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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运筹帷幄
陈大姐和雷明紧张地站在镇公所门口向巴寨方向望去。渐渐地枪声沉寂下来。
陈大姐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雷明想了想说：“应当问题不大！一开始只有零星枪声，应当是巴寨民兵掩护群众隐蔽时的枪声；后来只有一挺机枪和部分冲锋枪的响声，再就是几枚手榴弹的爆炸声，应当是一班长他们开火的声音，如果是匪徒集体开火还击，300人的枪声可就不一样！一会会有人回来报信，不用急！”
陈大姐只好说：“但愿如此，土匪可有几百人哟！”
过了一会，果然有一位战士跑回来报告说：“报告，一班长带领两个班和其他两村的民兵偷偷钻进巴寨南边山沟里，从背后以突然动作袭击大股土匪，受惊的土匪根本没有抵抗，一窝风地就跑了，现在巴寨民兵已经回村，一班长他们马上就到！”
陈大姐长出一口气道：“本来土匪人多势众，可他们毕竟是乌合之众，受一点惊吓就逃，土匪就是土匪！”
一班长带人回来了，他在队列前说：“同志们辛苦了，回屋擦拭武器，晚饭后烫脚，好好休息，解散！”
于是战士们都回宿舍休息。
雷明说：“我们进屋去，汇总一下情况！”
陈大姐说：“要得！”
然后几个人拥着一班长进入办公室。
一班长在会上讲了巴寨的情况，大家沉默了一会。雷明开口说：“巴寨那边已经是第二次遇袭了，土匪一次比一次人多。如果我是草上飞，何必在刘镇周边村庄费功夫？出动全部一千多人马到刘镇来一个泰山压顶，不是更直接嘛！消灭了工作组，全乡也就不要土改了。所以我们要做好准备！”
陈大姐说：“是喽，那个草上飞是帮会头目、恶霸地主，我们开会的这个院子就是他的私宅嘛，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土匪不除，土改也不好进行。最近刘镇这里群众就有些发动不起来，大家都有顾虑。对龙虎山可不要只想怎样去防备，而是如何想办法消灭他才好！”
趴耳朵插嘴道：“莫要说我家堂客，就是我心里也没得底！你们不晓得，那个草上飞吼一声，全县就有几千袍哥响应！凶得很。前年为争保长的位子，他出动上千人和镇长他们械斗，打死十几条人命哟！后来国民党军队一败涂地，他们龙虎山上前后出动了几股，连偷带抢的弄了许多武器弹药，安逸得很！”
雷明问他道：“你最近在镇子上有没有看到陌生人在晃？”
趴耳朵回答说：“我们这里离大路很近，经常有陌生人到镇子上来，路过嘛，来看一看当然有。”
雷明说：“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就是他龙虎山全部人马下山来围攻我们，而且要防备他今晚就来！到时候镇上的群众怎么办，往哪里转移，我们怎样防守，都要有数。不然会死很多人的！趴耳朵你们民兵首先要注意两件事：一是动员群众做好准备，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打包，一有动静拿起来就走；二是号召大家注意，最近有没有陌生人在镇子里晃来晃去的，一旦发现可疑情况随时报告。那个草上飞如果要来打我们，首先他就要派人来侦察我们的动向嘛！”
趴耳朵说：“放心。”
陈大姐说： “我马上去县城一趟，土匪问题光靠我们土改工作组不行，部队也要出动才好。我们县和邻县凡是离龙虎山较近的乡应当有一个统一的计划，我们要和部队的同志配合！”
大家应道：“要得，你快去！”
于是陈大姐带着两名战士动身往县城去了。趴耳朵带着民兵到各家各户通知群众准备转移。
高莹低着头做记录，会议结束，她把记录拿给雷明看过,雷明签了字,她就把会议记录锁进文件柜。
交接时她的两眼依然盯着他看，而他根本不与她对视，签字而已，然后转身就走。
