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徐凤云 于 2014-3-7 09:18 编辑
二十四、当我快被冻僵的时候
可能是靠着兴凯湖的原故，夜晚最低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三十九度，西北风没完没了的刮着，寒风卷起的雪粒子，无情的打到人脸上、身上，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儿，让人无法睁开双眼。我们住的公社大会议室，有四个用装汽油的空桶改装成的大铁炉子，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熄火，室内的最高温度也只有零上十二、三度。为了让我们这些人有个睡觉的地方，在会议室临时搭了几排大铺，几十个人就睡在大铺上。吃过晚饭，我便脱鞋上炕靠在行李上，拿着一张报纸默默的看着，很少过问大会议室里的其它事情，看报纸看困了，就穿着秋衣、秋裤钻进被窝里睡觉，这样会暖和一些。白天抡了一天的大镐，已经疲劳到了极点，头刚一沾枕头，还没来得及将身体伸直，就进入了梦乡。
半夜里被人叫醒，轮到我站岗了。这天晚上，天空没有月亮，只有星星在不断地眨着眼，不时的喷射着一股股寒气，天冷得快要将空气凝固了，朝地上吐一口痰，马上就冻成了小冰球子，并在雪地里滚动几下。我穿着专门为站岗准备的军大衣，将狗皮帽子的两个帽耳朵放下来，系上扣子，这样会暖和一些。晚饭喝了半饭盆酸菜汤，喝得我直反胃，吃进去的饭一阵阵往嗓子眼儿里钻，实在憋不住了，找个没人的地方全都吐了出去，肚子空空的，又找不到可吃的东西，只得默默忍受着饥饿的煎熬。我背着枪站在会议室的屋檐下，肚子饿得“咕噜噜”的响个不停，肚子一饿就感到寒冷异常，仅站了十几分钟便忍受不住了。我开始在会议室的墙根底下不停的跺着脚，脚都跺得有点儿疼了，却没有出现暖和的迹象。于是，我一边慢慢的跑着，一边拍着戴棉手套的双手，似乎感觉到好一些了，便又直挺挺地站在哨位上，这是领导的要求，站岗就要像站岗的样子，我们是武装战士，要给地方上的老百姓做个榜样。
站了一小会儿，觉得从腹腔中往外冒冷气，有一种心慌气短的感觉，好像浑身都被冻透了，冷空气侵入了我的五脏六腑，心脏被冻得都快要停止跳动了。我也顾不上直挺挺地站着了，用力裹紧军大衣，抱着两个肩膀，玩命的跺着脚，不停地来回晃着身子，一切努力都没起到作用，腹腔中涌出的一股股寒流，与寒冷的气候汇合到一起，正在对我进行致命的打击。我有点儿害怕了，想迈动双脚回屋里暖和一会儿，哪怕是一分钟都是最幸福的事情，但是，双脚已经不听使唤了，脚下就像拖着个千斤顶，无论怎样用力，一步都挪不了。 我想起了安徒生童话里《卖火柴的小姑娘》，那是一个美丽善良的小姑娘，在圣诞节的夜晚冻死在街头，我现在也要步那个小姑娘的后尘了，在寒冷的冬夜里，冻死在白雪覆盖的兴凯湖畔。值得羡慕的是小姑娘在冻死之前还划了一把火柴，她是怀着美好愿望进入天堂的，我不抽烟，兜里没有火柴，一时也想不起有什么美好的愿望，只是想张开嘴喊，但是喊不出声来，想摔到地上打几个滚，那样或许会好一些，我也试着做了几次，但都没有成功，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我只能手握钢枪，一动不动地保持着立正的姿势，就是冻死也要保持武装战士的本色。
可能是上天的安排，也可能是我命不该绝，连领导是本地人，半夜起来查岗，走到我跟前和我说话，说了几句见我没有反应，马上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迅速回屋安排了新的岗哨，背起我跑步来到了公社武装部长家。我并没有冻僵过去，只是肚子太饿了，感到浑身麻木，舌根子发硬，连眼睛都难以睁开，朦朦胧胧觉得有人在给我脱衣服，还听到有人从外面端雪回来的说话声：“快用雪给他搓一搓，要用力一些。”雪一盆又一盆的撒到我身上，武装部长的家人抓着雪，用力地搓着我的手、脚、脸、前胸和后背，我感到暖和极了，好像盖了一层温暖的棉被，手有感觉了，接着脚指头又动了几下，就听公社武装部长说：“好在发现的早，他只是冻麻木了，没发现有冻伤，可能和这些天太劳累了有关系，休息一两天就没事了。”连领导说：“最近连队出了几起大的事故，大家的情绪刚缓过来，别再因为这件事儿影响施工进度，你看是不是不要声张。”武装部长说：“明白，就让他在我家养两天，等没事儿了再回去，你就跟大家说派他到密山办事儿去了。”
|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