升到适当程度,粪便开始了发酵。发酵又能产生温度,发酵点便逐渐向四周扩散,最终连成一片。这中间要人为地促进这一过程,尽量把发起来的和未发的往一起参合,为创造适宜的湿度,还要适当泼水。
      整堆发起来之后,还要反复地倒粪。方法是把粪一点一点地倒换地方,边倒边把大块砸成小块,小块捣成碎渣,最大限度地保证充分发酵。倒粪可以控制发酵的速度和范围,防止有生有熟。发酵不充分不行,发过劲了更不行。过劲了的粪,你能感到粪堆烤人,粪都变了色,肥力全变成热量走失了,留下一堆草木灰一样的东西。所以倒粪这步很关键,要耐心细致,又要准确地把握火候,谁能知道这简单的粗活也有烹饪般的技巧。
      离开青年点后,我有多年过日子种园子的经历。在海拉尔,我仍有机会经营窗前的一块小园子。年年托人从牧业点要车粪来堆在园子。好心的邻居会走过来提建议,告诉我这粪得发,如此那般地细说一遍。我听了以笑作答,并不多问,因为我心里有底,下乡的经历给了我十足的经验。
       送粪是很惬意的事。春天里阳光朗润,暖风习习。一挂一挂的大车往返于粪堆和地块之间,所做的活儿就是装卸。车上放了粪簾子,围成一个长方形的车厢。用大板锹一锹一锹地往里扔粪,装满了,老板子和跟车的都蹿上去,坐在前耳板子上,老板子坐里手,跟车的坐外面,听着老板子吆吆喝喝地就上路了。赶车的会一边甩鞭子喊牲口,一边和跟车的唠嗑,家长里短,四里八村的事这时候像故事一样地被讲述着。
       没有庄稼的山谷显得比平时宽敞了许多,望上去能看到别的车在山路上晃动,也能看到车在地里卸粪的情形。车走进地垄里,老板子赶着牲口走走停停。跟车的早已把粪簾子从后面打开,站在车上,每次停下都迅速地用工具往下豁粪,在垄沟里留下一个个小堆儿。堆的大小和距离全靠两人的经验配合完成。送完粪的地远远看去,覆上了密密的黑色斑点,像你在甸子上看到的“大眼贼”挨排翻出的土堆。外村人路过,看粪堆的疏密大小,就能品评这个生产队的生产状态,是在好好干活,还是在瞎胡混。
      开犁前,地里的粪需要散开,于是就有一拨人出去扬粪。活儿很简单,散开而已。但这里也有说道。粪不管多少,一定要扬匀,前后左右粪堆所扬的都要接呼上,保证每颗庄稼都能借上劲。可是,不认真,或者干活力巴的人常常可以看到。扬到地里的粪难以辨别均匀的程度,但等庄稼出苗长高之后,你能明显地看到地里有一圈一圈又绿又高的庄稼,旁边的与其相比差了很多成色。社员把那长势特别的庄稼叫粪圈。它标示着扬粪的人草率应事,干活打马虎眼,也是他们推不掉的“不良”记录。估计队长对此心中有数,不然他从哪里入手评价每个人的干活好坏呢。由此也让人想到,当年的耕作也失之粗放,宝贵的粪应当施到庄稼的根上,保证充分发挥效益。正像浇水一样,用灌溉的方法,浪费特多。沙漠上缺水的以色列研究发明了滴管技术,创造了世界一流的农业。那个年代,我们的生产力真低下得可怜,既原始又粗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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