高莹好失落。
晚饭后高莹假作是出院子散步，趁无人注意，她就往路边树洞石头下面塞了一张纸条。
她刚离开，就有一个人从树洞石头下把纸条取走了。
那个周猛狼狈不堪地回到龙虎山上，草上飞双手叉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说：“周猛周猛，逃起来好猛！堂堂的国军营长，军校毕业，就这样回来了？”
周猛反唇相讥道：“是喽，我的能力不行！龙虎山上的弟兄们哪里是我周某能指挥的动嘛，叫他们到树林里捉民兵，一个个装聋作哑推三阻四的，等枪炮响起来又一哄而逃，吼都吼不住！哪个把我放在眼里？下一次还是请曹爷出山吧！”
草上飞脸涨得通红，大叫道：“来人，下了他的枪！”
手下人上前收缴了周猛的手枪。
草上飞指着周猛的鼻子说：“我出山，我出山要你做啥子？是你打了败仗到山上来投奔我的！哪个请你上山了？我是看得起你才让你带弟兄们下山，结果你吃了败仗，啷个说？”
周猛只得说：“也是我有点慌，那些民兵不过十几支步枪，我们300多人就上树林里捉嘛，结果我们侧后突然有机枪冲锋枪响起来，手榴弹也在弟兄们中间炸响，哪个不晓得是援兵到了？再不下令撤退，死的还不都是你老人家的手下？”
草上飞气得居然冷笑连声道：“如此说来你还有功哟，你不下令撤退我们龙虎山上损失还要大？”
周猛低下头不吭气了。
草上飞在屋里来回踱步几个来回，突然骂道：“日他妈哟！老子何必在村子里和他打圈圈，把全部人马都发到刘镇，血洗了那个什么工作队！擒贼先擒王嘛！”
周猛赶快附合说：“要得！”
草上飞叫一声：“来人，去把各个大队头目叫来！”
手下应一声：“是喽。”然后去叫人。
于得水走进来说一声：“曹爷且慢，刘镇那边已经有准备了！”说着递上一张纸条。
草上飞接过纸条一看，只见那上边写着：“全镇居民随时准备转移，工作组头目赴县城驻军搬救兵。”于是抬头问：“有准备又哪样？”
于得水说：“即使我们现在下山，刘镇已经空了。我们到了刘镇只能和共军碰头！”
草上飞倒吸一口凉气道：“日他妈哟！去不得。”
于得水说：“曹爷，不是去不得，是‘现在’去不得。镇上的人都去跑反，能跑几天？还是回家方便嘛！共军部队到了刘镇，没有情况他还不撤回去？我们等他十天八天，等平静以后再突然一下子？”他一边说一边还用手做了一个向下砍的动作。
草上飞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连叫：“要得，要得！”
陈大姐来到县城找到县委，迎接她的是姓张的代理县委书记、部队营长。
陈大姐说：“我听说刘镇解放就是你带部队去的，怎么也到地方来工作了？”
张营长说：“现在国内大局已定，胡宗南在西昌也撑不了几天了。部队要抽调一大批干部充实地方。下一步最要紧的是稳定地方，土改之后马上要组织生产。龙虎山是距成都最近的一个土匪窝，不仅严重影响土改进行，也严重威胁重庆地区社会治安，所以上级决定首先拔掉这颗钉子！正好你来了，我们研究一下。”
陈大姐兴奋地说：“太好了！”说着随张营长来到会议室。
她在会上详细汇报了刘镇两次遇袭的情况，指出若无部队出动支援，匪势猖獗，群众不好发动，土改也不好进行。另外，即使龙虎山攻克，但草上飞是帮会头目，在附近各县成员很多，形成极强势力，如遇情况允许，他们也会重新聚集成员，威胁基层政权工作人员和土改积极分子。不过还有一个有利因素，就是在国民党统治时期，地下党组织也曾派人打入帮会组织内部，这对新生政权掌握帮会内部结构人员组成很有利。
陈大姐发言后，张营长说：“罗连长说两句好不好？”
罗连长刚要说话，张营长指着罗连长对陈大姐说：“这是雷明那个连的连长！”
陈大姐笑着向罗连长招了招手，罗连长也笑着向陈大姐点头。
然后罗连长说：“我派了两组侦察员在龙虎山周围侦察过。龙虎山虽然不高，但寨门前是崖壁，只有一条仅通一人的小路可至寨门，那条小路一百多米长，寨门土匪只需用几条步枪即可封锁道路，攻击难度很大。后山那里是峭壁，二十几丈高，所以土匪不设防，经我们询问当地猎户和采药人，他们说可以攀藤上去。所以我建议正面佯攻，把注意力吸引到前门，再派专人从后山攀藤而上，配合正面佯攻部队消灭土匪！”
