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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齐梦 于 2015-12-15 11:39 编辑
《难言往事 》
(四)
我们拿着硬如坚石、还是报纸包着的月饼;拎着看不清色泽的汽水,兴奋地回到了小南山。选了一块颇为平整的草地座了下来。大张啃着一口一溜沟的月饼,喝着不知什么味道的汽水,大发感慨:“我们这是什么精神?食堂的大肉包子不吃,偏偏来啃“石头”,这才是名符其实的磨练筋骨啊!” 他们三人说着、笑着、吃着,津津有味的。随着阵阵微风,花香扑鼻,更有蝶飞鸟鸣,应该是平日里求之不得的惬意的。可我脑海中昨日一幕,就是挥之不去。柔柔的青草,此刻被我看做凶神恶煞般,狠狠地刺痛着我的心。鸟儿的歌声里,分明也感觉到是在耻笑我的无能。再细想想,总不该辜负了大家父兄般的关爱吧,更不能因我而破坏了别人愉快的气氛嘛。我也大口咀嚼起来,费尽了唾液,刚刚吃进一小口,如此艰难,也算是另类的一种自我惩罚了。
经过好长时间的磨牙,我们终于消灭了“石头”和汽水,在青草上抹了抹手,顺势躺了下来。大张一改平日的一本正经,耍起了活宝。不知那根神经搭错了,其实我心里明白他是为了逗我开心,竟给我出了一个有所改动的谜语,粗俗极了。小时候就知道的:“日落西山黑了天,小黑妖精跳下山,妖精转喝唐僧血,猪八戒的耙子挠得欢。” 我笑他太小儿科,可他自损形象,来抚慰我。我非常感动。如果我再不融入其中,就太不近人情了。
眼镜,吟诗作赋的好手,此刻更是思如泉涌。一首首赞美诗信手拈来,或铿锵有力,或行云流水,深入人心,激发情感。在这样一幅天然美景之中,谁不为之感慨万千呢?眼镜抑扬顿挫的朗诵,把我带人诗的意境,心潮翻涌,思绪万千。我体会着大自然的可爱,幻想着世间如果没有纷争,没有尔虞我诈,都能和平相处,互敬互爱,该有多好?并且,我对我的偶像—眼镜的才能和智慧,更加钦佩了。
说起天津知青小王,69年来到团里,直接分配到木材厂,做出纳和文书工作。她没有到过生产连队,没干过农活,这次就是抱着锻炼思想,锻炼意志,培养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来的。接触几日后,我对她坦诚,热忱,克己奉公、雷厉风行的作风,佩服有加。别看她昨日跟我一样,出了糗事,平时干活的利落干净,总是胜我一筹。小王又唱得一口地道的评剧,字正腔圆的,很有专业水准。尤其那出《杜鹃山》中《家住安源》选段,把柯湘演绎得细腻、含蓄、深沉、凝重,很有评剧名角杨春霞的味道。她的一招一式,她的唱、念、做、打,历时能把听众带入到对敌斗争的激烈之中。更让我想不到的是,雷刚的唱段,她唱起来同样韵味十足,刚劲有力,大有把整个评剧每个行当都全部学会的潜力。小王天生一副好嗓子,加之妩媚的面容,纤细的腰肢,纤细的手指,没能搞评剧专业,真是可惜了。
热烈的气氛之中,大家当然不会放过她的,她索性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表情丰富地唱了起来,唱了一段又一段。而且唱段中不是筱白玉霜的唱腔,就是新凤霞的韵味,她学起来每一个流派,都惟妙惟肖。唱罢,小王红着脸说到:“昨天的表现,给工作队抹了黑,给大家添了麻烦,真是对不起。不过自己实在没办法,自己真的尽了力。我一定接受连队知青的严厉批评,彻底改造自己,过好劳动关。”
我,当然他们仨也不肯大发慈悲放弃的。可是我什么都不会,还不能扫大家的兴。尤其是我俩出了那档子事,人家冒着风险来陪伴我们,安慰我们,我当然不能负了他们的一片诚意的。于是,拿鸭子上架,好歹朗诵了郭小川的诗《祝酒歌》和《西出阳关》。只是,那雄浑、深邃的诗句,那真挚的革命情怀,让我朗诵得太过平淡,真对不起作者的那片无限激情了。
我们还共同唱了革命歌曲,一首首,铿锵有力,激情澎湃,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竟然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一个个露出了牛鬼蛇神的嘴脸,封资修禁品纷纷出炉,大有翻案之意味。开始,我还有些执拗,怕节外生枝,再惹是非,下场惨痛,让他们小点声,再小点声。弄巧成拙,声音一低,曲子更加婉转悠扬了。真正的靡靡之音,把每个人的心都带入了飘飘忽忽的天上去了,那么美好,那么浪漫。我们简直快要疯掉了,政治气候如此浓烈,常常使人窒息的时代,我们这般放肆,抓出来那可是政治事件,立场问题,革不革命的大事啊。其中潜藏着多大的风险,甚至要掉脑袋啊。简直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看来我们不傻,为此还订立了盟约,“攻守同盟”,任何时候都要保守这一天的秘密。
时间总是那样吝啬,在我们的肆意妄为中,天慢慢黑了下来,我们四个人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小南山,不情愿地向着连队的方向走去。
是因祸得福呢?还是拈轻怕重,逃避劳其筋骨?农忙时节,全连指战员,还有老连长,我们的两位队长,大批知识青年和那些兢兢业业的老职工们,在烈日炎炎下,在蚊虫叮咬中,汗流浃背地向大自然挑战,用艰辛的付出向黑土地要粮,我们却在微风美景中享受大自然的赐予,在香花野草中享受安乐。我理解这是父辈的爱护,可我毕竟在困难面前退缩了,打了败仗,当了逃兵。自己真的认识到了错误,更感到了自责和耻辱,心中充满了悔意,唯有加倍努力,迎头赶上,顺利闯过劳动关,做一个名符其实的兵团战士,才是我唯一的选择。
又是充满生机的凌晨,老连长,我们的两位队长,还有大张,扛着锄头,走在铲地大军前面,大步流星地奔向玉米地。食堂两名炊事员充实到铲地大军,小王一个顶俩地到食堂帮厨去了。眼镜接到团里通知,去采访一位全国劳动模范,再写一篇通讯,任务很急,晚上交稿。我呢,回到了团部,接受了一项新的任务,马上动身,遣送一位“坏分子”家属回辽宁老家。
这场尴尬之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就这样草草收兵。而岁月留痕,记忆难消。一段不光彩,时刻警醒我,努力做事,磊落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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