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小成子 于 2016-2-3 10:04 编辑
从玩说起 小时候,我很爱玩。我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可玩的东西很少。但这丝毫不影响我爱玩的天性,也没有减少我玩时的乐趣。 打记事起,我就离不开玩具,几个玻璃瓶,一小堆沙土就够我玩上好几天,把沙土装入瓶子里,然后再倒入那个瓶子,翻来覆去,乐此不疲。有一回,一个伙伴捉到一个虫子,大约有1厘米长,又黑又亮。他说这叫磕头虫,会磕头。我不信,他便把虫子放在指甲上,那个虫子果然“咔”“咔”地磕好几个头。从此,我就迷上了昆虫,蜻蜓、蚂蚱、天牛……得到一个,就会高兴不得了。 不久,又见到一件怪事。一天,院的伙伴不知从那弄到一个半寸多长的东西,一头大一头小,像虫子,但没有脑袋翅膀和腿。他说这叫“金刚”,知道方向。我不信,他便捏住金刚半截身子,念念有词地说:“金刚金刚转转,别让老头看见……”金刚的尾巴转动起来,他突然喊了一声:“南!”金刚的尾巴果然指向南,他喊了声:“北!”,金刚的尾巴又指向北。我被这神奇的虫子迷住了好多天,也想弄到一个,一直没有如愿。 五岁那年,我悄悄地从家里溜出来,不知怎么到了西草场,见一个店铺前放着一只箱子,里面有许多碗口大的乌龟,有的将脑袋和腿缩在里壳里睡觉,有的不停地爬着。我在那里呆呆看着,天快黑了,忽然有人拍了我一下,回头一看,是爸爸。爸爸说: “你怎么跑这来了,快回家吧。” 我不肯走,缠着爸爸要买一个,爸爸同意了。 我挑了一个最大的,回到家里。爸爸在乌龟壳上钻了个眼,拴上了根绳,我每天牵着它在院子里玩,看着它爬,有时它钻进水坑里,我就一拉绳子,把它拽回来。伙伴们一个个围着看,都羡慕死了。 一天,院里一个中学生要借我的乌龟,说要用乌龟的尿治耳聋。我不肯,爸爸好说歹说,告诉我就借一个礼拜我才答应。那时我并不知道一个礼拜有多长,第二天早上就要去把乌龟取回来,爸爸指着日历对我说,一天撕一张,撕到第七张才是一个礼拜。接下来,我便是天天盼,苦苦地等……乌龟终于回来了,我高兴得不得了。 过了几个月,乌龟死了,我难过地哭了。爸爸把乌龟扔到房上说,以后下雨了,它会活过来。于是,我天天盼下雨。雨始终没有下,却飘来了雪花。新年到了,爸爸见我整天呆呆地望着房顶,就给我买了一个空竹。 我很快就学会了抖空竹。空竹飞快旋转,发出悦耳的“翁翁”声,像天上的飞机。一天,院里一个大我十几岁的大哥哥将我的空竹要了去,他说露几手给大家看看。他先来了个“撒地轴”,空竹像陀螺一样在地上飞快旋转地,接着,又来了个“张飞蹁马”,空竹便飞到他手的中竹棍上旋转。最后,两臂奋力向上一扬,空竹飞到空中,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好——!”人们一阵喝彩。 喝彩声未落,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空竹落到地上,碎了。我哇的一声哭了,要他赔。大哥哥没赔我,只是用胶把碎了的空竹重新粘在一起。 空竹不响了,而且抖起来乱晃,我再也不喜欢它了。
