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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知青张存灿下乡路之二《风雪夜“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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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得斋 发表于 2014-10-1 09:4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一得斋 于 2014-10-2 20:10 编辑

                                           风雪夜“逃兵”
                                                           张存灿
                                                       一
       我的前半生,有近24年的时间,都是在“北大荒”度过的。其中,1970年至1972年我是在五十七团三连度过的。
       当年三连那唯美的自然风光,曾经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春季里,水草丰茂、乍暖还寒;夏季里,炎炎赤日、麦海翻浪;秋季里,云淡天高、大豆摇黄;冬季里,北风呼啸、素裹银装。有趣的是,在一个隆冬的夜晚,我还与一只迷途的狍子在宿舍的走廊里邂逅相遇。
       当年的我,激情奔放。目睹刘佩玲为扑灭逼近连队的荒火被烧成重伤,事后,我曾经为她难过的流过泪;目睹劳改就业的“Х大头”宣传宿命论提倡“抓阄”评先进,事后,我曾经受命开过他的批判会。当年如“井底之蛙”的我,似懂非懂地面对连队那个“小社会”,经常是一脸的然茫。有些爱占连队小便宜的人让我从心底里对他们产生鄙夷;许多像于州星、于凤岐、唐子恒那样在劳动中身先士卒带头苦干的老职工,又让我从内心里对他们多一份敬重。
       在三连的两年中,我烧过水、扬过场、扛过枪、盖过房、伐过木、收过粮,还到富锦江边的“白炮台”码头装过货卸过船。
       在三连的两年中,21岁生日的时候,我写过:“身随建国降人间,风雨飞霜二十年。笑迎北国千里雪,我以我血荐轩辕。”劳累了一天,收工回到宿舍的时候,我写过:“气爽秋高艳阳天,兵团战士齐向前。银镰挥舞战豆海,我赶你追奋争先。何惧蒺藜身刺满,任凭泥水湿衣衫。腰酸背痛不觉苦,回望豆铺笑开颜。”月亮圆的时候,我写过:“中秋夜深寒,游子忆慈颜。父母盼儿归,边疆望月圆。”纪念“五四”青年节的时候,我写过:“屯垦北疆整三载,当年稚气已凋残.抚远黑林值夜岗,大兴沃土乐耕田。漫道读书皆自好,惟有工农主义坚。虚心接受再教育,壮怀激烈永向前。”离开连队去江西省亲途经泰山时,我写过:“数九隆冬,戴雪披风,喜上泰安。浑浑莽泰山,古木参天,红墙绿瓦,怪石倒悬。先贤陵墓,古刹钟传,六朝寿松倒垂尖。登山望,环宇澄清兮,包罗万千。  尔来人世万年。自古英豪仰慕名山。为之竞折腰,血染征袍;开天劈地,人民建国;少年壮志,屯垦戍边。南游至此朝山拜,百年后,功成业就矣,来伴冯仙。
       日月如梭,往事如烟。“北大荒”的生活是难忘的。其中最让我难忘的还是刚到三连时我曾经很不光荣地当过“逃兵”的事,和当“逃兵”的那段让我最为难忘的经历。

                                                           二
       那是44年前,即1970年的2月底我随连队撤离抚远后来到富锦县境内的七星农场大兴分场的事。
       经过近一个月时间的整顿整编,我们原东方红团老一连与原大兴分场的良种队合并改称为五十七团武装三连。我们老一连的人都编入到新组建的各个班、排,我,因为当时身体不好正在连队休养而没有被分配任何工作。有一天,我接到了父亲的来信,说我弟弟听到他下乡回来的同学说,我因枪“走火”住院了,我的母亲病倒了,全家人都万分地着急。父亲说他准备来兵团看我并接我回哈尔滨养伤……。我的脑袋一下子就大了。当即拿着父亲的信就去连部请假。转天早上,连饭都没吃,就踏着积雪步行去了团部。
