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文化纪事 （1）寻声逐乐的童年

【家乡文化纪事】

                                   （1）寻声逐乐的童年
                                                                                           张冠立
       我的家乡在内蒙古扎赉特旗音德尔镇。这个镇离中心城市偏远，开发得也较晚，尽管有一条大河绰尔河奔流、林茂草盛，秀美的自然风光赋予了家乡的壮美，可在我们童年时光，她的人文气息还很稀薄，文化生活还很单调，休闲娱乐设施也很匮乏，犹如早春草甸上的花朵那样稀少。放映电影的固定娱乐场所在大跃进之后才有，正规的电影院直到到七十年代末方才建成。况且，优裕的消费在当年普通家庭的预算里极少，家庭主妇安排生活只能量入为出，连一分钱都恨不得掰开花，她们不可能无节制地满足小孩子的娱乐需求。
那时，我们对家里做不到的事情不敢过多奢望，只能是自己圆自己的梦。小孩子能像海绵吸水那样吸收周围的印象，天生能自找其乐。即使道旁的一滩陈腐积水，也能让我们蹲在旁边看上个把小时；那里的蛤蟆骨朵（蝌蚪）会让好奇的我们疑问丛生，浮想联翩。不懂胚胎学的我们说什么也弄不懂青蛙的孩子怎么长得像条鱼。正是由于这种天性，我们能在荒芜的文化环境中找到许多替代形式，努力地实现“自娱自乐”。
       大街上如果有一声马达作响，我们立刻会敏感地跑过去看个究竟。那个年代机动车很少，看到什么样的都觉得新鲜。记得有一次在运输社的门前追上了一个带大圆盘的拖拉机。看它圆盘飞转，听它砰砰声不断，觉得心花怒放，认为那是一曲雄壮的音乐，一直尾随着把它送出了街。上了初中，在物理课上学内燃机的时候，突然联想起那次经历。我们尾随的那个拖拉机原来是最原始的单缸内燃机。那个大圆盘用以形成惯性，拉动着活塞一次次点火。
      我们家跟前的市场那边偶尔也有热闹。人们围着一个傻孩子，取乐地瞧他出洋相。有人会说：“哎，你给唱一个吧。”傻孩子姓韩，他不止一次地来市场，家住图门陶海。他爱唱歌，每逢得到邀请，他就会毫不吝啬地做出奉献，开口唱道“刘小姐呀为高郎…… 那个郎呀，那个郎……”他声音嘶哑，神情专注，好像自己就是其中的角色。现在想起当年的场景，我怀疑韩傻子是否真的理解唱词，明白剧情。如果他能，他是真的入戏了，因为按他自己的状况，他最不能得到满足的就是这样一种情欲上的思念。他在唱他自己的苦难人生。当年不懂世事的我们看韩傻子唱歌也像在看一场大戏。
      最振奋人心的是敲响在大街旁的锣声。每次听到那“嘡嘡”的嗡响，我们都争取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说也凑巧，多数敲锣的人把地点都选在银行的那个街角。站在家门口，我可以望到那里人们的一举一动，因此这样的好事总是落不下。在那里打场子的一般有两三个人。一个人转着圈敲锣，一个人以手示意，大人小孩都退到圈外。另一个人开始准备道具。我知道接下来的节目是变戏法。为了迎接这难得的娱乐，我们惟命是从，让坐着不敢站起来，生怕影响了尚未开场的好戏。变戏法的人个个口齿伶俐，声音高亢，足能压住场。他拿出一个酒壶，口朝下晃动着让你看好，意味着它是空的。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块红丝巾将其蒙上，沿着场子走一圈，大喝一声“看好！”揭开丝巾，浮流浮流的一壶酒正端在他的手中。接着拿酒盅连倒数杯，泼在地上，证明取之不尽，也证明他的戏法无欺无诈。我们从惊讶中还没缓过神来，他又显露新招，把一个拳头举在空中，然后伸开五指，证明自己是赤手空拳。接下来又用丝巾将手罩住，向上猛吹一口“仙”气，顺势接下丝巾，一只鸽子在他手中扑棱棱地展开双翅。见到这活生生的场面，我不由得内心喊道“真是神了！”母亲说变戏法的会“大搬运” ，他的东西是从什么地方搬运过来的，这里有的，那里就少了。我总担心他的酒是从对过的大众饭店搬运过来的。我九爷在那里负责开票兼付酒，台子上放着一个酒昙子，盖着一个阿拉伯人包头形状的软包盖子。酒是我九爷拎起盖子用提娄小心打出来的，他这么容易就弄到手了？其实变戏法的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看看人聚得够多了，便开始兜售他们的商品，不是香皂胰子，就是南方的花椒大料。有一次卖的东西我动了心。他们说那是不用擦的“石板”。一个硬纸板前罩着一张薄纸，如果你用木棍在上面写字，薄纸上立刻显出所写的字迹。不要了，揭开那张薄纸，一切都影儿无踪。放下后可以重新再写。我跑回家中要钱想买这块“石板”。当然这是痴心妄想而已，最终只能是无果而终。

拜读永大老师佳作，儿时记忆如此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