后来稍大一点,见院里同龄的孩子,都在玩洋画。那是根据《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等古典名著中的故事,印在硬纸片上的彩色连环画,每幅只有火柴盒大小,一张七八寸见方的大纸上排列着几十幅小画,背面印着文字。许多摊床小贩都卖这种东西,一分钱五幅。我买回家用剪子剪开,像宝贝似的整天揣在兜里。父亲有空,就会指着洋画告诉我:“这是周瑜打黄盖”,“这是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而院里的孩子们却另有玩法:每人拿出五张或十张摞在一起,然后轮流用手去拍,使洋画翻过了来。当谁拍得只剩最后一张,就是赢家,这些洋画就都归他。后来我才知道,这就叫赌博。那时可赌东西还有很多,如香烟盒、玻璃球、方宝、李子核、冰棍棍…… 我最喜欢的,是用冰棍棍做手抢。先用二十几根冰棍棍做好枪筒和枪把,固定好,再用木头削个枪栓安上,一个可以发射小石子和冰棍棍的手枪便做好了,小伙伴们拿着它互相追逐射击,玩的可开心了。但玩久了,也会生厌。这时最盼望的是,那些打把式卖艺的、捏面人的、吹糖人的、耍耗子的……哪怕是锯盆锯碗、焊洋铁壶的到胡同里来,我都围着看。 有一次,来了耍猴的,好多人围着看。那只猴子不但会翻跟头,舞刀弄枪,还能学京剧中的角色,戴上乌纱帽、花脸等面具,在锣声中迈着方步走圆场。表演到最后,耍猴人竖起一根一丈多高的竹竿,那猴子蹭蹭蹭怕爬到竿顶,学着孙悟空的样子,做了一个手搭凉棚向远处瞭望的动作。 “好——!”人们大声喝彩,有的往里扔钱。 就在这时,那猴子在竿顶洒了一泡尿,浇到几个老太太的头上,气得她们嘟嘟囔囔地走了,看热闹人们一阵哄笑。 几年以后,不知为什么,这些走街串巷的人不见了,伙伴们眼巴巴的盼了又盼。有一天,院里几个比我大些伙伴说:“走,上天桥玩去。” 我曾听爸爸说,解放前那里有说相声的,说的都是荤段子,不让女人听。爸爸去听过一回,说的是有个赶马车的老板子,家里有钱,取了个老婆不生孩子,老婆怕被休了,就买通家里的佣人,一起来糊弄车老板。起初,她说怀孕了,让车老板和她分开住。她往裤腰里塞衣服,塞枕头,欺瞒了一天又一天。到日子要“生”了,正好车老板没在家,老婆叫佣人买来一只刚刚生下来的小猪崽,将浑身的毛刮得干干净净,然后像包婴儿一样包了起来。第二天,车老板回来了,佣人给他贺喜,说太太生了个大胖小子。车老板乐坏了,忙把孩子接过来,亲了又亲。这时,他觉得下面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打开一看,又惊又喜,说:“真是我儿子,带着鞭子来的!”听相声的人们哄堂大笑。有人发现,有个赶车的老板抱着鞭子,呲着牙也在听,顿时明白了,说相声在讽刺这个听相声不给钱的车老板,于是,笑得更厉害了。 我四岁时,东北的伯父来北京,带我去过一次天桥,我只记得那里很远,很好玩。如今,在玩心的驱使下,我随伙伴们跑了大半天,居然没有感觉到累。 在北京,天桥的热闹好玩是出了名的。里面的店铺和棚子一座连着一座,拉洋片的、变戏法的、打把式的……各种杂耍,还有摔跤场、剧场、大大小小饭店、各种小吃,令人眼花缭乱。 我爱看变戏法的,一个秃顶,瘦瘦的老头,拿一颗龙眼大的珠子往耳朵上一拍,珠子不见了,用手指一挖,却从另一只耳朵里取出来;再往头顶上一拍,又从嘴里吐出来。他拿一个鸡蛋放在地上,用碗扣住,敲几下锣,然后将碗翻开,鸡蛋就变成活蹦乱跳的小鸡…… 大一些的伙伴,喜欢看摔跤和打把势卖艺的(练武)的。打把势卖艺的是个叫“吴昌印”的大胖子,四十来岁,领着他的三个儿子,在那舞刀弄枪,没有什么精彩。看过多次,只给我留下一个印象,那个大胖子能同时拉开六张弓。老北京流行一句话: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时光流逝,四十多年过去了,不知故乡的天桥,今天变成了啥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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