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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知青:在返城的大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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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场章文 发表于 2024-8-24 18: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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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返城的大潮中作者:高五一

病退

知青返城的途径大相径庭:上学、参军、投亲靠友、特困、顶替、病退。从1977年开始,到1979年达到了顶峰,几乎99%的知青都离开了曾经出过力流过汗的土地。其中最无奈的,就是假借着生病返城。这本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时的知青,已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再也没有了浪漫的革命理想,一切都变得那么现实,那么实际。在经过了多年忘我地付出后,知青学会了算计,学会了为自己打算。就像被人带出远门的鸽子,也像溯江而上的鱼儿,他们躁动的心中只有一个目的,回家!

1977年我已成家,16平方米的小屋里常常有客来访,那大都是一些百无聊赖的知青朋友。也没什么招待,炒上几个不像样的菜,喝点小酒,东一句西一句地瞎聊,借以打发百无聊赖的生活。很多信息就是那时得来的。

在“文革”前有一本书很流行,书的名字叫《牛虻》。我还记得亚瑟在知道了自己是忏悔神父的私生子后的一段话:“耶稣只不过是一具泥塑木雕的偶像,我一锤子就可以将它击得粉碎,而你,却一直在骗我!”

“四人帮”垮台之后,“文革”时流行的那些花里胡哨的“革命”理论已黯然失色,就像剥去了金粉的佛头,它已露出了难看的胎质。尽管人们的思维方式仍停留在已经逝去的年代,但深深的怀疑已植入了知青的心田。

失去了对理想的追求之后,现实就变得很重要了。留在农村的知青可以选择的路是相当的窄。说穿了,就剩下“病退”!当年知青以堂堂正正之师,浩浩荡荡地进军农村,辛辛苦苦地在农村干了七八年,现在却不得不以一种近乎屈辱的方式回城,其人格上受到的伤害是不言而喻的。就如同你出去的时候走的是门,返回的时候,门已被堵得严严实实,就剩下一个洞,你钻不钻?

1976年夏,我在工副业连分到了一处小小的住处。就在我忙不迭地盖着小仓房、种着小菜园、养着小鸡仔的时候,知青们一个个都悄然离开了农场。开始是办特困的,办投亲靠友的,到后来绝大部分都是办的病退。

大概是1978年夏天的某一天,我的同班同学金克来到了我家。那时我们虽然在一个连队,但彼此见面的机会也不太多。他告诉我病退已差不多办好了,过几天就要回上海了。听到这个消息,我有一些黯然。至此,我们同班一起来的四个人,就剩下我了。1977年,我已成了农场的住家户,并正式享有住家户的一切待遇:有大约三分自留地,外带一个屋后的小菜园;夏天能分一车麦秸,秋后能分一条河线的柴禾。

作为知青中的住家户,我已有了扎根边疆的思想准备,并时时安慰自己:“都到这分上了,哪儿的黄土不埋人!”但当我听到金克也要走的消息,心里还是咯噔一下!记得我当时很详细地问了金克办病退的过程。“要找老L!营里的病退都是他管的。”他说,“办病退是要送礼的。”我有点惊奇:“还要送礼!那要送多少?都送点什么东西?”

说句实在话,自打到黑龙江后,我从没给人送过什么礼,也根本没往那上面想。这倒不是我把钱财看得重,舍不得破财。恰恰相反,直到如今,我依然是一个对钱财没什么概念的人,有钱固然好,没钱也不会去孜孜以求。但送礼则不然,这似乎关乎自己的人格、自尊之类的东西,有点不太好弄!

从1977年起,和我走得比较近的周敬华、吴龚宝、徐具初等几个知青会经常到我的小屋来坐坐。大家谈论最多的就是“办病退。”那时我们身上没什么病,平时也不太留心疾病和医疗方面的知识,因此在讨论怎么办病退的问题上,主要是听那些已经办成的人怎么说,尔后再自己分析。

肝炎、红斑狼疮、精神病、肾炎、美尼尔氏症、各种癌症、类风湿、原发性高血压……一句话,一切能要命的,但一时还要不了命的疾病,都在我们的考虑之列!除了要考虑得什么病之外,还得考虑自己的病史、考虑退回去之后,应付检查的各种各样的方法,学习应付检查的各种技巧。

时至今日,我已忘了那几个好朋友分别是按什么病办的病退,能隐隐约约记起的是:有一回,周敬华从食堂割来了约有五斤肉,还带了一桶油,和徐具初一起来到我们家。那一次,好像还有吴龚宝。我们用大锅做饭,小锅炒菜(煤油炉里是吴龚宝拿来的柴油,点着了有一股呛人的烟味),边吃边唠,讨论最多的,就是办什么病最容易在上海通过。那时主要是他们谈,我听。因为对我们已成家的来说,政策还不太明朗。看着他们诚实的面容,侃侃而谈的模样,心里有一种淡淡的落寞。

没想到过了没几个月,突然传来消息,说是知青就是成了家,只要双方都是知青身份,同样也可以办病退,这使我惊喜莫名。我一年到头也没什么病,病历本上空荡荡的。要办病退,必须使自己的病历本丰富起来。记得我当时那个不大的家里,还藏有一本医学方面的书,里面很有些内容可以借鉴。于是找上几支粗细不一的钢笔,买两瓶不同颜色的墨水,我就开始了“制造病历”的过程。经过仔细斟酌,老婆“得”的是美尼尔氏症,我决定“得”原发性高血压。

我还记得那次去老L家,老L胖子笑模呵呵地对我说:“你怎么也跟着办病退,就在这儿扎根得了。”他打我的哈哈,这个L胖子!

