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徐凤云 于 2014-5-12 14:38 编辑
三十九、我叩响了地狱之门
张教授和“糖尿病”是什么人和我没关系,但是这两个人的死对我打击实在太大了,他俩儿都是我的病友,在一个病房里朝夕相处了好几个月,音容笑貌还不时的出现在我眼前。我忍受不了这残酷的事实,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的,偶尔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都被一个又一个的噩梦惊醒,睁开惺忪的睡眼,四周是一片黑暗,隐约感到张教授就睡在我对面的床上,他见我醒了,就起身凑到我跟前,凄凉的叫了一声:“小徐。”我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他,心中在暗暗的想着,张教授不是死了嘛,难道人死了真的有鬼魂儿,就在我惊魂不定的时候,张教授说话了:“小徐,我是热爱党,热爱社会主义的,却平白无故的给我戴上了右派分子的帽子,我临死也没搞明白这是为什么哇?”听了他的一席话,我极度恐慌的感觉消失了,唉,这个可怜的老知识分子,真的是很让人同情。张教授见我没说话,就凑到我耳边,喃喃地说:“你是有同情心的,只有你不会忘掉我,记住我的故事,一定要记住我。”我想说点儿什么,还没等张嘴,就听到被褥掀开的声音,是侧面床上的天津知青起来上卫生间,张教授突然不见了,我直愣愣的瞪着双眼,搞不清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儿,只听天津知青小声的说了一句:“都后半夜一点多了,再不睡就天亮了。”
这一夜我彻底的失眠了,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连数日精神恍惚,全身飘飘然的,就像腾云驾雾一般。被三角铁撞击过的大脑,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吃进去的食物和药,全吐了出来,体温莫名其妙的节节升高,一直徘徊在四十度左右,护士们拿来冰袋,放在我的额头上,还给我端来犀牛角熬的清热解毒降温汤,看着我喝了下去,可惜的是,刚刚喝下去,就恶心的全吐了出来,一切药物在我身上都已失去了作用,生命游走在死亡的边缘,抗拒疾病的最后防线,马上要在我的头脑中崩溃了,
我整天躺在床上:“啊、啊”的叫着,好像有人拿小锤敲开我的脑壳儿,伸进去一根手指,不停地搅动着我的脑浆,我无法忍受了,头像炸裂一样的疼痛,拼命地想把头撞在墙上,撞个头破血流,或许会好一些。但是,无论怎样用力,也无法让身体挪动一下。我好像被压在一块巨石下面,喘不上气来,脸涨得通红,快要被憋死了。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推巨石,嘴里喊着:“一、二、三!”巨石纹丝儿不动,看来我劫数难逃,只能躺在巨石下面等待死亡了。不,我不能就这样死去,这不是我的性格,我做人的原则是,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要用百倍的努力去争取。我才二十岁,不能这样窝窝囊囊的死去,一定要想办法活下去,死了就没人去讲张教授的故事了。
冥冥之中,我看见张教授和“糖尿病”并排的向我走来,看上去俩儿人关系不错,已经闻不到阶级斗争的火药味了。他们俩儿看了看我,互相使了一个眼色,一句话也没说,就挽起袖子,帮我推起巨石来。说来也奇怪,巨大的石头被他俩儿的手轻轻一碰,就轻飘飘儿离开了我的身体,滚到一边去了,我终于可以轻松的喘气了,脑袋也没那么疼了,我想对张教授和“糖尿病”说几句感谢的话,但是,他们一阵风儿似的离开了我,也不知到哪儿去了。
我慢慢睁开眼睛,向周围看着,墙上点着一盏黄色和一盏红色的小灯泡,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发着幽暗的光。挺大的房间里,只放了我躺着的这一张床,床的右边放着一个大氧气瓶,左边输液架上挂着点滴瓶,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躺在这里?一连串的问号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看见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女护理员,她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闭着眼睛打瞌睡,我轻轻的动了一下,她惊醒过来,看见我睁着眼睛在瞅她,就紧张的站起来,急冲冲的走了出去。我听到了她在走廊里跑动的声音。不大一会儿,夜间值班的程医生和两个护士来了,程医生歪着脑袋,笑眯眯的看着我说:“我刚才还和护士们说,这么精神儿的小伙子,是不会离我们而去的。”我艰难的动了一下身子,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没有说出来。程医生在我额头上轻轻地摸了一下,显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说:“你已经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五天五夜,总算醒过来了,烧也退下去了,观察两天就可以回普通病房了。”我有点儿惊讶地说:“我好像是刚睡了不大一会儿。”旁边的一个护士说:“程医生为了抢救你,已经连续值五个晚上的夜班了。”我朝程医生点点头,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