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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再次合围
草上飞逃跑之后，巴寨负责警戒的民兵聚拢在一起。一班长说：“快回去看看，刘队长怕是凶多吉少！”
一位民兵说：“是要回去看看，刚才草上飞他们朝田里干活的人开枪，不晓得打死多少人！”
于是，他们急匆匆地往回赶。
在刚才草上飞他们开枪的树林里，传来刘嫂撕心裂肺的号哭声。一班长带领民兵来到树林里，立即被眼前的惨像惊得目瞪口呆。
刘旺已经被刘嫂从树上解下来，树下是厚厚的一滩血迹。刘旺的五脏乱七八糟地散落在地下，一股血腥气传来，内脏上落满苍蝇，令人作呕。刘旺的两眼变成两个大血洞，阴森可怖，他的两条腿和两只手被刘嫂摆在他的躯体边上，染成血红色。
一班长找来一条麻袋，把刘旺的内脏、腿、手和眼球装进去，然后让民兵抬着刘旺的遗体回到村里他的家中。
除了刘旺以外，另有13人被子弹击中，造成5死8伤，其中有6人是民兵，4死2伤。
整个巴寨处于悲伤与惊恐之中。十几户人家传来哭泣和愤怒的咒骂之声。
陈大姐和雷明带领一个班战士来到巴寨，他们顿时被匪特的凶残所震惊。
巴寨贫协主任迎上前来说：“唉，人心慌慌的，哪家也没心思种田喽！明天不会有人下地了。”
陈大姐说：“春种一粒籽，秋收万担粮噢。现在不种田，明年吃啥子哟？要闹饥荒的！”
一群人围上来叫道：“工作同志，这些都是帮会的人干的，上次移界桩打干部就闹了一次，现在公开杀我们的人，尤其是民兵！我们请求政府：把那些帮会人分的田收回来，把他们送到县里面去，砍脑壳！”
另一些参加过帮会的人在一边怯怯地望着大姐和雷明，只要他们一点头，家里的天就算塌了！
陈大姐说：“不好那样讲嘛，巴寨参加过帮会的人哪个开枪了，哪个杀人了？如果有，我们绝不放过他！有吗？”
大家都不讲话了，参加过帮会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陈大姐对雷明说：“明天这几个牺牲的人要下葬，我们也去参加！趁这个时候召开一个全村大会。要和大家说一说，春耕不能误，误了农时来年要闹饥荒哟！土匪也不要怕他，我们六个警戒的民兵就打死打伤他七八个，说明他也心慌嘛，另外只要民兵开火他就跑，他可能也没有好多人喽，而且他想虚晃一枪就去县城抢马帮，也说明他们快断粮了嘛！”
雷明点点头。
当晚陈大姐他们与村干部开会，商议明天的村民大会事宜，并且研究动员几个年轻人参加民兵，再次任命一位叫郭惟宝的人当民兵队长，保持民兵力量不减。
第二天上午，全村民众都集中在祠堂里，祠堂门口摆放着六口棺材。死者家属披麻戴孝哭号不已。大家都低着头。
陈大姐清了清嗓子说：“同志们：我们今天给牺牲的同志送葬，请他们一路走好！这些同志是为保我们巴寨平安而死，为保我们顺利春耕而死，我们巴寨的人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万恶的曹尚维匪帮，居然向在田里耕种的农民开枪，还把我们的民兵队长刘旺同志剖腹剜心虐杀致死！这血海深仇我们一定要报！龙虎山被大军剿灭以后，他草上飞虽然通过移动界桩事件又聚拢了一部分人,毕竟比龙虎山那时候规模小的多，他没有好多人了！这次他们在乡村闹这么大响动，其实是为了声东击西，好到县城去抢马帮，这也说明，他们要断粮了！县城里的驻军不会放过他们的。而我们还是要把春耕搞好，一是保证明年不闹饥荒，二是保证向国家交粮！土匪越是这样闹，我们越是要把春耕搞好，绝不让匪特达到目的！昨天晚上我们和村干部商量，又招收了一些人补充民兵队伍，并且任命郭惟宝同志为新的民兵队长。我们加强各村之间的民兵联防，绝不能让这次的惨剧再发生了！”
有人高声喊道：“搞好春耕，绝不让草上飞得逞！”
又有人喊道：“支援政府，消灭土匪！”
全村人跟着喊成一片。
然后，大家把棺材抬往墓地安葬。
雷明吩咐一班长道：“你留在巴寨，对新参加的民兵搞好训练，保护春耕！”
一班长立正应道：“是！”
