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杨以明 于 2015-3-2 14:34 编辑
红卫兵想通过斗和尚再显神威，他们拉开大门，门吱地一声开了。门外红卫兵小将一愣，里面哪里有和尚，明明是自己最崇敬最亲爱的亲人解放军战士（上文已经说明，文革内乱，蒋介石喊出伺机反攻大陆，于是部分解放军调往福建，这支部队在寺庙借住）。莫非这里是军事重地，抬头看匾，“涌泉寺”三个大字清清楚楚。要不，是他们先一步来造反？自己来迟了？ 如果这些大兵一言不发，或干脆转身回去，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因为当时红卫兵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有点怕解放军。他们的红司令毛主席接见他们的时候，穿的就是绿军装。军人住扎的地方红卫兵小将一般不敢问津，除非有能管住军人的“虎符”“密令”之类的东西在手。 偏偏这群大兵中有一位刚从航校来的学生兵。1966年5月到部队，6月份文化大革命就轰轰烈烈搞起来。航校学生也冲破重重阻力，上北京见毛主席，南征北战、东挡西杀地进行全国大串连，好不痛快，好不热闹。偏偏爹妈性子急，早一年生下自己，要是晚一年不也赶上文化大革命了？更可笑的，给自己起名艾和平。既然你们爱和平，为什么还要闹革命还要送自己上部队？说是接过革命的枪。艾和平听说红卫兵小将宋彬彬听毛主席的话，改名宋要武的事迹以后，即刻打报告，要求改名，一下子拿出三个方案，请领导择优批准：艾党、艾革命、艾文革。连长不但没表扬他，反而讽刺他爱捣蛋。于是，艾和平在战士中真的有了新名字：捣蛋。艾和平处心积虑地设计了几次方案，想给连长使坏，但终因怕事情败露而未敢造次。今天看到一群比自己小不了三两岁的学生，特别高兴，随口说道：“欢迎。欢迎红卫兵来鼓山串连，开展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红卫兵小将反应机敏，立刻齐声高喊：“向解放军学习，向解放军致敬。”战士也只好回报：“向红卫兵学习，向红卫兵致敬。” 造反的序幕拉开。 下山开会的连长、指导员返回涌泉寺时，寺碑已倒地破碎。已有千年历史的牌匾成了劈柴。小将们正抡锹挥镐与佛像激战，口中振振有词：“什么他妈我看你佛法无边，老子让你断子绝孙！” 两位驻军最高长官不仅知道历代革命造反的英雄豪杰多有拆庙砸佛堂的嗜好，而且了解山下文化大革命的大趋势，所以不敢逆潮流而动，还得表示支持红卫兵们的革命行动，命令炊事员为累得汗流浃背的红卫兵小将烧水做饭。 军队进驻涌泉寺之时，曾被告之，寺内珍藏有明代南北藏、清代龙藏……等珍本，另外还有明清两代本山高僧元贤、道霈等著述7500多册，明清经版万余方，及苦行僧刺血书写的佛经675册。并特别叮嘱要保护好藏经之殿阁。两位领导一商量，感到红卫兵毕竟是毛主席支持的，哪怕他们毁坏文物也打着造反的革命大旗，但也不能让红卫兵这样继续疯狂打砸抢，决定暗调十几名战士进驻藏经殿，紧闭院门，说是军事重地。好在红卫兵小将非常警畏“军事机密”，珍贵经卷得以保存。对于军人进驻庙宇之事，后来的僧人不得不援引道家名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塞翁失马安知非福。” 当晚，吓得浑身哆嗦的僧人们被红卫兵斥令还俗，轰出寺院。红卫兵小将住进禅房。阮明明和另外一个女学生住在长老房中。只见屋内清静典雅，香烟缭绕，四壁书架，上面都是线装书。取下一本，看不懂，再取一本，仍是莫名其妙，闹不清应当归入封资修的哪一档。二人最后取得一致意见：有毒。 女孩子嫌老和尚脏，把床上被子扔到院里，从“最可爱的人”那里借来被褥，铺在床上。二人又惊讶那床的精美：床头雕着龙凤、禽兽，床脚刻有花草鱼虫，两边床帮刻的是浮云、远山，刀笔精致，玲珑剔透。床与书架均为紫红色，显得幽深肃穆。俩人并肩躺下，想到这屋子里有个老和尚长年独卧的地方，怎么也睡不着，便天南地北的闲扯起来。不知怎的，就说到命运，说到神仙佛爷，又一不留神，滑到有没有鬼显灵的问题上。 两个女孩子嘴上都说不信闹鬼的事，可是耳朵都悄悄聆听窗外的响动，心里怦怦直跳。 经过破四旧洗礼后的涌泉寺，门窗离框、牌匾脱钩、泥塑倒悬，难免因风而动，发出一些响动。两个女孩子不由自主地抱在一起。她们不说怕，却说：“好冷”。 阮明明问：“你白天砸佛像了吗？”“没，没有。只给了小鬼一脚，现在脚还疼呢。”对方回答。 阮明明心想，造反还他妈胆小怕事，于是吓唬她说：“坏了。你要是打了观音、如来什么的，多狠都没事。人家是大慈大悲，大人不论小人过。那小鬼就不行了。小人小心眼儿，多看他一眼都记仇，没占着便宜就觉着吃亏的主，你踹他，他还不恨你一辈子。” 那女孩比阮明明小，胆子也小，吓得偎在阮明明怀里，说：“真的？那怎么办呢？” “冻豆腐难办（拌），回家准备棺材去吧。”阮明明说。其实，她心中也打鼓，因为小时候就听姥姥讲观音怎么好，可她当时净想着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头万绪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了，给了观音一脚，此时想起姥姥也讲过对观音不敬会遭报应，不禁有点害怕。不过她强作镇定，讲笑话给自己吃定心丸。她不敢闭眼，一闭眼，那慈眉善目、金碧辉煌的佛像和观音像就浮现眼前。一时佛像金漆剥落，袈裟片片飞迸，金像变成泥草木胎，双眼却金光四射，手指在戳自己，仿佛在说：“阿弥佗佛，罪过、罪过。” 突然，一声嚎叫，屋顶上扑通一阵乱响。吓得两个女孩同时惊叫起来。一会儿又恢复了寂静，只有山风不时把门窗吹动，发出吱吱的声响。小女孩实在忍不住了，说：“我有点害怕。”“害怕？怕什么？”阮明明给她打气，“听说过女共产党员江姐吗？被国民党反动派在手指上钉竹签都不哼一声，宁死不屈。咱们这算什么。江姐……”，话虽如此，但心里还是有点发憷，阮明明也害怕起来。由于打砸抢耗费体力，阮明明和女孩很快入睡，半夜突然那个女红卫兵梦见被她踹过的观音口吐鲜血，直愣愣地看着她，虽然一言不发，但似乎要和她秋后算账，女红卫兵“啊”的一声惊叫…… （本文摘自1996年中国社会出版社出版的《青春的浩劫》，共50余万字，由金汕与方正、孟固、陈义风合作完成，本博客已经发出一部分，今后将陆续登载，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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