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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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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形成合围
草上飞看着匪徒们狼狈不堪地退回来，气得浑身发抖。他揉揉胸口，努力使自己脸上露出笑容，然后向率先往回逃的一个小队长招手道：“喂，你过来！”
那小队长看到他脸上有笑容，才放心地走过来陪着笑脸问他：“曹爷有么子吩咐？”
草上飞冷笑一声说：“阴曹地府那里缺一个小队长，你去那边侍候哈！”
那小队长没听明白，问他：“啥子？”
草上飞朝他前额开了一枪，恶狠狠地叫道：“快去！”
那小队长被打爆了头，向后一仰倒在地下，污血流了一地。其他匪徒纷纷绕开他。几个大队长都掩在人群里躲着他。
周猛和于得水也吓了一跳，直直地看着他。过了一会，于得水才缓过神来，走近草上飞说：“曹爷，弟兄们也累了，叫大家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怎么样？”
草上飞叹一口气说：“唉，日他个舅子的！不休息一下还有哪个向上冲噢？真是。”
周猛说：“也怨不得弟兄们。刚才院子里又出现一挺机枪，一共有六挺了！我和共军交过手，他们正规部队一个连有四挺机枪，如今出现六挺，肯定是一个加强连喽！”
草上飞指着人群中那几个大队长叫道：“你们几个鬼鬼鬼祟祟地躲到啥子时候嘛？还不快滚过来！”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只好从人群中走出来，上前躬身问道：“曹爷有啥子吩咐？”
草上飞恶狠狠地瞪着他们道：“哪个敢吩咐你们哟？不请都不过来！——是这样，冲了几回，也有了伤亡，让弟兄们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半小时以后，换二大队上去冲他一回！”
那几个人再躬身回应道：“是喽，曹爷！”
于是在场的众匪都松了一口气。大家七倒八歪懒洋洋地坐在地下，一句话也不说。
此时在曹家大院里面。
高莹在院子里前院后院地忙碌。她帮助护理伤员、 送水送饭送弹药，忙个不可开交。
但是她心里却在想着：一旦众匪冲进院子，她该怎么办？从她的任务上来说，一旦众匪冲进院子，她就再也不能假装抵抗了，因为那些土匪很可能一拥而上把她打死。而她仅仅不抵抗也不行，她还得为众匪指示院子里的负责人让众匪明确目标，或者干脆乘人不注意时从背后打黑枪把陈大姐或罗连长打死。
可是她能下得了手吗？从她的感觉来说，陈大姐或者罗连长都是好人，对她也很友善，她也真的是从心理上十分尊重他们。把这样的人弄死，而且是背地里下手，她一辈子都会看不起自己。她有必要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吗？尤其是那个雷明，一想到她将来可能要亲手杀了他,她那心里真是如刀绞一般。
陈大姐看她头上有汗，就关切地说：“不要那么紧张嘛，自己抓时间适当地休息一下！”那声音里充满了对她的爱怜。而她呢，正在想怎么找个适当的时机干掉她！
当她给指挥部送开水的时候，罗连长也说：“让预备队的同志去你们那边取水就行喽，女娃儿不要在院子里跑，呆在屋子里莫出来，万一外面有一颗手榴弹丢进院子里，会伤人的！”那口气真像她的哥哥高志钢。
看着罗连长，想想也是，她正在想如何杀死他呢！
院子外面枪声寂静下来，匪徒们再一次被打退了，这一次间隔的时间挺长的，将近半个小时，也没见匪徒们再有什么动作。
当年她与哥哥高志钢相依为命，兄妹两人在家中向往的是延安。哥哥穿上国民党军装走了，她不用谁做什么工作，主动参加的是重庆地下组织领导的进步学生运动。她从理念上与陈大姐和罗连长他们是相同的。可是如今一旦外面众匪冲进这院子，她究竟帮不帮那些袍哥的成员来动手杀他们？
还不是因为共产党杀了她的哥哥！她心乱如麻。
她掏出雷明送给她的那把小手枪，压满子弹。根据在于得水那里训练的结果，她在三十米以内要想打谁的脑袋，虽然说不上想打眼珠就打不到眼窝，但是打脑袋是不会脱靶的！
一位解放军战士看见了，不由得笑笑说：“你紧张啥子，用不着嘛！就凭外面那些乌合之众？他们不可能冲进来的。你可不要走火打了自己的脚板，三寸金莲哟！”
她也笑着说：“我玩一玩嘛！”心里却在想，等机会来了，我要不要朝这位关心我的人开一枪？可真是的，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不配做人！
