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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哈阳知青:一只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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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场章文 发表于 2016-1-9 07:2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在一九七一年初夏,我遇到了一头聪明有智慧的猪。虽然它很聪明,但是它还是死了,它的死不是因为蠢笨,而是因为它有思想太聪明所导致的。今天我就来讲讲这一只猪的故事。
那几天蔬菜班的工作不太忙天气又好,吃早饭时听说连队有去团部的马车我就急忙向淑敏班长请了假,要去团里商店买些必用品,顺便看望在团医院当护士的"百灵鸟"俊昆同学。马车上满满坐了一车的人。魏连长和二个男知青、我和上海女知青刘文丽(高挑的身材、细白的肤色、美丽而善良,后来是我的入团介绍人)加上车老板一共六个人。我的心情如同出笼的小鸟振翅向着蔚蓝的天空,高兴极了。一路上和魏连长他们兴高彩烈地东聊西扯着。知道了他们要去团部粮食加工厂拉大米饲料,然后到一营营部接王连长回连。
这便是这一只猪的故事的开端。当我们到一营营部时,看见王连长(当地人不高的个子)戴个发黑又发黄破了的草帽,被烟熏黄了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快燃到头的自卷烟站在树阴里,左手拿个树叉子拢着身边一白大一黑小的两个半大猪,正等着我们呢。见我们到了猛吸两口,用前脚掌捻灭烟头,和我们打起招呼来。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是这样:那时连队组建有一年多了,连队领导把开荒种地、基本建设放在首位了,大家的生活很清贫,吃饭清汤寡水的,除了年节平时少见肉星。连队领导知道,要想提高改善大家的伙食,就得自给自足,就得连队自己养猪。王连长是从七连调来的,在七连人熟好说话他少花钱买了这两个半大猪。于是我认识了这只聪明的小白猪。我记得我们大家在营部食堂倒班吃了午饭,(得有人看着猪)午饭后魏连长从一营营部什么单位又买了四、五个比小黑小白大不少的猪。那二个男知青就是跟魏连长接批猪的。接了这些猪后,我和刘文丽都不能再坐马车了,尽管车上还可以坐人,但我们怎么好意思坐呢。我们得跟大家一样赶着这群猪徒步走三十多里回连队。这是我不曾想到会发生的事。
大中午的太阳火辣辣地普照着大地,目极之处能看见无垠大地上水气蒸发所产生的飘渺浪漫,真令人目弦。道上也看不见别的人。路上只有我们这一行人。车老板压低了草帽睁一眼闭一只眼慢悠悠赶着马走在前头,猪们在马车后头跟着走,我们手里都拿着树枝轰赶着,跟着嘴巴里叽里咕噜、哼哼叽叽的猪们往前走。一会儿还跑跑颠颠追赶不听话的猪。为了防止犯困没精神,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调侃着,说着笑话,驱逐了倦意,好不快活!想我刚从北京来到查哈阳时,就被二营基建连里的一个憨态可掬的大母猪和它的一群活泼可爱的猪娃子迷住了。在北京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天性喜欢动物的我就向鲜连长要求去做喂猪的工作,鲜连长戴着一付黑框架的眼镜,儒雅抿着嘴笑咪咪地拒绝了我"小北京,你瘦弱太小干不了的,这个活又脏又累不好干啊!"而今天,我可以悠闲地赶着赶着这么多的猪,走好远好远的路,能长时间和猪亲密接触了,啊,太好了!这虽然不是我的工作和任务,但连队的事就是份内的事,我不可能袖手旁观的,赶上了嘛!