然后陈大姐和雷明带人返回刘镇。
当他们走进曹家大院，雷明派出去跟踪匪特联络员的那三个侦察员正在办公室里等着他们呢。
三人中负责的那个小组长说：“我们一直跟踪到匪特们的驻地，听见草上飞正为不愿意喝稀饭而大吵大闹呢，恼火，他们要断粮了！我们怕打草惊蛇就先退出村外往回赶，在县境边上遇见县城驻军的侦察员，他们得到准确位置以后就回县城去汇报了！”
雷明听了一愣，连忙说：“不对呀，他们既然要断粮了，那他们什么时候出发到县城去抢截马帮啊？你们退出村外不打草惊蛇是对的，退出村外以后应当继续埋伏在村外观察，怎么就回来了？当对方在你们返回这段时间里出发去县城，你们就没法掌握了！另外那边是帮会的老窝还是特务的老窝还是二者都有啊？”
那三人原以为带回了匪特具体隐藏位置和对方断粮的消息应当是好消息，没想到中断监视不对。只好低下头不吭气。
雷明说：“你们提供情况不准确！”
陈大姐说：“马帮的事由县里去操心，我们还是要监视敌人的老窝，等县里派部队过去的时候也好提供情况。不过要远远的监视，不能被对方发现了！”
雷明听了说：“对，你们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然后再去！争取部队到达的时候能提供一份村内房屋分布草图！有什么紧急情况派一人回来报告，另两人继续监视。”
那三人起立道：“是！”
半小时以后，那三人又出发了。
县城驻军的那三名侦察员回来向县委一汇报，也挨了张营长一顿批评：“你们这叫什么，连匪巢都没看见就回来了？既然是匪巢，那里有几间房屋、每间房屋有多少人、有没有工事？起码得有一张火力分布草图才行啊！你们以为龙虎山一千多人都剿灭了，剩下这点残兵败将只要一喊话他就投降了？同志，不能因为现在解放了，就放松警惕产生轻敌思想。到时候县委派部队往里冲，情况不明要死人的，对方手里拿的可不是烧火棍！你们休息一小时，吃些东西，然后再回去，继续侦察！”
那三个人红着脸立正道：“是！”然后出屋去了。
县委这两天连续接到报告，说是匪特分成十人一组的小股，在各乡各村选择目标，向在田里耕种的农民开枪！这样一来，给全县乡村农民造成很大威慑，许多村庄的农民都不敢下田劳作了。虽然事先刘镇那边传来情报说敌人可能在乡村搞点动作，意在把县城驻军的注意力吸引到乡下，然后他们可能出其不意地抢劫县城物资运输的马帮。当时县委对于本县乡村武装力量是有信心的。因为每个乡土改工作队都配有两个班到一个排解放军护卫，各村都组织了持有武器的民兵十五至二十人。但是因为重点防卫的是各乡工作队和乡村土改积极分子以及村干部， 没想到敌人为了造成影响，只向在田里耕种的人开火，并且每一股开火之敌人数都不多，十人而已，打完就跑。虽然具体做法不失凶残，但在战术上确实显得灵活机动，出其不意。看来策划这些行动的人有些军事素质，像是职业军人或者惯匪所为。现在好了，既然已经探知匪巢所在地，那么保护马帮和抄匪老窝应当统筹进行。
张营长冷笑一声，自语道：“哼，要论打游击，我是你祖宗！我在山西区小队抗战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干什么呐！”
相邻三县县城的驻军都是一个营规模，而这三个营原来同属解放军一个步兵团，所以彼此很熟悉。
那天草上飞隐藏的那个县的县委书记、驻军刘营长给张营长来电话问他：“老张，我们给你发的那封公函收到没有？”
张营长连忙答道：“收到啦收到啦，谢谢你啊老刘！我已经派侦察员去过了，那里真是我县龙虎山匪帮残余势力的老巢，已经可以确定啦！”
刘营长说：“那可不一定噢，你县龙虎山匪帮被剿灭之前那几个村子就存在了。而据我们这边山民反映，那里原来的老住户都不见了踪影，现在那些村民，县里的老人都不认得。并且曾有人发现那些人曾穿皮鞋西装甚至军装出来活动过，另外那些人还有枪！我怀疑那里是国民党特务临解放前潜伏下来的一个基地！”
张营长听了吓一跳，说：“如果是那样就不能小看他！你看，我们两县共同派人去把那里围起来，认真地检查一下怎么样？”
刘营长连忙叫道：“好啊好啊，我们三天以后凌晨四点，双方部队悄悄完成合围，然后以枪声为号，双方部队同时发动进攻，你看怎么样？”