       在团军务股一位自称姓郭的现役军人热情地接待了我。看了我的报告和连队的请示后,他说:“你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但一级战备期间,除非极特殊情况……”没有等他说完,我就急切地拿出父亲的信递给他,他看了看说“单凭信不行,我这里有不少家里人打来的电报都不行。”我又问他:“那,……什么情况才行呢?”他说:“必须有医院开具的诊断书或证明,证明你的父母病危,或者是已经死亡,否则一律不能批假!”我当时可真的急了,愤愤地说:“我父母如死了,我根本就不会找你来请假!”说完,把门一摔我就走了。
现在想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来的那么大的胆量,竟敢对解放军的领导如此的放肆。
       回到连队后的当天晚上我失眠了。眼前总浮现出父母痛心且焦虑的神情和弟弟因担心我吃不下饭而消瘦的面容。恍惚间,我好像感觉到多病的父亲已经正在做来兵团看我的准备。没有过多久,迷迷糊糊的又好像看到了父亲正在没有“道眼”的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我走来。我用被子蒙上头,哭了。那天的夜里,我没有丝毫的睡意。天还没亮,我就悄悄地爬起来,先是把我的东西简单地摆放了一下,然后带着从一位老职工手里借来的20元钱,背着一个装有几件衣物的小书包,聂手聂脚地走出了宿舍,坐上头天晚上就联系好了的去团部仓库拉东西的老牛车,顶着雪、冒着风,离开了连队。
       坐在牛车上,我不时地回头望去,黑咕隆咚的夜晚,连队大食堂的屋顶上就已冒出缕缕的炊烟,一会儿飘向东、一会儿又飘向西,眨眼之间,无影无踪了。一路上,就觉得那辆老牛拉的破车好像有意和我作对,一摇三晃不紧不慢地向前挪动着。特别是缺油的车轴传出的“吱妞、吱妞”的声音让我感到一阵阵的心烦。赶车的“老板子”姓刘,和我挺熟,一边吆喝着,还一边不停地问这问那,我总是心不在焉地搪塞着他。到了团部,天,才蒙蒙亮。
       好友、北京知青王汉江帮我找到了一辆说是准备去师部拉货的大卡车,在给连队文书李大哥打电话时,我嘱咐他把我的枪收起来。李大哥问我批假了吗?我没有回答就放下了电话。不一会,那位朋友满脸难为情从修理厂办公楼里走出来并告诉我说:“车要检修,明天才能走!”无奈,我只好耐着性子跟他去了他的宿舍,傍晚就住在他的大铺上。
        转天下午,天空依然飘着破碎的雪花。当卡车路过三连时,我站在敞篷车上还不时地把棉帽子使劲地往下拉一拉生怕被人发现。车上,只有我和另外一个自称是三师十八团的一个已婚的当地青年。他说,他在几天前接到他新媳妇的来信,让他快点回去,说是病了。他说连队同意了,可到团里请假时不批,没辙,他就只好往家跑吧。归心似箭、心急如火。我们两个人“同病相怜”。一路聊着,忘记了天寒,也忘记了地冻,时间也过得挺块。天黑时,我们到了师部汽车连。快半夜了,我们才从车队人闲聊中,知道有去富锦的车。我们偷偷地上了一辆刚起火的卡车。黑乎乎的夜晚,顺着卡车的灯光看,天空中又有碎碎的雪花儿呼呼悠悠地飘落下来。半路上,在一个不知是什么地方,也不知叫什么名字的屯子边上,车停了。那个司机从驾驶室里搀出一个老头儿,在准备拿车厢上的麻袋包时,我们被发现了。我当即就把事先准备好了的两枚毛主席纪念章送给了那个司机。车又开了。转天一大早,我换上了由富锦县城开往福利屯的大客车。到了福利屯,买好了回哈尔滨的火车票,第三天的早上就到家了。
       当我站在我家房东面同弟弟一起盖的装杂物的棚子的栅栏前,正想看看有啥变化时,只见我母亲手里端着装了煤球和劈柴的土簸箕,从里面出来了。我先是一愣,等我反应过来了,上前抓住她的手,我哭了,母亲也哭了。这时,我发现我母亲的脸肿了人也显得苍老多了。
       很快,远近的亲戚、朋友知道我回来了,大家都为我们一家人感到高兴。
在家的那段日子里,母亲托人找过名医、用过“偏方”,并调着样地给我做好吃的。我的弟弟是在我下乡后,因符合“两个走一个留一个”的政策而被街道安排进工厂当了工人。懂事的的弟弟和正在上小学的妹妹,有空儿也陪我出去转转。我紧张的心情,逐渐放松了下来,虚弱的身体也慢慢地得到了恢复。