早上急匆匆的出连队,我也没来的及带个草帽。走了没一会儿,汗珠子就劈里啪啦从脸上往下掉了。我也顾不得矜持了,左胳膊袖子在额头上抹一把,右胳膊袖子在头上抹一把,黑红黄瘦的脸颊又被正当午的日头晒的火辣辣的。雪白的的确良衬衫已有好几处被汗液浸湿。
一只猪的故事:特立独行不与其他猪同流
咦!我发现王连长买的那两个猪有点问题,小黑紧跟着小白靠路的左边走,它俩不肯随猪流走在路中间更不肯"遵守交规"走在右侧。小黑就像小妹妹跟着大哥哥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胆小害怕,颤微微一步也不敢离开,身体还紧贴着小白并且唯小白马首是瞻。小白猪跑几步它紧跟跑几步,小白站住了它也不走了。好像小白不时地还和小黑叽里咕噜说着我们听不懂的猪语。那四、五只大猪就在道路中间顺顺溜溜、哼哼唱唱乖乖地跟着马车往前走,虽偶尔你咬我一口我挤你一下的,但必竟是大猪,老练懂事知道顺从人意。
可任我们怎么轰赶吆喝,小白小黑它俩还是不合群,就象江河里的黄花鱼总溜着边。小白还边走边回头,可能是看我们有没有打顿儿的,也可能是在默默地记住走过的路线。总之,它俩害怕我们这伙陌生的人,害怕我们手中的枝条,害怕越走越远离熟悉的家园,我想小白猪可能就是这样想的。我试图走进这只猪的内心世界,体会这一只猪的故事。后来我想:反正不能让你们俩在我们人的后头走,必须在我们视线内,乖乖,快走吧!到了那,你们就会喜欢那个新家一营十一连的。
东北的大道两边都有很深的排水沟,有水蓄水。各种荆棘杂草茁壮的很,疯长得很高。这就是黑油油的查哈阳沃土啊!我担心小白和小黑掉到沟里,就一个劲地紧吆喝还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枝条。但这小白猪偏不听我们的话,拐带小黑老给我们找麻烦,好几回下到沟里了撒开四蹄在荆棘杂草中狂跑,我们就得跟到沟底披荆斩棘深一脚浅一脚地边跑边嚷嚷着追赶,让它们上道。一次,"扑通"一声,我的双脚迈进了一个水坑,鞋里进满了污泥浊水,枯嚓枯嚓一步一声响。荆棘杂草泥水还把我最喜欢的藏蓝色的确良裤子刮扯泥溅造的不成样,真心痛啊!更可气的是沟里的"蒺藜狗子"沾挂在两个裤腿上,摘都不好往下摘,每摘一个都会扎痛手。不摘的话一走起路来就扎到腿上了,很痛难以行走。早知今日会遇到这赶猪的事我真不该穿这身平时舍不得穿的高档衣裤。(在那年月里属于较好质量的)
拐过一营十连照直往南经过三连、六连再过两大块长长的大田地,大约得有二十来里才能到我们的家一营十一连。
走啊走,走啊走,这时我们这一行人都不是出连队时的模样了,个个都是汗水画花了的黑红脸膛,腿脚鞋子被黑黄泥巴粘住绉吧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想笑谁都憋着不笑。一会,大家都憋不住了,不约而同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刘文丽这位美丽漂亮的江南姑娘更是笑的妩媚动人。我好喜欢她那:内心的坚强增添了外表的妩媚,谦虚之中具有庄重而沉静的气质。
这时,一辆挂斗载满重物的拖拉机突突突地从对面开过来。大家赶紧把猪们往右侧轰赶,可小白和小黑就是不往右侧走,死活不和那伙猪合拢归群。在拖斗车快与我们相对而过时,我跑了几步归位右侧站下。待拖斗车过去后,我前望后看不见了小白和小黑,大家立刻紧张起来,一字排站在了左沟边,六双眼睛向沟里前后左右定睛仔细搜索,沟里的杂草没有一丝猪跑过的草动,这说明小白和小黑没有下到沟里。我们都惊讶万分,那拖车虽然开的慢也只是车擦肩而过的瞬间功夫,这两头小猪就插翅而飞了?两个连长也都楞住了。王连长手抓头发眉头紧锁看了我一眼,意思在说:"你不是跟着这两猪吗?"我赶紧说:"我跑过去之前这两猪还是溜边往前走的啊。"魏连长走到右侧道边向沟里前后张望了一会儿,又走回到左侧道边下了命令:"XX、XX(叫跟来接猪的男知青)跟我下沟.把草打起来。其他人继续往前走。"魏连长走在先二个男知青走在后,扑腾扑腾相继跳下了沟,树枝在他们手中左右挥舞,抽打杂草哗啦哗啦直响。
这这动静这阵势如果小白小黑在沟里早该吓的飞窜了。可沟里楞是没动静。我脖子向左扭着,眼睛不错珠地盯住沟里每一寸荆草,小步不停地往前跑着。沟里边的人边抽打边往前走。我跑了大约有四十来步距离,沟里有段荆棘杂草稀疏低矮些的地方,在高处的我惊喜地看见这两头猪一前一后(一个脑袋的差距)身体紧贴着身体一动不动,四个耳朵支楞着猪脸稍低向右偏头,警惕地听着动静。我尖叫起来:"猪!猪!在那呢!"沟里的人停止了抽打荆草。在魏连长他们几个强悍男同志的围剿下小白小黑又走上了正道,但仍溜边独走,决不和其它的猪同流前行。王、魏连长见这个小白猪太不听话,太不合群,一想它俩还小,还要走这么远的路干脆让他俩上马车吧,人也省省心。他们又费了很大的劲,把这两头猪抓住用麻绳捆住了前后蹄子,其他人重新把马车上的粮食挪挪地,腾出车中间的位置,把这两头小猪抬到马车中间。这样猪更不愿意了,"大声喧哗"地喊了好一会,我们于心不忍也得忍。谁叫它们太不顺从太固执己见了呢!见叫也没人搭理它们,叫嚣声也慢慢变成了低吟。