张营长说：“不好说，平时那里不设防，有部队去攻打他了，他为防万一也可能派专人设防！并且那些帮会成员都是当地人，也许有人知道后山那边可能攀藤上去，既然我们一问就知道了，那帮会的人不问就知道！他们有一千多人，反正不缺人手！”
大家不说话了。
陈大姐插话说：“我们刘镇工作组和民兵两次遇袭，在抵抗中打死了龙虎山的人，他们也有可能包围刘镇进行报复！”
张营长想了想，一拍桌子叫道：“ 好啊好啊！如果他们包围刘镇，问题就解决了！”
大家有些茫然。
张营长说：“刘镇周围六个村民兵近百人，刘镇这边还有雷明一个排，龙虎山要扫平刘镇，必然把大部分人都派过来，那山上守寨的人就少了，我们佯攻的人只要把动静弄大一点，守寨的人把注意力都放在前门，他人一少后山就可能不设防嘛！”
大家叫道：“对呀！”
可是又有人问：“龙虎山上近千人来报复刘镇，刘镇这边可别守不住哟？”
张营长说：“罗连长你把那两组侦察员留给我带路，我再给你补一个排，加上雷明那里一个排，就是五个排，加强连喽！你们在夜间悄悄地进入刘镇曹家大院，等他来围攻嘛！”
还有人问：“要是龙虎山上的人不来呢？”
张营长说：“嗯，要想个办法。”他想了想又说：“龙虎山上一千多人，粮草必是个大问题，他总要下山抢粮吧？刘镇周围六个村，每村民兵抽一半掩护群众转移，剩下一半将近50人左右，让雷明统一指挥，反正刘镇这边有罗连长在，不用雷明指挥。让雷明带民兵打他几次伏击，打死几个人，刺激他一下！”
大家才松一口气道：“要得！”
于是张营长说：“好啦，大家注意听：总的计划是调虎离山，促使龙虎山土匪下山围攻刘镇，他若不下山就让雷明刺激他一下！他只要一下山，驻军两个连就悄悄开至山前，突然佯攻寨前门，同时另派一个排至后山攀藤而上，至少要上去两个班，与前门佯攻部队形成夹击态势。攻克龙虎山后把山上一切都烧光烧平。然后下山至围攻刘镇匪股侧后发动攻击，而此时罗连长则带队反攻冲出曹家大院对匪徒形成包围，争取全歼匪帮，至少要活捉匪首！这是一个完整的作战计划，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大家齐应曰：“明白！”
会后陈大姐随罗连长来到驻地，看到大家都在擦拭枪支，准备弹药和干粮。她问：“准备工作要好久？”
罗连长道：“军人嘛，很快。关键是你们那里，镇子周围会不会有匪特人员暗中监视？他们一旦发现有部队进驻刘镇，整个计划就不好说了！”
陈大姐想了想说：“刘镇这边我负责，你明天夜间十点带队悄悄到达距刘镇一公里处，当你看到有人拿火把上下举动时，你就带部队迅速进入刘镇曹家大院！”
罗连长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于是陈大姐带领那两名战士迅速返回刘镇。
雷明站在曹家大院门口迎着陈大姐说：“你回来啦？”
陈大姐说：“快，回屋里谈！”于是他们两人向办公室走去。在院子里她发现趴耳朵也在，就叫他道：“趴耳朵你来一下！”
于是趴耳朵也来到办公室。
陈大姐向他们传达了县委关于调虎离山并合围草上飞匪帮的作战计划。她指着雷明说：“关键可就看你的了，龙虎山的人下不下山，全凭你有没有‘诚意’哟！”
雷明听了以后振奋地说：“太好啦，我马上去各村联系民兵！”说完他起身出去了。
然后陈大姐问趴耳朵：“昨天雷排长让你们民兵注意镇子周围可疑陌生人的踪迹，你发现什么了？”
趴耳朵说：“确实有！在通往县城的路口上有两个陌生人总在那里晃，另外咱们这个大院对面那两排房子后面也有生人在晃。这两处都不是镇上的人，不认得！”
陈大姐说：“嗯，看来土匪已经把刘镇监视起来了嘛！那好，你只要在明天晚上九点半钟如此如此……”
趴耳朵笑起来说：“要得，看我的！”
然后出去找人布置。