“我,我还是想回去。”我嗫嚅地说,心中有那么点揣揣然。“那好办,过几天我就上团里去,我这手里还有好几份呢。”

说句良心话,我送的东西不算多,别的现在已记不清了,光记得其中有两盒铁盒装的大白兔奶糖。L胖子还真肯办事,没过几天就帮着把病退证明给拿来了。

1979年的秋天,我们夫妻俩回到了上海。那时农场已经批准了我们的病退申请,愿意放人了,但上海这儿还没批接收呢。要上海街道批准了,才能把户口落下来,只有落下了户口才能有安排工作的资格。老大不小的我们只能干待着,连同两个孩子,吃住在我父母家里。

当时我所在的徐汇区,病退回来的知青非常多,复查也比较严格。我办的是高血压,为了应付检查,我特地咨询了很多人,我父亲特地从医院里给我借来了一个血压计,那几天,我就整天在家里给自己量血压,测试肌肉的紧张程度对血压的影响。大概过了四五天,我就基本学会了自我控制。

记得有一次,居委会通知我去复查。在地段医院,为我复查的是一个女医生,年龄比我稍小一点,那时我对血压的控制还不太熟练,很紧张。她给我量了好几次,一次高一次低的,差别很大,弄得她很恼火,她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这个血压我没法给你量!”“怎么没法量?”“你自己知道!”“我妻子小孩都回上海了,你叫我怎么量!”

我很冲动地说。她立刻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柔声地问道:“那我们再量一次好吗?”这时,我很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变化,这是从气愤到怜悯的转变……我忘了后来这血压是怎么量的,但我很清楚地记得那次量血压的数值:高压155,低压110。

在回沪半年后,我终于拿到了自己的准迁证明。

求职

1980年春天,我刚报进户口,在经历了长达十余年的知青生涯后,我又成了“城里人”,这时的我已是30岁的成年人了。没工作,没房,又没钱,老大不小的我只能和4岁的女儿挤在父母家里。

当时,市里有顶替的政策,有的父母为了孩子,宁愿自己早几年退下来,也想方设法让自己孩子顶替上。但我回沪时,母亲已退休三四年了,父亲是军人,也没这方面的政策,所以只能在家里干等。

20世纪80年代,上海滑稽剧团赶排了一台滑稽戏叫《路灯下的宝贝》,红极一时,吸引了各种媒体的注意,那戏的情节我还依稀记得,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人。可见,那几年如我这样的,社会上也一定不在少数。

有一天,居委党支部书记施阿姨来找我,想叫我帮着居委会做点事,叫我担任居委的青年干事,我答应了。我所在的是鲁浦居委属漕溪北路街道管辖,也是返城知青密集的地方。我不知道现在居委会的青年干事主要做些什么工作。在那段时间,我主要是做两件事:一件是对居委辖内的返城知青进行摸底调查,然后上报。二是组织七八届未分配的初中生进行补课,以便他们在今后的分配中应付考试。

返城知青的年龄都已很大了,尽快地解决他们的就业,成了当时政府最迫切的任务之一,当时,我所在的居委会,除了我们这些返城的外,还有不少历届生,停在家中等分配。光我所联系的七八届毕业生就有三四十个。原来准备在1980年安置的,但因为我们一来,他们只能让位。为了不使这批小青年无所事事地流落在社会上,居委组织他们补课。我的任务之一就是带领他们去补课,地点也很巧,就在我下乡前所在的淮海中学。

当我再次踏进母校时,深切地感受到了它的变化。两旁的梧桐树越发高大,浓郁的绿叶几乎完全遮住了阳光。东边的桃园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幢简易的楼房。整个校园少了些原先的大气,显得有些逼仄。居委会安排的学生补课,是利用学校的暑期,一共也就五六次,主要帮助学生补习初中的数学和语文。我一家家跑,尽量动员他们参加,结果还不错,80%以上的学生都来了。至于他们能补进多少?我委实不知。如今回忆起来,已不甚清晰,但好像那段时间里已知道了我们这批返城知青将有一次文化考试,成绩好的可以被全民企业录用。所以,对我来说,这补课简直太重要了,把它喻为“及时雨”亦不为过。本来,初中的那点东西,经过十年的下乡洗练,基本上都还给了老师。所以,那几次补课,我认真听,认真记,学得比那帮小青年起劲多了。