那个雷明在外面，没有高墙的掩蔽，所带领的又是训练不足的民兵，一旦与草上飞的人遭遇，因为人少被俘，那个草上飞会对他怎么样？她记得巴寨那个村长的话，草上飞恨不得把他们吊在树上，逐一地开膛剖腹。她不敢细想。
突然有人大声喊道：“民房后面几百名匪徒正在集结，看样子又要开始大集群攻击我们了！”
罗连长提着驳壳手枪大喝一声：“各就各位，准备战斗！”
院子四面墙的每个枪眼后面都有战士把枪口伸出去，投弹组的战士们也把拧开盖的手榴弹准备好了。各座房子的房顶上阻击组和机枪组也持枪严阵以待。
院子外面草上飞果然下令道：“两个小队拿步枪专门封锁他的枪眼，二大队全体拿手榴弹准备往上冲，机枪阵地专打贪生怕死后退的人！都听好了：冲啊！”
匪徒们狂喊乱叫起来，向前冲来。
大院内房顶上罗连长放下望远镜，对房顶上机枪组叫道：“匪徒大批冲锋就打他集群，不冲就朝他趴在地下封锁枪眼的人打几个短点射，把他们赶走！”
然后他又对阻击组的人叫：“朝他封锁枪眼的人精准射击！”
机枪和步枪响起来，匪徒们对枪眼的封锁火力渐弱，枪眼又开始喷出火舌，墙内不断地有手榴弹扔出来，炸得匪徒们成批倒下，加上房顶机枪的扫射，敌人冲锋的集群被打得七零八落。匪徒们像潮水一般涌上来，又像潮水一般退回去。
草上飞乘二大队尚未退回来，又命令三大队上去开始督促着二大队继续向上冲。可是大院里的火力实在密集，大批的匪徒始终被阻截在院子五十米以外。
后墙那边匪徒们也始终趴在院墙五十米以外冲不上去。
草上飞再一次枪毙了几名退回来的人，正要组织下一次冲锋，忽闻有人尖叫着：“曹爷、曹爷，不好啦！”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龙虎山上的一个小队长跑来。只见那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叫着：“报告曹爷：共军攻上龙虎山，咱们山寨已经被夷为平地啦！”
草上飞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问：“啷个夷为平地？”
那个小队长说：“曹爷带队伍下山不到两个时辰，县城共军两个连就开始进攻山寨。中队长带人拼死抵抗，可是共军一个排从后山崖壁攀藤上山，前后夹攻打死中队长占领山寨，然后放一把大火，把咱们山寨烧个精光！”
草上飞顿感天晕地转，两个随从急忙上前扶住他才未倒地。他喘了一会又问：“咱的武器库呢？”
那小队长说：“也都被炸球了！”
草上飞“啊！”地一声，一口血吐出来，瞪着对方不出声。
那小队长急忙说：“曹爷，你要早做决断，共军那两个连马上就到喽！”
草上飞恶狠狠地叫道：“好嘛，是你把共军引来的！”他也不等那小队长回话，举起快慢机，一枪把他打倒在地，然后继续一枪一枪地直到把弹夹内二十发子弹全部打光。
他周围的人都呆在那里。
突然匪徒们骚动起来，有人大喊道：“共军从我们侧后打过来啦，走起！”于是众匪开始四处乱窜。
随之嘹亮的冲锋号响起来，解放军高声呐喊着从三个方向上包抄过来。
草上飞呐呐地说道：“完喽完喽，老窝也没得了！”说着抬起手枪指向自己的太阳穴就要扣枪机。
于得水急忙托起他的手腕叫道：“曹爷，还不到这种地步嘛！听我说：我们全体朝西南方向那道山沟里冲，那边林木茂密可以藏身。顺着那条山沟一直走下去，到邻县另一条山沟里有几个村庄，那是我们保密局临撤退时安插的潜伏人员聚集地。到那里再想办法！”
草上飞只是茫然地看着他不说话。
于得水见他那样子知道他现在也没主意了，只好转身向天上开了两枪，然后向众匪吼道：“弟兄们，朝西南方向那道山沟的竹林里钻，钻进去一个逃一个！拿机枪冲锋枪的弟兄打头，其他人跟上，冲啊！”
草上飞此时醒过神来，也喊：“对头，都给我向西南方向冲！”
几个大队长也跟着喊起：“快嘛，快冲！”
于是正在四处乱窜的匪徒们终于明确了方向，他们硬起头皮，端着枪呐喊着向西南方向冲去。
张营长带部队到巴寨饱餐一顿，又休息了半个小时，然后在雷明指引下向刘镇方向疾进。没走一会就不用雷明带路了，因为刘镇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枪声和爆炸声，部队只要朝着声音方向而去就不会错。渐渐地大家都看清楚了，有近千匪徒正在围攻一个大院子。
张营长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下，然后对两名连长吩咐道：“你们看那座民房后面，有几个人正指手划脚，那肯定是敌人指挥部！那里去一个排长带四个班冲过去解决；其他人成战斗队形从两边包抄过去，迫击炮和掷弹筒跟着我视情况向各处发射。等冲锋号一响，各部同时冲击！”
连长们各自分头准备。
张营长又对炮兵排长说：“敌指挥部边上那一字排开的几挺机枪看到没有？冲锋号一响就轰掉他！做好射击准备！”