太阳西下了,排里的同志们都下了班吃完晚饭了。我们的车老板吆喝着马,马车上的小白小黑这会又使劲地叫喊起来,大家拖着疲惫脏兮兮的身体,轰赶着这群慢腾腾懒懒散散也走累了的大猪们,总算是走进了连队。大伙都用惊呀诧异的目光看着我们这几个人,个个黑黑红红的脸上被汗水泥水画着意识流的"图画",身上裤下被荆草污染、黑黄泥巴己干固巴住,脚上的鞋子泥污满处。此时此刻我们是何等的"风彩照人",真个"英雄下西烟"的感觉!
魏连长招呼他们御车、把猪赶进已搭好的猪圈去。我则赶快回宿舍打水洗澡更换衣服。
一只猪的故事以死亡悲剧收场
等我洗浴完毕赶到食堂吃了饭,大碴子和白菜豆腐又填饱了早己饥肠辘辘的肚子。现已是浑身清爽干净,虽疲惫但带着惬意。到宿舍门口时,XX叫住了我,我们就在宿舍前晒衣被的铁丝前边说着话。这时,看见连卫生员范XX被人催促着背着药箱,他边走边系白大褂的扣子,和那人急匆匆从卫生所往外跑。(卫生所在我的宿舍旁边,女生宿舍那栋房房中)好象发生什么事了,我和XX也跟着跑过水房后,远远就见猪圈那边围着一堆人,听到了猪的哀嚎。近了只见魏连长疾声厉色气急败坏地责骂着谁,看样子到现在魏连长还不曾回家,没有吃饭呢,因为还是那付脏兮兮的模样。到了跟前只见刚来的小白猪被几个知青按倒在地动摊不得,嘴巴张得大大的流着口水,拼命地惨叫着。一问才知道:原来,两男知青在猪圈外给小白猪解了绳索,再往猪圈赶时,小白猪仍不听话不进猪圈,并伺机夺路拼命奔跑,那时知青们已吃完了饭,排里的知青小伙子们就帮着追赶,越追人越多,小白就越害怕,跑的越快。有几个找了棍棒边追边打,不知是谁不知怎么竞把小白的下巴打脱了臼。(我想一定是哪位无意失手造成的。)
大家都把小白猪下巴复原的希望寄托在卫生员范的身上。范上海人,有着南方人的清秀,在我们女生眼里他虽是男性却温柔有余,说话文绉绉、细声慢语,动作也是慢条似理的。此刻和魏连长那黑红火爆满脸泥水汗水的情绪截然是冰火两重天。范用他独特的嗓音细慢地说:"好说,好说,托上去就行了,你们按住了别动。"范蹲在猪脸前,左手按住小白的上嘴巴,右手托住小白的下嘴巴,右手猛的往上一使劲儿:"好!"叫别人帮他从药葙中拿出白纱布绷带,一圈一圈把小白的嘴巴缠了起来。有人问了:"多长时问拆绷带?""这猪怎么吃食啊?"范细声慢悠悠地说:"过个四、五天就可以拆了。这些天用针管往里打流食就可以,大家放心吧,死不了的!"几个人把小白抬进了猪圈。"哎,小白真可怜,多亏连队有范卫生员。"大家散去。
范卫生员每天给小白用大针管打进流食。到日子了该拆绷带了。王连长和几个关心小白的人满怀欢喜去看拆绷带的结果。据说,当绷带一拆落,小白的下巴"呱搭"就掉下来了,口水早已把白绷带污染结成厚茄了。范当时就傻眼了,王连长说了一句:"完了,可惜了了!"紧接着小白这一只猪的故事就以悲剧收场了。
几天后连长下令把小白猪杀了。因它无法进食消瘦得很快。连长们不忍心看着小白油灯耗尽,活活受罪等着饿死。
我虽和小白猪只有半天之交,但小白猪的死着实让我惘然若失了好几天。我在心里想:小白猪不是个普通的猪,虽小但比大猪们都有思想,它是太不甘心被我们这一伙陌生人驱赶到陌生的环境了,所以从一开始它就要摆脱我们和树枝的监管"小白啊小白,你不是个笨猪!你太聪明了,太有个性了,但又太固执己见了。死犟、犟死!你怎么就不能随波逐流,随遇而安呢?为何脑袋一根筋!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不过通过小白这一只猪的故事我确信了猪是有有思想的。猪尚且如此,别的动物也大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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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再林 发表于 2016-1-9 07:38 | 显示全部楼层