张营长连忙叫道：“行，行！那就这么定啦。”
然后，他放下电话问道：“侦察员出发了吗？”
通信员说：“刚走。”
张营长再吩咐道：“你去通知掩护马帮的部队，抽一个连回县城。跟随马帮保卫的部队只要一个排就中，但是要穿便衣，有情况就地抵抗。在沿途埋伏准备增援的部队，每一股只要两个班就足够了。回来一个连守卫县城，再命令从守卫县城的部队中任抽一个连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出发！”
通信员立正应道：“是！”然后跑去通知。
通信员刚一出去，门外却进来了一个人，老李。
这位老李虽然像张营长那样也穿着军装，却怎么也看不出那种身经百战的英气来，军装是不合身还是怎么，总让人看着他不像个军人。原来他的确不像张营长那样是从战火中滚出来的，他是当地地下党成员，曾打入过帮会，与当地三教九流都能说上话。所以县城驻军一到，就聘他为县公安局重案组组长。
老李问老张：“今天没有匪特袭扰乡村的消息，是不是他们该打马帮的主意了？”
张营长听罢一愣，急忙问道：“你又嗅到什么气味了？”
老李笑起来，连忙说：“我的鼻子哪有那么灵光，是我那些朋友，都说今天街里来了不少生人，尤其有人认出来了，说是草上飞进县城喽！他们知道我是公安局的，纷纷来打招呼！”
张营长笑叹道：“不愧是老地下党员，在三教九流这么多朋友，简直就是一张情报网嘛！”
老李又问：“我听说你在马帮经过的沿途上都有布置？”
张营长说：“是，布置好了，他只要敢来就别想回去了！”
老李说：“那我们不如到重庆方向那条路的城门上去，也看看草上飞倒底来没来？”
张营长说：“好，带上望远镜！”说完他们转身拿起望远镜就出门而去。
他们登上城门，在墙垛上的方形孔里向城内街道上用望远镜远远地望去。
慢慢地，有一些背着背篓的男子前呼后拥而来，他们不停地向四处张望，神情紧张。
老李说：“这些人好面熟，背篓里面肯定有武器，并且都是帮会的人，放他们出城！”
那些出城以后，街道上又走过来几人，前边两人四处张望着，背着背篓，他们两人身后几步远，有一个身材粗壮之人，也背着背篓，慢慢地向城门走来。他身后不远又有三个背着背篓的人，却把手伸入怀中，向四处张望着。
老李叫道：“快看那个胖子，前后都有人护卫！不是草上飞是谁？”
张营长说：“别理他，放他们出城！”
当草上飞一行人等出城之后，张营长叫道：“快，发信号！”
城墙上有两名战士急忙在一堆事先堆好的柴草上点火，不一会一股黑色的浓烟直上苍穹。
在大路上四、五里开外，路旁树林里，有一名战士叫道：“有信号，匪特出城啦！”树林里有两个班解放军战士，一位班长叫道：“那咱们也发信号！”
于是，他们也点起一堆火，一股黑烟冲天而去。
从重庆而来的马帮看到信号，也立即点了一堆火，在他们身后几里远近埋伏的两个班解放军战士看到信号立即起身，悄悄地利用树林做掩护向马帮接近。而在马帮里，前方和树林一侧赶马的人都换成身穿便衣的解放军战士。其余的人都紧跟在他们身后。
战士们纷纷对马帮的人说：“有我呢，枪一响马上趴下别动！”
那些马帮里赶马的人纷纷点头。
草上飞带领四十几名匪特各自背着背篓三三两两地装作是向重庆方向赶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刚一出县城，县城的城墙上就冒起一缕黑烟。
尖兵组在前方距他们一二里开外，一旦发现马帮就会有一个人赶回来报信。
在距县城四五里开外大路边的树林里，两个班的解放军正在监视着草上飞匪帮。
一名战士叫道：“有三个背背篓的人走过去了，很可疑！”
带队的班长说：“这是尖兵，背篓里肯定有武器，不理他！”
过了一会那名战士又叫道：“有大约四十多人零零散散地走过来啦，所有的人都背着背篓！”
班长刚要说什么，那战士突然又叫：“快看，刚才走过去的尖兵回来一个！”
大家闻声向大路上望去，果然见刚才走过去的三人中有一人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只见他走到一个胖子面前，向来路上指了指，嘴里不知说了些什么，那胖子转身向后面的人挥挥手，于是那些人纷纷放下背篓，再从背篓中取出枪支，然后扔掉背篓成两列纵队急匆匆地向前跑步而去。