雷明找了两个民兵，让他们分头通知各村出一半民兵，携带武器并自带干粮到巴寨集合。然后他扛起一箱手榴弹来到巴寨。
刘旺他们笑着迎上来问：“雷排长有什么吩咐？”
雷明说：“等各村民兵来了我们开个会！”
当各村民兵到齐之后，雷明点了点人数，共有48人。他满意地叫道：“48个人，凑成一个加强排了！这样，咱们每三个人一组，共有16个组。咱们先开个会！”
于是大家静下来听他讲。
雷明说：“龙虎山不除，我们分田也不踏实。现在县委决定，先调虎离山，把山上大部分土匪都请到刘镇去，然后驻军部队攻上山去放他一把火，扫平龙虎山以后再下山抄刘镇这边的后路，把失去老窝的土匪包围起来一举消灭！”
大家听得高兴，都鼓起掌来。
雷明摆摆手说：“龙虎山上的人去不去刘镇，就看我们了。我们的任务就是把他往刘镇那里引！我们人少，训练也不足，不能跟他硬拼，只能分成几部分远远地放他几枪甩他几颗手榴弹就跑，但是我们不能放空枪，要打死他几个人才好！只有把他的人打死几个，才能把草上飞的牛脾气拱起来！”
大家不由得叫：“对头，怎样干都听你的！”
雷明说：“下面每三个人一组，各组推举一个组长！”
各组选出组长以后，雷明把手榴弹给各组发下去，然后组织各组验枪并开始射击预习。他认真地在各组之间严格检查，纠正姿势动作。
就在雷明组织大家射击预习的时候，巴寨的另一半民兵纷纷敲开各户的门，组织全村的人向县城方向转移。
第二天晚上九点半钟，在刘镇镇公所办公室内。陈大姐拿起桌子上的闹钟递给趴耳朵并对他说：“怎么样，该你喽！”
趴耳朵接过闹钟，在提梁上拴上一根绳子并把闹钟挂在胸前以后说：“有数，看老子的！”
他来到院子里，镇子里二十位民兵站成两排等着他呢。
他低声对大家说：“点起火把，按照我们事先说好的，分成两组：10个人到村口县城方向。10个人到院子对面那两排房子。把龙虎山的眼线赶起走！等部队进了院子，他回不回来在他！”
大家应声道：“是喽！”
于是大家打起火把，从大院里鱼贯而出。
10个人一边走一边叫道：“喂，在哪里嘛？你看清楚没得？”
一个人高声回答说：“白天我看到的，两个，肯定不是我们镇上的人。搞不好是龙虎山上的人哟！”10个人分成三组，唠唠叨叨地在两排房子之间来回搜索，看看没有，又走出镇外，向龙虎山方向搜索了数百米。10个火把在夜暗中十分显眼。
另外10人在村口县城方向也是如此公开地搜索一番。
在这两处潜伏的土匪监视哨见状当然利用夜暗悄悄地撤出镇外，看到火把又向他们搜索而来，他们又在丛林里后撤了两里开外，然后远远地看着民兵的火把。
趴耳朵看看两组民兵开始向镇外丛林搜索，于是来到县城方向路口，他将火把上下地反复举了几次，然后在路边等着。
罗连长带队伍已经在距刘镇两里左右等了一会了，当他看到镇子里有人将火把连续举起数次，就一挥手叫道：“注意，向刘镇曹家大院迅速开进，不许出声！”
队伍来到镇子边，看到趴耳朵正等在路边。他一指曹家大院小声说：“快！”
一个加强连的队伍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进入镇公所。
趴耳朵见队伍全部进入曹家大院，就举起火把划了几个圈。
那二十个民兵见了，叫一声：“没得人，我们回去喽！”
丛林里的土匪看到二十支火把回到曹家大院，小头目说道：“哼，他们回去了？那我们也回到镇子里，继续监视！”
于是他们又潜回镇子里。
他们以为刘镇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并没有放过任何情况，甚至还躲过了民兵的搜索，其实他们在二里之外的夜暗中根本没发现有解放军部队进入刘镇。
（作者：石希生 原黑龙江兵团2师9团北京知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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