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痴迷老人 于 2012-1-6 14:45 编辑
由于吃不好睡不好，黑天白天都没法休息，再加上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马的产期差不多快结束的时候我累的病倒了。 那一天早上我感到特别难受，给马添草料时端着簸箕的两手直打哆嗦，浑身发冷，头晕目旋，眼里直冒金星，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脚和腿都疼的厉害，关节象散了架一样，就想躺下闭起眼睛来睡一觉。刘大爷看我的样子不对劲，就问我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我说没事，可能有点感冒，不要紧。刘大爷让我回屋歇歇。我咬牙坚持着喂完了马。刘大爷回去吃早饭。我没去食堂打饭，躺在炕上盖上两件皮大衣，弓着身子象大虾一样缩成一团，还是冷的上牙不住地磕打着下牙。 后来我想上厕所，厕所就在马号后面不远。我咬牙起身，摇摇晃晃地挪到厕所。解完手后刚出门，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金星四溅，眼前一黑，跌倒在雪地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 已经躺在了马号的炕上。姜大爷一边喊我一边使劲地用手掐我的人中，见我醒过来了才松开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免强抬起眼皮，隐隐约约地看见满屋子都是人，好象刘大爷，金武大爷，姜大爷，小王，蒋付连长都在，一道道关切焦虑的目光都在注视着我。我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和大衣，还是冷得直打哆嗦。一会卫生员把营部卫生所的李医生请来了，李医生四十多岁的样子，在新兵连时我见过他，但他不认识我。他脱下大衣坐在炕沿上，用冰凉的手摸了摸我的头，又翻开眼皮看了看，从医药箱里拿出体温表甩了甩插进我的嘴里，又带上听诊器，用手拿着另一头伸进被子里放在我胸前听了半天，随后又掀开被子拉起我的一条腿，脱下袜子在我的脚上和小腿上按了又按。我听见姜大爷焦急地问他怎么样。李医生先从我嘴里拿出体温表对着窗子看了看才说：“是急性风湿，挺严重的，烧到了三十九度八了，你看他腿都冻肿了，一按一个坑，脚也化浓了。我先给他打一针。”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根好粗好粗的大针管，吸了一大一小的两瓶药水，拉出我的胳膊，撸起袖子，在我肘弯处的血管扎进去，然后慢慢地推，足足推了好几分钟，才把一管药水注射完。接着又在我屁股上打了一针，他又从药箱里拿出好些药交给卫生员，并对她说：“我给他静脉注射了一针可的松和水扬酸纳，还打了一针降烧的药，以后每天三次，你按时给他打，药我都留下了，内服的药按说明吃，注意多量量体温，有什么情况给我打电话。他见卫生员点头答应了又转身又对蒋付连长说：“老蒋，这孩子是连冻带累，得让他好好休息，不能上班了，这病弄不好要留下病根的。他的脚冻坏了，你找人帮他搓一搓，活活血，”说完他背起药箱走了。刘大爷用脸盆在外边弄了一盆雪来，两手抓着雪给我搓脚，直到换着把两脚都搓得发热了才停下来。 到第三天烧才退了，这是我有生以来病得最严重的一次，迷糊过去好几次，姜大爷说我尽是说胡话。几天来大家轮流着照看着我。卫生员一天过来好几趟给我打针吃药。蒋付连长嘱咐食堂天天给我做病号饭送来。刘大爷，姜大爷和小王也从家里给我带吃的。刘大娘也来看过我好几次，每次都有带来她亲手做的鸡蛋面条，大米粥什么的。一天早上，小王端来一小盆豆腐一样的东西，上面一层黄黄的油，撒着碧绿的葱花，散发着浓浓的香味。小王有些神秘地让我猜是什么，“鸡蛋糕、豆腐脑…，”我猜了半天也不对，小王笑着说：“算了，你猜不到的，告诉你吧，这是初乳，最有营养了。”“什么初乳，哪来的？”我疑惑地问，“你乘热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吃了。”“好，好，我告示诉你，你先吃一口尝一尝怎么样”我用小勺挖一口放在嘴里，品了品滋味，真的比鸡蛋糕还好吃。小王告诉我，奶牛刚生下小牛的头几天的奶水就叫初乳，初乳有个特点，就是在火上一加热就凝固，变成象鸡蛋糕一样，表面上一层油，再撒上点盐，葱花和香油，别提有多香了，过了三天奶水就成了平常的牛奶，不论怎么煮也凝固不了了。昨天她喂的一头奶牛晚上生下一头小牛，但不幸的是刚生下来就死了。那头奶牛的奶头涨得象个大气球，老姜让她挤了些弄给我吃。“怎么样，好吃吧？”小王歪着头笑着问我“好吃，谢谢你”“不用，是你运气好，碰巧了，平常想吃还吃不着呢！” 大家都象亲人一样的关心着我，使我非常感动，身上难受，心里却象渗进一股甘泉，甜滋滋，热乎乎的。躺了四五天，我才感觉好了一些，只是身子虚得厉害，没有一点力气。我惦记着马群，躺不住，想起身下炕到圈里去看看，帮刘大爷干点什么。刘大爷说什么也不让我起来。他告诉我，最后一匹怀孕的母马也顺利地把小马生下来了，现在没什么太多的事，让我安心躺着，等病好利索后再上班。 这场病让我躺了十多天，等病全好了今年的接产工作也结束了。除了一个小马生下不久因病夭折外，两个月共生下五十多个小马驹子，成活率达到百分之九十八。畜牧排受到了连里的表扬，那些天最高兴的要算是姜大爷了，一连好几天晚上都赖在马号里不回家，搞了些酒菜来慰劳我们。看到马群又壮大了许多，小马跟随在大马的后面撒欢尥蹶子，活蹦乱跳的，我心里着实的高兴。因为这里面有我的努力，尽管吃了不少的苦，我觉得还是值得的。 不知是哪一位同学把我得病的事写信告诉了母亲，母亲不放心，带着五岁的妹妹小燕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和汽车来看我。这正是我最寒酸的时候，穿着油光铮亮脏兮兮的破棉衣和破棉裤，膝盖和胳膊肘都磨破了露着棉花，刮了好些口子的皮大衣扣子差不多都掉光了，用麻绳系在腰间。两只絮了乌拉草的大号棉胶鞋穿在脚上，简直象两只大鸭蹼，再加上又黑又瘦又脏的脸，满是裂纹和硬茧的粗燥的手，简直象个要饭花子。看到我的样子，母亲的眼圈红了，一边拉着我的手在我的手背上抚摸着一边低着头轻轻地抽泣起来。我强装笑颜安慰着母亲：“妈，我这不是很好吗，别难过，明年春节我一定争取回家过年。”我虽在安慰她，自己的鼻子却阵阵发酸，差点没忍不往流下泪来。 刘大爷和刘大娘非让母亲住到他们家去不可，母亲推辞不掉就在刘大爷家住下了。母亲帮我缝补洗涮了几天，刘大娘，长山哥都很热情，母亲几次要走都被他们挽留住了，一住就是十多天。临走时她嘱咐我，要学会照顾自己，注意身体，多听刘大爷的话，要虚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争取进步。她和小妹带着满腹的辛酸、惆怅和牵挂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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