一名战士叫道：“一定是马帮走过来啦！”
带队的一班长说：“大路上留三个人监视就可以，捕捉其零星逃散人员。其余的人从树林里悄悄地跟着匪徒们，他们碰了钉子以后不会顺着大路向县城方向逃窜，那不是找死吗？他们一定会钻进树林向山顶爬，山顶上有个垭口，翻过那个垭口再下山走几十里，就是刘镇！等一会打起来之后，我们在树林里封锁他们上山的道路！”
同志们齐声应曰：“是！”
然后大家就悄悄地从树林里尾随草上飞匪帮而去。
马帮正向前走着，突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三个人，那三人愣了一下，一个人就飞快地向后方跑去。
走在前边的那位战士叫道：“发现敌人尖兵，全体卧倒！”
于是，马帮全体人员迅速卧倒。一名排长喊一声：“马帮的同志，快往树林里钻，快点！”
马帮里赶马的人纷纷起身钻入树林里趴下不动。大路上只剩负责掩护的那一个排解放军战士。
不一会随着脚步声，四十多名匪徒持枪冲了上来。一名匪徒狂喊道：“押运的共军听好了，我们要物不要人，你们马上撤离可饶你不死，不然我们可就不客气啦！”
一名战士趴在地下循着声音甩手就是一枪，喊话的那名匪徒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草上飞看对方有掩护，于是看了一眼于得水派来配合他们的那十几名特务中负责的那个小头目。那小头目会意，叫一声：“开火！”
特务们十几支长短枪同时开火，顿时有五六名解放军战士中弹负伤。
草上飞得意地大叫道：“给老子冲！”
四十几名匪特齐声呐喊着向马帮冲上来。
趴在地下的解放军也开始还击。
突然路旁树林中有几支冲锋枪哒哒哒地响起来。随着步枪声响，又有几枚手榴弹冒着烟飞过来落入敌群。这突然的打击令匪特措手不及死伤累累。原来是马帮身后暗中埋伏的那两个班解放军增援过来了。
草上飞看看支撑不住了，不由得大叫一声：“快，钻树林，上山！晚了就活不成喽！”叫完了他也不顾别人，自己只顾一头扎入树林。其余活着的匪徒也纷纷钻进树林。
跟在匪徒身后的那两个班正等着他们呐！
班长悄悄地吩咐道：“咱们两边三支冲锋枪交叉开火，中间拿步枪的，每三个人得有一人甩手榴弹，步枪瞄准一点再开火！”
战士们都点头。
于是，班长举起步枪瞄准离他最近的一名匪徒开了火。那匪徒浑身一抖就一头栽倒在地下。
冲锋枪哒哒哒地响起来，随着步枪声响，手榴弹冒着烟飞过来爆炸了。
草上飞看看难以逃脱了，只好又拿出老一套。他向四处搜索一下，发现有一处草丛较密，于是他突然倒地，向草丛滚去。当他滚入草丛，就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当时正在混战，谁也没注意到少了一个人。
战斗结束以后，解放军连长揪住一名俘虏用枪顶在他太阳穴上问他：“你老实讲，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
那人吓得浑身发抖道：“报报报告长官，加上曹爷，一共是四十六个人，你老人家千万莫开枪哟！”
那位连长气坏了。因为经过统计，现场连打死带被俘的一共是四十五人！也就是说，只有那老匪草上飞逃脱了。
于是，马帮继续前行到达县城。
张营长听连长汇报以后，笑笑说：“他还不想死嘛，叫他多活两天！反正再抄他老窝的时候小心一点，看他往哪儿跑！你们辛苦了，快去洗洗澡换换衣服！”
第二天上午，张营长叫过另一名连长道：“你们连马上出发，到巴寨与我们抽调的一百名民兵汇合，出县境与邻县的部队共同合围敌人老巢，争取斩草除根！”
那位连长立正道：“是！”然后，出门去集合部队。
（作者：石希生 原黑龙江兵团2师9团北京知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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