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9月10日,我从哈尔滨道外七道街松花江畔码头乘船经过24个多小时一天一夜的航行,到达通河县清河镇码头,再乘车行12里到达清河五七干校校部,再往前行4里就到了六连。六连紧靠通往山里的砂石公路,是畜牧连。养猪,养羊,养鸡。还有制瓦班。一船的知青,只有我和十几人分在了六连。我们住地窨子草棚,大通铺,又窄又潮。后来搬到砖房大筒子屋,上下两排大铺相对,中间是过道。六连是新建连,紧挨着烧砖的四连。后来因为连队人员减少,两个连合并成为四连。
我初到六连,连长既不是下放的干部,也不是知青,是哈市林学院下派的并未分配的造反派大学生。连里下设养猪班、养羊班、养鸡班、木工班,还有基建、制瓦、后勤等班。我分配到木工班,干的却不是木工活,而是扛木头等活。还打过铁,就是上房梁用的“八锔子”。
连队有个空地,建了简易的篮球场,每天早上军训在这里。
干校伙食不错,一营种麦子,二营种水稻,吃的都是大米白面。逢双周休一次,改善伙食,吃包子、饺子和肉食。饭碗少,两人一碗红烧肉,彼此谦让,甚是和谐。
每天早上起床,军训。然后在宿舍“天天读”。没有广播,有五七战士和知青轮流到各宿舍口播报上新闻(实际上是两三天前的报纸新闻)或本连的消息。然后出工。我最初干的活是挖储存牲畜冬天用的饲料窖,基建。
休息时我们三三两两去校部或江畔溜达。有时到四连,顺梯爬上四连砖厂高高的大烟囱,眺望四周的风光。
有次养猪班放猪,两只公猪撕咬起来,无人上前。我抄起铁锨冲上去,用铁铣别开两只撕咬猪嘴,一只公猪嫌我“管闲事”,发怒向我冲来,锋利的猪牙豁开我的裤子。幸好没有受伤。六连知青至今记得这事儿。后来我调养猪班才知,公猪也会因母猪而“吃醋”,打架的。有次放猪,走到清澈可见底的小古洞河,猪们全跳下河。不知猪会游泳。我吓坏了。只见猪们在河流里只露出一条脊背,全潜水游到小河对面去了!幸亏我会游泳,脱掉衣裤,只穿短裤,游过河去,在岸边放完猪随猪们一起游回来。刚出生的小猪很好玩,猪毛雪白,眼睛黑亮,像出生的婴儿,招人喜欢。我曾在猪舍值班室住(和猪窝面积一样大小),邻居就是猪们。我在欣赏五线谱舞剧《红色娘子军》总谱时,会拿出口琴对猪们吹我喜欢的旋律。猪们望着我,似乎在听。
最有意思的是帮养养班剪羊毛。在凉棚木案子上,抓住细细的羊腿,养乖乖地侧身倒在案子上任我拿着长剪刀,贴着羊毛根处,剪羊毛。有时不小心剪破了羊毛的嫩嫩的皮肤,羊会颤抖,我的心也会咯噔抖一下,赶紧用旁边的药水给羊皮伤处抹一下。羊毛不像人发,剪下后不会散,而是一整张。
1969年9月,我在六连只干了两个多月,我就报名去建在通河县乌拉浑邻区的采伐连了。
在六连我最伤心的一件事是,1970年9月,我被软禁批判后,年底又第二次进了采伐连。有次下山看电影,回来顺便回六连。那天赶上连队包饺子。但没有一个班留我吃饺子。大家见我如同陌生人。世态如此炎凉叫我心寒。至今我交友都十分小心谨慎。那天晚上,连部的一个姓张(名字忘了)的文书是五七干部,留我吃了饺子。他鼓励我不要灰心。他说,早晨广播时,我听过你写的长诗《战火海》、《不平静的夜》和《英雄赞歌》。你将来会有出息的。感谢他的吉言。我后来真的很顺利。
虽然当时和至今我叫不全六连知青的姓名,但2006年11月4日,我第三次参加六连知青聚会时,还是满腔热忱地为他们照相、录像。今天发布的电视片和照片,其实六连的知青谁也没看到,因为我一直没有发行。旧片重看,原来六连有这样许多的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