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李再林 于 2012-1-8 16:28 编辑
除了两百多匹纯种三河马之外,连里还养了十来头黑白花相间的荷兰奶牛,主要用途是榨奶给两匹种马喝,有时也拿一些到食堂去,但要兑水以后再用。 最早喂养这些牛的是张青的干女儿王英,就是那个特别爱笑的小姑娘。知青来了以后田敏光,朱丽芳都喂过它们,喂时间最长的是周男。牛棚实际上就是在马号门外架起的一排只有盖没有墙的简易棚,一排厚木板做的槽子,槽子上横着一根拴牛缰绳用的木杆,牛站立的地上也铺了一层厚木板。王英和周男她们每天总是早早地来到牛棚,系上白围裙,给牛添草加料,挑水泡料,清圈除粪,然后松开牛赶到井沿去饮水,再赶着牛到坡下去吃青草,回来后就拿个小登子,拎着只卫得罗,坐在牛肚子下面榨奶。(卫得罗是俄语水桶的译音,就是那种口大底小的水桶,我们那时使用的词语很多都是俄语译音,比如女孩子穿的连衣裙叫布拉吉,联合收割机叫康拜因,机器叫马达母等等。)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没事也来帮忙,很快也学会了榨奶。先用抹布擦干净四个奶头上沾的灰土和粪便,用双手握住奶头,一边有节奏地上下摆动,一边吱吱地把一股股洁白的奶水挤到桶里。伴随着牛儿们咯吱吱的咀嚼草料声,加上远远传来的蛙啼鸟鸣,温暖的阳光下,和煦的微风中,如果你能静下心来,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只是听,用心去感觉,就会觉得自己好象处身在一个超脱的环境中。各种声音交织成一曲优美动听的乐曲,另人听了心旷神怡,清朗陶醉,那简直是一种精神上的无上享受,不身临其境是很难体会到那种感觉和意境的。但要时刻小心防备风刮起的尘土或牛撒尿会溅脏桶里的牛奶,破坏这美好的氛围。牛儿们把头埋在槽子里,把扎成一寸长干干巴巴的谷草嚼碎咽下,挤出来的却是香喷喷,白净净的牛奶,真是不可思议。这让我想起了鲁迅先生对牛的赞美。牛是高尚的动物,它代表的是奉献和付出,是忠诚和挚着,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它对人无所求或求之甚少,却日以继夜地为人们奉献出洁白香甜的乳汁。 第二年春节我第一次享受探亲假。我想了很久,临走前亲手挤了一桶牛奶,准备带给久别的父母和弟妹们。牛奶在桶里冻实后放在马号的炉子上稍微烤一下,翻过来就倒出一个冻得邦邦硬的奶坨子,我用报纸把它包好,放在网兜里带到通北。上火车后因怕在车廂里化了,费好大劲打开冰冻的车窗,把奶坨吊在窗外,再把车窗关好。没想到过了几站地,网兜就被人在站台上用刀齐刷刷地割断将奶坨拿走了,就这样把准备带回家的礼物“送人”了。 这些奶牛至从68年第一批哈尔滨青年来到连里后它们就一直在那儿陪伴着大家,一直到青年返城时它们又一边嚅动着嘴巴倒嚼着草料,一边噔着园园的大眼睛默默地目送着大家离去。 连里还有一头很特殊的干零活的牤牛,人们都叫它“二流子”。说它特殊是因为全连所有的马匹和奶牛不是圈养就是栓在槽子旁喂养,唯独它是散放的,只要没活干它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在营区周围闲逛。它唯一的工作就是在需要的时候拉一辆单挂牛车。全连不论是谁,只要临时需要拉些小东西就会把它抓住套上车,用鞭子赶着去干活。用完了把车一卸,在它屁股上踹一脚,就任由它自己闲逛去了。有时菜园用它拉菜,有时食堂用它往地头送饭,有时种马室用它给种马拉草料,有时生产排用它给大宿舍拉烧炕的拌子,有时马号用它清圈拉粪,还有时木工房用它往火锯拉木料,反正谁用谁就抓它,用完车一卸松开就不管了。这牤子也弄个自由自在,活得也满舒坦的,也不用喂它,它自己会找食吃,有时会挤在槽子上和奶牛马群抢草料,有时在马圈边上有嗞有味地细细地品嚼羊草,有时还偷偷摸摸地溜进马号偷吃料桶里泡的豆饼,也经常因此挨揍。反正它吃的要比别牛好得多。这从它肥肥胖胖的身躯上就能看出来,屁股胖得滚园,一身土黄色的毛皮如果不粘土会油亮油亮的,头上的两只角有一只断了,只剩下半截,不知是和别的牛打架顶断的还是因为不听话被人们打断的。说实在的它干起活来还是很卖力气的,而且活也干得不少,只是道德品质有些问题,这可能是无拘无束的散养造成的。它软的欺负硬的怕,见到女孩子就一脸凶样,两个大眼睛瞪得滚园滚园的,甩动着屁股后面那短短的小尾巴,低着头摇晃着那一只半牛角,嘴角淌下的粘糊糊的口水甩得哪都是,一边唉唉地叫着,一边打着响鼻,象是要把对面的人一口吃了一样,经常把姑娘们吓哭,一见到它转身就跑。有时还会把姑娘们堵在女侧所里出不来,没办法只好大声求救,直到男同胞们闻声赶来把这个流氓轰走。它一见到男的夹起尾巴就溜,它最怕的是郝真,一见郝真就象见到了追命的凶神,老远就回身跑开。郝真对它也从来不客气,顺手抓过来不论是棒子还是铁锹就是一顿乱打。如今这条牤牛早就没了,可是战友们在一起回忆往事时常常想到它,提到它,特别是那些受它惊吓的女同学们,怎么也忘不了它。它留在人们心中的印象竟然那样的深刻,可能就是因为它是北大荒的牛,是那个年代在一个连队待过的牛吧,再不好也是有点缘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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