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徐凤云 于 2014-9-11 09:01 编辑
五十八、战友们都在寻找“归宿”
我是乘坐大冯开的“尤特”回到团部的。他是一九六八年下乡的北京知青,我俩儿在二十连时,一起住在马号旁边的大宿舍里。他是“老三届”的高中生,年纪比我大好几岁,是从驻北京某部队家属大院出来的。他平时说话口气挺冲,喜欢高谈阔论,同宿舍住的上海知青都不太愿意理他。有可能是我在他说话时候,比较认真地听,从来不扫他的兴;还有可能是我俩儿同一批上机务排的缘故吧,他平日里和我挺近乎,在一起时总是愿说上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几年不见了,大冯显得特别兴奋,他让我坐在驾驶室的副座上,一路上和我说个不停,他已离开二十连两年多了,现在六连开“尤特”。他还是那样的开朗、乐观、健谈、风趣儿。只是说起话来不象以前那样吹吹呼呼的了,变得现实了许多。他告诉我说有对象了,是北京知青,已经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两个人准备过些日子回北京结婚。他还热心地问我有女朋友了没有,我摇了摇头,他不相信的用鼻子“哼”了一声说: “你还是那个样子,什么事情都守口如瓶,滴水不漏,很适合在保密局工作。” 我无语了,不知道怎样和他解释,其实,也没必要解释,一切解释都是多余的。 “尤特”在崎岖的坡路上喘息着,不停地发出“嘟嘟嘟”的刺耳响声,我也陷入了沉思之中。在我有病的这几年里,团里知青的思想变化太大了,连从北京部队家属大院出来的大冯都要在兵团结婚了,我一个小小平民百姓家的孩子,还能有什么盼头,看来我面对现实,回到十五连重新开始,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回到十五连后,碰到的人很少和我说话,许多人都用异样的眼神在看着我,是同情还是其它的什么意思就不得而知了。齐齐哈尔知青小孙将我的被褥放在他睡觉的炕上,对我说: “你先在这个炕上挤一挤,我已办好了转插手续,过几天便回齐齐哈尔,我睡觉的地方归你了。” 我无言地看着他,除了为他回到自己的家乡高兴外,心中也多多少少的有些失落感,唉,我本来在十五连能说知心话的人就很少,现在又少了一个。 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万学春从学校回来,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说: “钱红玉结婚了,她是和周副连长结婚的。” 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戴着眼镜,个子不高,长得比较敦实的上海男知青形象。他和小钱是在一九七〇年一月份确定恋爱关系的。那时,我患重感冒在团卫生队住院,小钱因阑尾炎手术也住院了。我们都是高射机枪连的战友,她为人随和、热情、说话办事喜欢直来直去,大家对她印象挺好的,提到她的时候,一般不喊她名字,都“二炮、二炮”地叫着,她也入乡随俗的默认了下来,时间长了,好像还产生了一种自豪感。 小钱手术后躺在床上下不了地,我烧退了后就去看她,她眨着那双很有神、很坦诚,但是单眼皮的眼睛对我说: “徐凤云,你真行呀,没几天就从战士升到五班长了,升的也太快了,过些日子得叫你徐排长了吧”! 她在一个月里,两次和我说了这样的话,每次说话的声音都很大,表情也很严肃,这就是她的风格,佩服和夸奖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让人听了有痛快淋漓的感觉。 在小钱住院期间,周副连长几乎每天都去看她,在病房里一呆就是一个多小时,两个人用上海方言聊得挺热乎,一来二去的确立了恋爱关系。四年多的时间过去了,昔日的“钱二炮”成了周夫人,我一定要到她家里去拜访一下,看看她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回来好几天了,每天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一直也找不到去看“钱二炮”的理由。李连长见到我时,阴沉着个脸说: “你的工作由周副连长安排,你找他去吧。” 我找了几个地方,也没见到周副连长的影子,有个好心的老职工说: “到他家找找,可能在家里。” 周副连长家在一排家属房的中间部位,我站在他家门槛上,看见小钱光着脚丫子坐在炕上发呆。她抬头见到我后楞了一下,赶忙拽过一件衣服盖在脚上,看样子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夏日的阳光透过窗户上的玻璃照在她略显憔悴的脸上,眼睛也没有以前那样有神了,头发乱蓬蓬的,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许多。她家的炕比其他人家的炕小了能有一半,这样显得地面要大一些。她一声不响地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和她打招呼。 过了大约有一分钟的样子,我问了一句: “你爱人在家吗?” 她摇了摇头,表示不在。 我又问了一句: “他到哪里去了?” 她还是摇了摇头。我疑惑地看着 她,难道说这就是当年天不怕,地不怕的“钱二炮”吗?怎么刚结婚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她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勉强咧开嘴笑了一下,很费力地说: “我这几天感冒了,嗓子发炎,说不出话来”。 我点点头,看了她一眼说: “有病就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在回宿舍的路上,我的胸口堵得难受,有点儿喘不上气来,用力的捶了一会儿,才感到好受了一些。知青们都到了一定的年龄,许多人已无法在耐着性子等下去了,纷纷行动起来,寻找自己的“归宿”。我在这样的大气候下回到了十五连,面对眼前的一切,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困惑之中,我的“归宿”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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