炮兵排长也准备好了。
张营长看看各部都准备好了，就大叫一声：“吹冲锋号！”
随着冲锋号嘀嘀嗒嗒的响起来，迫击炮和掷弹筒把土匪的几挺机枪炸得飞上了天。一片硝烟。
部队呐喊着分几路向土匪冲去。
罗连长在院子听见外面冲锋号响，接着迫击炮和掷弹筒也开始向匪群发射，不由得兴奋起来。他举起驳壳手枪向天上打了一枪，叫道：“九排和工作队的同志继续坚守院子，加强连的同志分成两部分：两个排出大门向左包抄，两个排出大门向右包抄，尽快与外面的部队形成合围态势，同志们冲啊！”
话音未落，他已经抢先一步冲出了大院。加强连的各个班排也齐声呐喊着随之冲出去。
部队虽然对土匪形成了合围，但是土匪不顾一切地向西南方向山沟里猛冲。张营长发现情况有变，于是命令：“所有机枪向西南方向扫射，炮排也向土匪队形前沿发射，争取形成弹幕，阻截土匪逃跑方向！”
正向西南冲击的土匪被打倒一大批，其余的人伏在地下不敢抬头。解放军战士冲上来高喊着：“缴枪不杀！”
土匪们走投无路，只好大批地跪在地下，将枪支举过头顶。
在大院里面，一班长吩咐道：“四面墙都要巡视，其余的人随时做好战斗准备，防止镇子里有逃不出去的零星匪徒翻墙进来！
他的话音未落，忽然有一个人走进大门以内。他问道：“怎么样啊，同志们？”
大家定睛一看，原来是雷明雷排长回来了！
高莹激动地一步上前，拉住雷明叫道：“先要问你哟，你啷个样嘛，受伤没得？”一边说着一边还上下地打量他。
雷明笑笑说：“应当是我问你，战斗是你们打的。我在远处听得明白：那帮土匪什么炸药包手榴弹的甩得好热闹！而我不过是带领民兵把土匪引向刘镇而已！”
高莹激动得脸色发红，只是盯着雷明不说话。谁也不会想到，就在刚才的这场战斗中，她既深深地思念着雷明，同时还要随时准备杀掉他。做人真难啊。
镇子里绝大部分土匪都已投降，只可惜没发现匪首草上飞以及特务于得水周猛还有各个土匪大队长等头目。部队打扫完战场之后就押着俘虏向县城走了。
刘镇又恢复了宁静。
雷明说：“天黑以前，我们争取把全镇搜索一遍。防止零星散匪躲藏在民居中造成隐患。明天群众就要从县城回来了。陈大姐，你留在院子里主持，一班在院子里守卫，其余的同志负责对全镇展开搜索！”
陈大姐说：“要得。”
雷明又说：“镇子就这么大，我们分一下工：二班的同志负责东南这十来栋房子、三班负责东北那边房屋，民兵负责西北角，工作队的同志负责西南角，怎么样？”
高莹一听由她们负责西南角，不禁心动了一下。
当工作队的人走到镇西南角，高莹看了看，这一片只有十来座房屋和院落，最西南角的那个小院比较孤辟，距别人家较远。那一户的主人好像也参加过哥老会。
于是她抢先对其他人说：“我们分开搜！我从最西南那个院子开始往这边搜，你们从这边往西南搜！”
有人问道：“要有一个人陪你一起搜吧？”
她现出一副很自信的样子，挥了挥手里的小手枪说：“怕啥子，别忘了我打死过两个土匪，都是会武功的！”然后向大家嫣然一笑，转身走过去。
大家看着她，有人说：“要得，这个幺妹好勇敢的！”于是大家开始逐屋搜索。
高莹向那孤立小院走去。
土匪曾向西南方向猛冲，但是被阻截了。被俘的匪群中又没有发现匪首，尤其没发现于得水。他们去哪儿了？那个草上飞是当地人，不会不知道这小院的主人也是袍哥成员，虽然所有群众都被安排到县城去了，但是这个小院与草上飞的大院在同一镇子里，别人可能不知道，草上飞却不会不知道。所以她认定那几个人肯定藏在这附近！
她走入小院，认真地四处看看，感觉这院子很干净，难道刚有人打扫过？她想了想，开始在院子里找地窖。
地窖口找到了，地窖口周围也有打扫过的痕迹。既然打扫，当然是不想让人看到脚印了，所以这地窖内应当有人！
她走近地窖口，轻声地说：“有人没得？我是高莹，莫开枪。”
地窖里沉默了一会，有人轻声说：“你来做啥子？”果然是于得水的声音。
她轻声回答：“全镇搜索。明天老百姓就要从县城回来了！”
地窖里又传出声音：“我们等天黑了就走。”
她再轻声问：“以后还有什么吩咐？”
地窖里却问她：“镇子里共军有增援为啥不报告？”
她说：“怨不得我嘛，共军是半夜里悄悄来的，曹爷监视哨的人没发现？等天亮我发现了又不让外出，人家要保密哟！”
地窖里说：“联系方式照旧，不过不可能每天联络了。”
她心里暗笑：老窝都没了，啥时候来联络可就不一定了。于是说：“明白。我走了，他们正在往这边搜索，我去迎住他们！”然后她转身走出院子，工作队的人正在向她这个方向走来。她高声笑着说：“我搜得好仔细，安逸，啥都没得！”
那些人说：“走起，我们回去了。”
于是他们走回大院。
（作者：石希生 原黑龙江兵团2师9团北京知青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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