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宝泉岭老顽童 于 2014-6-22 08:44 编辑
(我的父亲毕宝忱年轻时的照片) 爸,您还好吧?不知道您在九泉之下怎么样? 您走得真急,又是那么远,犹如千古之隔。在现代通讯如此发达的今天,我也无法再联系上您。 真的好想您。25年了,我都没有找到您。 那是1989年3月5日,您决意离开这个世界,独自去了那个每个人最终都要去的天堂。 那一刻,我正在前苏联的布格拉维申斯克。就是黑河对岸——只有20万人口的小城,在极度欢快极度忘情的自我陶醉情绪中,我把您给丢了。 我有多么地不孝! 爸,我们不是说好的吗,等我找到爷爷,回来给您汇报情况。我临别时,曾去经纬街1号黑龙江日报社那幢筒子楼看您。 与其说是看您,不如说我不放心您的身体,您的身体状况,让我无法决定去不去俄罗斯。 记得您跟我说:“我没事,你去吧,替我找找你的爷爷。”您告诉我其实爷爷的模样,您也记不得了,那年他离家出走,撇下奶奶和8岁的您。 1932年夏天,为了寻找失落的爷爷,您迎着那场震惊全国的松花江大洪水,闯入关东,最终落脚哈尔滨。您说,听说爷爷去了俄罗斯那边,有人在对岸那边见到过他,甚至有人说他还在那边娶妻生子。爷爷,是您一生心中的隐疼。 我记得您跟我说,“国昌,这次你去那边,如果能打听到你爷爷的消息,不管死活,都可以了却我一块心病。” 您说这番话时,气息是那样的急促,喘气分明不够顺畅。可是您依然要给人家书写毛笔字,您依然可以喝酒。这些个迷惑了我。我在犹豫中产生了侥幸心理,或者说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 您的鼓励您的催促,让我做出那样错误的选择。您说:“你去吧,替我打听打听你爷爷的下落。” 我是在犹豫不决的心态下,跨出了省报那幢筒子楼宿舍。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一步,等于我作出的诀别,我永远失去了您,而且是我在异国他乡的时候。想想,现在我都想哭,去黑河对岸那个小城,却丢失了自己的生父。如果说,这里有什么逻辑关系的话,那就是,我为您寻找您丢失的父亲,而我却因此丢失了您,您丢掉爷爷和我失去父亲,都同前苏联相关。布格拉维申斯克成为我永远不能再涉足的祭地。 现在,我回想起来,正是我在布市的时候,在那个可能就是我爷爷已经安家落户的那个他人国度,我用国内生产的运动服,甚至是口香糖、布手绢,换取那边的望远镜、剃须刀,甚至是金戒指…..那种以极小代价换回较高价值物品的兴奋达到了极致。事后,我蓦然想到那句古训,乐极生悲。 我有多么愚蠢!就在自我骄傲自以为是,甚至对经商之道产生幻想,梦想将来赚大钱的时候,您决意不再等我这个不孝之子,在哈尔滨的病榻上,绝望地闭上了您的双眼。 您就是这样地同我永别了。 我没有打听到任何一点有关爷爷的消息,对于您的期望可以说一无所获,尽管我换回了那么多俄罗斯商品。 我渡过黑龙江,回到我们国家这一侧。黑河市委宣传部转来消息:“父亲病危”(其实已是病故)的消息。 我辗转了几个地方,避开等车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哈尔滨。 您那时已安祥地躺在省商职医院的太平间里。 我没有送您最后一程,我没有在您生命的最后时刻,在您的病榻前尽孝,我没有完成您最后交给我的任务…..我,我等于双手攥空拳,空空无也地站在了您的遗体面前。 我太让您失望了! 这个成为我终生的遗憾。 爷爷没有找到,父亲又丢掉了。我大哭。 这些年,这些话,我一直想跟您讲讲,想跟您说:“我当时怎么就那么浑,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候去苏联?什么时候去不行!” 我无法原谅自己。 爸,今天是父亲节,你在世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个节日吧?我把这个心里话倒出来给您,我相信您在这个日子里会有感知的。对了,还有一件事得跟您说一下,那就是去年,在二哥的主张下,我们兄妹五人为您出版了一本《墨海一生——毕宝忱书法集》。我在那集子里写了一段约5000字的长话捎给您。想必,您是知道的。在那里,我充满感情,许多往事,都是在写那篇文章时跳出来的,让我难以自己,甚至后悔不迭。在那里,说了那么多,写了那么多,可也没见您吱一声,您有什么要说的,就言语一声,不行您就托个梦给我。 爸,今天顺便要说的就是,前几天我把一部分您的遗物捐赠给了哈尔滨档案馆。其实,也没有更多的东西,就是您用过的一杆毛笔,一个砚台,三幅您早年留下的书法手迹。当然,都是因为去年深秋,我送了一本您的书法集给档案馆,是人家建议,将您老爷子生前的手迹和文房四宝捐赠出来,人家考虑要给您开设一个展台呢。 不过,此事不知您同意不同意。可我也无法同您商量。只能是自作主张了。 爸,到这儿,我写了不少,也说了不少,就不见您言语。 没有对象的交流,让我还是有些难过。 好了,有机会再同您嘹。 国昌 2014年6月15日父亲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