       一晃儿,春节到了。由于闲的无事,想到昔日的同学、好朋友如今都个个如鸟般飞往遥远的兵团、农场让我思绪万千。在给同学王国栋的信中,我谈了自己下乡后的经历和“逃跑”回来后的心境,并附上一首题为《怀念学友》的小诗,表达了我百无聊赖的心情:“少年同窗友,初中各一堂。胸怀报国志,先后赴边疆。襄河养军马,富锦种豆粮。相隔数千里,遥忆泪几行。凛冽残冬过,春风拂面扬。佳节归故里,不见更情伤。今日不相逢,何时诉衷肠。剪烛思别意,把酒酹天苍。”
       在家那段日子里,我常同母亲闲聊天说说初到“北大荒”时那些城里人见不到的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和下乡后的感受。有一次我问过她,我说:“妈,当时我报名下乡没跟家里商量,您和爸爸生我气了吗?您当时是咋想的?”“怎么想起问这个啦?”我母亲说。我说:“没事,突然想起来,随便问问的吗。”母亲说:“这么大的事,你那时也不事先跟我们说,你老二儿可是够有蔫儿主意的了。你知道,妈那些日子偷着哭了多少次啊!”紧接着又说:“老二儿,你知道妈当时是咋想的吗?”我说:“我就想知道您是咋想的嘛。”她说:“隔壁邻居家你李叔、李婶儿在听说你报名后找过我,他们让我劝劝你不要走。你李婶说,‘你们老二儿那么懂事,他走了,你还不得想死呀!’我当时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啊。我真地好想让你留下,让你弟弟走,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妈你爸没有办法呀!……”。听着母亲说出的这些话,看着母亲说这些话时的表情,我有些木然。我知道妈妈疼我,舍不得让我走,我好感激我的父母如此地爱我。当提到我下乡前邻居家李叔说的那句“老二儿走了,将来儿子孙子都回不来了”的话时,母亲半天才有些哽咽地说:“你这次有多悬呢!要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还不就真的应了那话了吗!到那时,你让我和你爸可怎么活呀!”……我,语塞了。
       一个月后,我回到了连队。半年后,我的父母才知道,他家的老二儿半年前回家来是为了让家里人早点放心,也为了不让他们遭受长途跋涉之辛苦,在没有经过部队领导批准的情况下就“胆大包天”地冒着风雪擅自离开连队,而成了被人不恭的兵团“逃兵”。

                                                          三
        回忆,是用大脑进行思维的一种方式,也是一种活动,更是一个有着正常思维的自然人,区别于动物的一种特殊的属性。用文字,将大脑中储存的对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往事的记忆,然后再通过理性的分析、整理、加工表达出来,是写作;用声音,将大脑中储存的对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往事的记忆,然后再通过理性的分析、整理、加工表达出来,是诉说。写作和诉说,都是一种交流。当年我们这代青年像小鸟被哄出窝儿一样离开了城市,多少年后,又一个个像候鸟一样,扑打着羽毛刚刚丰满的翅膀,疲倦地从祖国的四面八方飞回到生他们养他们的地方。如今,这代人虽然有的仍然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做着奉献,但是大部分人已经退休。其中,多数都已成为城里哄孩子、做家务的“老字辈”。见面打招呼时,也开始由“他张爷爷”,“她王奶奶”,或是“他孙外公”,“她李外婆”的戏称,取代了当年的“张哥”、“李姐”或“荒友”的称谓。他们忙碌疲惫的身影,早已淹没在喧嚣沸腾、急速发展变化的大小城市中的大街小巷之中。这就是中国一代城市知识青年的人生轨迹。
       时光荏苒,转眼四十多年过去。用文字回忆当年作为知情身份的我,40多年前的一件件有趣、无趣的往事,特别是“初识北大荒”的意外,尤其是“风雪夜逃兵”的无奈,都将永远地留在我的记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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