好像在1980年的夏季,有一次针对返城知青的招工报名,地点在徐汇区的工人文化宫。那天,我早早就到了那儿。露天的场地上、过道上排满了课桌,每个课桌的后面,都坐着三四个人,他们都是招工人员。在他们的后面,则贴着大张的工厂简介、某某局,招工工种,人数和招工要求。因为工种关系,有的有体重身高的要求,有的有视力要求,有的……报了名,每个人可以根据现场掌握的情况,结合自身条件填报三个志愿。

现场人山人海,喧闹非凡。我踟蹰在人流里,希望能遇上一两个认识的知青,但一个也没有。手里拿了个本子,依照工厂的要求,一个个地比照过去,遇到自己认为合适的就记下来。有很多工厂都设置了视力要求,我却是近视加散光,只能排除在外。用什么语言都很难形容当时的心情,焦虑、渴望、兴奋、沮丧、希冀……

我和别的知青不一样,因为我已成家,还带着两个孩子,女儿四岁,儿子两岁。那时,我妻子已在上班,单位是在宝山镇的服务站,那是个县属的小集体,每月工资24元。如果我再落在集体单位,小孩岂不是完全没了劳保?那以后小孩生病怎么办?极为现实的情况压迫着我,逼着我不得不在人生的道路上奋力拼搏!当时,我的文化底子很差,语文还好点,数学却望而生畏,只会做做因式分解。所以,最重要的是及时掌握各工种的报名人数,从而了解录取率。

机电一局、仪表局、纺织局、电力局、轻工业局、化工局、人防、环卫等等。几乎每个摊位面前都挤满了人,人可真多啊。那天,从早上八点半开始,一直到下午三点半。整整七个小时,我像个傻子似的,饭没吃一口,水没喝一口,手里攥着那张珍贵的表格,计算着、迟疑着、犹豫着却始终不敢填下去……那天,我无数次地询问各招聘点的已报名人数,为的是及时掌握录取率。那时,仪表局、机电一局属下的工厂在人们眼中红极一时,推出来不多的岗位也炙手可热,一个岗位竟然有十个以上的竞争者。

时间已是下午3点多了,原来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散去,我赶在他们收摊之前终于填下了表格:第一志愿轻工业局,第二志愿中成药供应站,第三志愿人防。以我的判断,第一个岗位竞争者不会超过1:4;第二个岗位大概是1:3.5;第三个岗位应该在1:2.5左右。

那年夏天,天气大热,父母带着我女儿在楼下乘凉,我独自在楼上做习题。现在想来,初中那点东西也不算复杂,但对我来说似乎是过不去的坎。每到相似三角形、圆、三角函数、对数就会卡住,原因是原来没学过。我们楼上有个高中六七届的女知青,也是黑龙江知青。那时她也和我一样,在家里温习功课,她的目标是考银行。有时我实在做不出,也会向她求助,印象中有过一二次。她时间也紧张,大家都在为将来而努力。

考场上的情景已记忆不清,只记得有两个监考,在那儿晃过来晃过去,好在那时的人都很守规矩,好像没听说有作弊的。考完后,很惊喜地遇到了金克,和他对了对考题,才知道繁分式的那道题又是自己错了。互相道了寒暄后又匆匆道别。金克是我同班同学,又一起去了黑龙江。

考分公布后,我紧张不已。我报的岗位要求分数是110,我当时的考分是108,仅两分之差,看来录取没希望了,心情沮丧到了极点。那时,我已在徐汇中药切制厂做临时工,工资每天九毛钱,工作是在大仓里摆弄那些药材的麻袋。那些药材袋子和黑龙江粮食袋子比起来要轻不少,所以做起来驾轻就熟,毫不费力。徐汇中药切制厂是个区属大集体,我在那儿做了不长时间,由于劳动态度极好,厂里的支部书记特地找我谈了次话,热情地邀我留在厂里。她告诉我:“名额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会替你去办的,主要是听听你的意见。”我权衡再三,还是婉拒了她。说句良心话,我很感谢她,但为了孩子的劳保,我还是梦想着去全民企业。好像是9月底,望眼欲穿的通知终于等来了。当我拆开信封,取出那张粉红色的通知书时,心跳陡然加速,眼前短短的两行:“你已被上海儿童食品厂录取,请于10月4日前来报到。”是全民的,我久悬的心一下子落下了……

老人们常说:“三起三落过到老。”可见,起起落落乃是人生常态,世上没几个人能平平安安度过自己的一生。如果说,人生注定要经历几次大喜大悲的话,我想这能算上一次吧。
(文章选自原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50团知青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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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里农场董建国 发表于 2024-8-25 16:52 | 显示全部楼层
就是那个时候,知青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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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农场章文 发表于 2024-8-25 18:54 | 显示全部楼层
宜里农场董建国 发表于 2024-8-25 16:52
就是那个时候,知青都回来了。

谢谢建国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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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林 发表于 2024-8-25 19:37 | 显示全部楼层
知青故事情节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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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农场章文 发表于 2024-8-26 11:01 | 显示全部楼层
宜里农场董建国 发表于 2024-8-25 16:52
就是那个时候,知青都回来了。

谢谢建国的评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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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有朝阳 发表于 2024-8-26 15:42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段终生难忘的经历,看来病返回城的也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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