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农场章文 于 2016-1-26 08:01 编辑
第一年冬天,我参加了农场的伐木队,上山伐木近两个月。也算小兴安岭吧,可能属于余脉。深山里,住的是大帐篷。绝对的林海雪原。驻地不远的雪地上还偶然可以看到大型动物的脚印,据说是熊留下的,也可能瞎说,熊不是要冬眠的吗。有人还捡回过半爿的狍子,可能被大型动物捕食吃剩的。据吃了的知青说很美味的。黑龙江的冬天,野外就是天然的冰箱。别为我担心野兽哦。其实伐木队进山,拖拉机一轰鸣,就是老虎黑熊,也都作鸟兽散了。 由于保温不好,全靠烧的,热胀冷缩,热空气上升,就会造成帐篷内垂直方向上温度分布的梯度超大。对不起,好像用了个物理学的专业术语。通俗点说,一脸盆水放床下,会冻透,而同一时间,如果人在床上站起,头会热得吃不消的。当然,平躺在床上温度正好就可以。帐篷顶上位置估计可以直接烤面包的。不过那时候没那雅兴,也没有面包。只有“列宁在1918”电影中有面包。不过在山上吃得还算好的。经常有牛肉吃,想不到吧。原因很简单,山上大量使用黄牛拉木头。牛经常累死,或者受伤而死,然后就有机会改善伙食了。不过看到有些赶牛的实情,也会吃不下饭。上坡时,牛拉不动,或者下坡太陡,牛脚下打滑或不敢下,赶牛的往往用洋锹而不是鞭子。看着牛背上累累伤痕,很不是味道。不知道算不算某些人的劣根性,太残忍了。 伐木队是由农场派出的,带队的是一位特殊的农场副场长。我感觉我们生活上也有点借光的,因为在农场时伙食没那么好过。特殊之处是他原来是副部长。这位部长犯了所谓生活错误,据说解放后抛弃了结发妻子,被告到全国妇联,是蔡畅还是邓大姐还是谁的,大怒,就被连降两级,贬为副场长了。说不定告到江青处还不至于呢,你们懂得。 小兴安岭的冬天居然还有温泉的!有些冻的崩硬的小溪流的拐弯处,它会惊喜的发现居然有水冒泡。洗衣服就靠他了,知青跟当地人难以完全同化,一个冬天不洗衣服很受不了的。想起有些美国人到落后地方,说最受不了是连续两天没得冲热水澡。我们去了四个人,现在只记得吴铁军(吴贝)肯定一起去的。带了个大麻袋,就是那种好像能装200斤麦子的那种。装了慢慢的一麻袋松塔,在雪地上拖着回家了。吃了好多天的,用脸盆在帐篷里的火炉可以炒熟,也可以生吃的。 年轻人生活再艰苦,也总是要找些乐子的。我们当时的乐子之一是采松塔,里面就是松子,东北松子现在也成了普通的炒货零食了,到处有得卖的。可是那时候我们这些南方城市来的,从来没见过,不要说这么大的松子(比现在市面上的好像更大)。那时,东北红松是珍贵树种。当然现在也是。这种树很高大的,松塔就长在那上面。挂满枝头,好诱人啊。 这种松塔个头也很大,估计快二十公分高,托在手上,有点托塔李天王的感觉。果子多的成熟红松树可能有近20米高,相当于四、五层高啊。怎么采啊?就在地上捡捡吧?地上是会有几个,但果实多半让小动物(可能松鼠、野兔之类)掏空了。再说回去也不好交代啊,有人知道你们几个出去采松塔,结果不敢上树,就地上捡了几个回来,这面子往哪儿搁啊?所以硬着头皮也要上啊。办法出来了(可能以前也有所耳闻,不敢轻言原创),就是模仿电力工人上电线干的方法,大家可能看到过的,有两个想南方锯齿镰刀似的爪(勾)子,轮流扎住杆子,交替着就一档一档上去了。我们没有工具,但有绑腿,大家应该知道的。在东北雪地行走都打绑腿的,尤其山上,有些凹的地方积雪很深,不打绑腿雪就灌到裤腿中了。我们是不是有统一发绑腿啊,大家帮回忆一下绑腿解下来了,我自告奋勇。其实我有恐高症的,但死要面子活受罪。记得找了颗特大的红松,反正双手合抱不过来的。先将一根绑带缠绕在树上脚跨得上的高处,然后跨上一步。一边扶抱住树干,一边将另一根绑带缠绕到另一只脚可以跨到的高度。然后跨上一步。接下去是关键技术活,要想办法弯身往下,将下面一根已经空出脚的绑带解下,然后缠绕到再上一步的高度。经过尝试、琢磨,居然成功了。接下去就是简单的循环反复了。写到这里,好像又得到点启发。后来职业生涯跟计算机程序打交道,最擅长的就是利用循环了。可爬树毕竟不是写程序。越爬到高处,越是胆战心惊啊。千万别往下看,越看越慌,我努力给自己打气,千万别胆怯啊,要不然前功尽弃不说,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做人啊?我只好继续硬着头皮往上爬。红松的开叉(分枝)的位置很高,还没到有树杈的地方,树已经开始摇晃了。这心里的紧张啊,真有点后悔干嘛要称英雄。现在多尴尬啊! 后来看到有文章说,像美国帝国大厦这样的高楼,在顶层处是在随风摇摆的,且摆动幅度超过一米。别人觉得很难相信,我当时一下就信了,现在想来,原来早就被活生生胆颤心惊的摇摆过了。终于够到树枝了!打下了第一个松塔,听到下面在欢呼了...,又一个。可是更多的在接近枝头处,根本够不着。下面看上来以为在树干上就可以够着的松塔,上来一看远着呢。心跳的是过程。不过有个成果以后,胆子会被撑大的。不知道这个规律适不适合贪官?我开始继续冒险,从大枝杈处往外爬。 交代一下,有了枝杈,就不需要绑带了,所以动作大大加快。又有大量的松塔被打下去,下面的人就在地上捡,雪地上很容易找。松塔落地,一砸一个坑啊。退回树干,继续往上,又循环了。成果也循环了。不一会(哦,当时感觉好长的),果实累累了,人也累累了。此时已经在很高处,回忆起来应该至少在三、四层楼的高度。下面在喊我,够了,好下来了。我回到树干处,找了个依托比较稳的地方歇歇了会儿。这时人已放松。 我抬头四望了远处,那个惊奇,林海雪原之美,此时无法语言描述,可能跟冒险成功的好心情也有关。最有体会的是松涛了,因为上面看起来,周围松树随风摇摆,就像绿色的海洋。远处慢慢下落的红日,也给白和绿为主的起伏山峦蒙上神秘的余晖。可惜这种体会没法循环的。下来也是如法炮制,但轻松多了。我们去了四个人,现在只记得吴铁军(吴贝)肯定一起去的。带了个大麻袋,就是那种好像能装200斤麦子的那种。装了慢慢的一麻袋松塔,在雪地上拖着回家了。吃了好多天的,用脸盆在帐篷里的火炉可以炒熟,也可以生吃的。剩下一些带回家孝敬父母。 (王治文,杭州知青下乡到香兰农场,上大学后在大学当老师,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