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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归途
1970年3月，连里的马草眼看就要吃光了，四、五匹马面临着草荒，连领导决定立刻外出联系马草。附近的河沿、乌云、平阳河等村屯平时经常路过，基本没有打马草的，只有远在黑龙江边的常家子村可能性大。常家子村离我们连队大约60多华里，坐船时有一站 ，陆路都是崇山峻岭，从来没有走过 。连领导派我和通讯员张国银前去看看，探个究竟。 北国三月，冰雪连天，寒气逼人。我俩身穿皮大衣，头戴羊剪绒军帽，脚蹬大头鞋，全副部队武装，只是没有帽徽领章，迎着零下30几度的严寒和凌烈的江风，直奔那熟悉又陌生的常家子。 一路上，翻山越岭，摸打滚爬，那是最自然不过的事，可最考验人的还是风和雪。俗话说，春风吹刺骨，冻人不冻水。这话一点不假。三月的江风迎面呼啸，夹杂着沙石尘土打在脸上，像针扎一样疼痛难忍；吹在身上，针大的眼、斗大的风，无孔不入，防不胜防；阵风大作时，风力达到七八级，吹得人脚下无根、直往后退，每前进一步都很困难。这条路车少人稀，沟壑纵横，雪大风急，漫天风雪的“大烟泡”经常刮得天昏地暗，留下了无数道高大的“雪麟子”，让你饱尝“爬雪山”的滋味。就这样，顶风爬雪，深一脚浅一脚，不知跌了多少跤，呛了多少风，经过七个多小时的战斗，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不出所料，这里的马草资源丰富、质优价廉，买马草的任务很快就搞定了。本想第二天返程，赶巧当晚有拖拉机去六大崮运木头，搭上方便车，可以少走三分之二的路程，真是喜出望外的好事。
晚上七点多钟，两台拖拉机拖着木爬犁，沿着漆黑的山谷出发了。虽然夜间气温骤降，冰天雪地依旧，我们两个坐在驾驶楼里却身上暖融融的，心里甜滋滋的，感到很幸运。
一路上，老师傅一边开车，一边讲故事，时间过得很快。老师傅说：“这一带野兽很多。前不久，沟里一个村民上山打猎，遇到了黑瞎子，周旋了半天也未能摆脱。眼看着黑熊就要追上来，他向黑熊开了一枪，熊的腹部被打穿了。谁料这一下不仅没把熊撂倒，反而把熊激怒了。只见那熊一边奔跑、一边把穿透的肠子塞进肚里，怒吼着穷追不舍。转眼间，熊追了上来，一巴掌把那人打倒在地，半面脸皮被揭了下来，然后用屁股重重地压在那人身上，上下顿起来。那人强忍痛疼、屏住呼吸，只好装死。那熊顿了一气，用鼻子嗅了半天，以为人真的死了，才善罢甘休，慢慢悠悠地下了山。这个村民算是命大，躲过了一劫。所以，你们俩个小年轻的一定要小心，一会下了车，这深更半夜的千万不能再走了，就在路边道班借个宿吧。听了老师傅的故事，我们顿时毛孔悚然，心里忐忑不安，十分紧张。 晚上十点多钟，拖拉机到了100公里道班交道口，我们就在这里下车，拖拉机沿着山谷继续前进。我俩来到道班敲门，半天也没有一点动静。过了五六分钟，才有人搭话说：“这深山老林、深更半夜的，谁知道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说什么也不肯开门借宿。无奈，我们只好硬着头皮往连队走了。 张国银是69年下乡的哈市知青，只有17岁。我虽然大他五岁，但走这样的夜道都是平生以来的第一次，再加上这里山高林密、猛兽出没，那种莫名的恐惧是可想而知的。为了壮胆，我俩每人准备了一根一米来长的木棍，以备不测。过了道班，前面是一段约两公里的长坡，阴云密布的天空偶尔露出几缕月光，公路两侧黑压压的树林沙沙作响，好像随时都会窜出豺狼猛兽，更增加了恐怖感。我俩一前一后，密切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小心翼翼地向坡上走去。刚走出不远，张国银就原地踱起脚来，与我拉开了距离。我回头招呼他跟上来，他小声地嘟囔着什么，用手指指上面，就是不肯挪步。我仔细观察坡上，原来路旁有一个诺大的黑影，酷似蹲着的黑熊。我晃头晃脑、左顾右盼地端详了半天，又壮着胆子抛出一块石头，那黑影没有什么反应，断定是一个大树墩，这才招呼他跟了上来。 上了大坡，我们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到了104公里交道口，这里离连队还有8华里，一种亲切感由然而生，压抑许久的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这时的张国银才敢大声说话。他说：“司务长，你的胆真挺大，刚才可把我吓坏了，我以为那只黑熊又让咱们碰上了！”我说：“大什么大，就是‘土豆子挠酸菜——硬挺’呗,那只熊哪那么容易让咱们碰上！”正说着话，前方右侧的山谷里发现几对微弱的蓝光点在闪动，并伴随着小孩哭似的叫声，那可真是几只野狼。我说：“狗怕蹲、狼怕站，咱们两个大小伙子不用怕，咱手里还有家伙呢。其实，野兽与人都是‘麻秆打狼——两头害怕’”。说话间，那几对蓝点已消失在黑夜中。 我俩一边唠嗑、一边行军，紧张恐怖的气氛不知不觉地消失了。半夜时分回到了连队，顺利完成了任务。
（写于2008年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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