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苏文华 于 2014-10-24 21:37 编辑
时间是坚硬的,呼兰河是柔软的。而呼兰小城就在这阳刚与阴柔的碰撞中,有了自己的身分。1734年12月27日,清廷批准设立呼兰城。 这边河岸的时光里,因有炊烟和野火,才盘活了一方地界。这边崛起的空间中,因有自由和任性,才圈定了一个城镇。 到了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当四周的村落处于荒蛮中,人们还在愚钝在度日的时候,这个城镇有了第一所初高级小学堂,设立了黑龙江第一所女子学校,随后又设立呼兰师范传习所、高等工业实习学堂,呼兰城得到了启蒙,这也许就是天意。 碰巧的是,此时的萧红,已到了上学的年龄。何况,父亲是开明之士,她踏入学堂读书,已在情理之中。在学堂,她拥有了机会,提升了心智,于是,她把童年里古诗演绎成风情。把后花园的花草编织成童话。说呼兰造就了萧红,同时又是萧红成全了呼兰,不足为过。 读书,让萧红开阔了眼界,十七岁那年,为了上中学,她和父亲有了争吵,后来父亲让步,她终于去了哈尔滨读书。 在校园里,她眼中呼兰河,那摇曳的月光,清纯的流水,释放着芬芳之气,呼兰城里,那湛蓝天空,碧绿的草地,燃烧的云彩,栖息着童真的诗意。她的思想如鲜花一样,自由开放着。读书如一片广袤而葳蕤的原野,哪怕那么一点点光,那么一点点清风,就可以把她照亮,就可以把她满腹的清香吹拂出来。校园是她用文字开垦的处女地。 二十岁那年,为了追求爱与自由,她亲手砸碎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枷锁,离家出走,抛弃了可能的拥有安逸生活,告别了世俗的幸福,而选择流亡的道路。同时,家也为她关闭了门! 奔逃中的萧红,遇着的男子——汪恩甲、萧军、端木蕻良,于她全是悲哀。每一次她都是如握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着,满掌的坚韧而不自知。她每一次给自己编织的梦都过于美了。 萧军与萧红生活六年,萧红对他有女性侠义的一面,给予我,就要报答你,愿意一辈子牺牲。在她怀上汪恩甲的孩子,被抛弃的时刻,萧军义无反顾地和她在一起,保护她、爱她,这个恩情,萧红是感念的,因此,即使萧军有缺点,也能容忍。但是,萧红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她挣脱萧军是无奈的,迈出这一步很艰难,因为萧军的所为,超出了她对自由和尊严追求的界限。 端木与萧红生活四年,萧红是真心爱他的。 当然,萧红的身上有爱美的特质。那种美是指青年作家对美的追求,对才华的欣赏,她对端木才华欣赏的。在兵荒马乱的年代,青年男女产生感情是可能的,端木的迎合,使她深受伤害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这与萧红对尊严、自由的追求是统一的。 除了祖父,萧红的一生没有获得一份真正的爱,汪恩甲、萧军、端木蕻良,都不能给予萧红以情感的慰藉和庇护,相反却给萧红的生活增加了新的痛苦,爱情的坎坷与不幸让这颗脆弱的心灵更加不堪一击。萧红在某种意义上是一个无家的女儿,在传统文化势力面前,萧红无疑是一个受伤者、不幸者,但是不能说她是一个失败者。她大胆地追求,勇敢地反抗,顽强地挣扎,为了一个梦想,一直坚持到生命的尽头。应该说她是一个战士。 萧红虽然与家人决裂,却从未割舍过对故乡的热爱。孤身飘零的生活,太多的悲悯和不幸,没有让她放下手中的笔,她和社会底层的人一起经历不幸和痛苦,以至为黑暗所吞噬。 对于命运,她坦然接受了,又反抗了。她以文学的方式去表达,以弱势者的立场,在悲悯和抚慰同类的同时,控告社会的不公。她将痛苦淬炼,将热爱凝聚,以一个思考者姿态,写下了著名的《生死场》和《呼兰河传》。 她把故园中的花朵和蝴蝶,火烧云和虫鸣,月光和寒霜,飞雪和麻雀,连同那些苦难辛酸而优美清丽的故事,用一根精巧的绣花针,疏朗有致地绣在一起,为我们打造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后花园”。 她写坟场是死的城郭,没有花香,没有虫鸣,即使有花,即使有虫,那都是唱奏着别离歌,陪伴着说不尽的死者永久的寂寞。而这孤独中,独绽一簇红,便是她的文字,这些文字,至今都在蓬勃生长。 在这个世界中,时间是坚硬和无法超越的;而在文学的世界中,时间完全是自由和开放的,文学让人类通向永恒和梦想的道路成为可能。 她说:“作家不是属于某一阶级的,作家是属于人类的,现在或者过去,作家们 写作的出发点是对着人类的愚昧。”现实生活在给予了萧红丰富苦难的同时,也滋养了她的文学才能。这是萧红的伟大之处。萧红在她凄婉细腻的笔调中使人感受着她的灵魂之苦,而她也在倾饮人生的苦味之杯时,向我们展现了日常生活中的光与影。 她的人生陡峭而孤绝!那年,她三十一岁,临走前说了她“将与蓝天碧水永处,留得那半部红楼给别人写”。纵然不甘不甘,也得走。她走了,呼兰河还在,水里流不尽的是她那金子般的时光。遗憾的是,没人能写出来,不是人人都能成为萧红的! 呼兰河没有冷,她的家乡人没有忘记她,在她身后的日子里,人们把她的灵魂定格在故乡的西岗公园。她躺在这里,有人常常提起她,还有人讲起她的故事,她不寂寞、也不孤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