非常高兴,早晨上网就发现兄弟的十篇文章赫然在目。兄弟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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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山红 发表于 2016-1-9 08:16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小白猪的故事,回忆起当年这样类似的故事真是不少,都保存在我们的记忆里,这就是我们知青的真实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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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兴国 发表于 2016-1-9 10:43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小白猪的故事,任何动物都是有思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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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猪 发表于 2016-1-9 12:12 | 显示全部楼层
   文章写的既详细又到位,看你写的文章把当时的情景描写的栩栩如生,犹如我也在现场,看来你的记忆力很好,拜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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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里农场董建国 发表于 2016-1-9 13:15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猪写的这么细致,真的看出你没少下功夫。你写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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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头狮子 发表于 2016-1-9 16:54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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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农场章文 发表于 2016-1-9 19:49 | 显示全部楼层
李再林 发表于 2016-1-9 07:38
非常高兴,早晨上网就发现兄弟的十篇文章赫然在目。兄弟辛苦了!

谢谢再林兄留言,高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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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农场章文 发表于 2016-1-9 19:49 | 显示全部楼层
映山红 发表于 2016-1-9 08:16
拜读小白猪的故事,回忆起当年这样类似的故事真是不少,都保存在我们的记忆里,这就是我们知青的真实生活。

谢谢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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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农场章文 发表于 2016-1-9 19:50 | 显示全部楼层
小金猪 发表于 2016-1-9 12:12
文章写的既详细又到位,看你写的文章把当时的情景描写的栩栩如生,犹如我也在现场,看来你的记忆力很好, ...

谢谢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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