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母爱

【短篇小说】

母  爱

文/德彪

一

        我十四岁那年的深秋，天气冷得出奇，冷得寒心彻骨，冷得残酷无情。就在那个夜晚，我恨天无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可怜的母亲被心脏病夺走了才三十四岁的生命。不知过去了多少日子，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我的脑海中涌现的全部是母亲的身影，而眼前却怎样也找不到母亲的踪影。家中没有了母亲温馨的话语、快乐的笑容和细腻的关爱，也没有了家中往日无尽的喧闹和嘻笑声。这时，我才深刻地领悟到阳光的温暖，秋雨的凄凉，蓝天的温馨，秋风的寒冷，白云的慰籍，秋叶的孤零。在悲伤的震撼下我仿佛一下子长大了。

        老爸工厂的工作十分繁忙，平日顾不了家中的事，他虽然正直憨厚、多才多艺，但在生活中却完全依赖我的母亲，他不会炒菜做饭，不会做衣做鞋，从不出去买粮购物，打理油盐酱醋。一瞬间他的天也塌陷了，他茫然不知所措。此时，我这个家中刚刚进入中学校门的长子却要承担起了全部的家中事务，照顾爸爸，照料妹妹，处理家外事务和打理家务。我像母亲那样每天去接送小妹上学放学。我在小学一年时，母亲就是风雨无阻地天天来接我放学。有时母亲来晚了，我就会心急火燎似的感到不安，感到委屈，甚至生气。现在小妹没有了母亲的接送，我必须按时去接她，绝不能让她有任何不安，受一点委屈。夜，总是沉静又寒冷的。我常常看见已经入睡的老爸，一会唉声，一会叹气；常常看到小妹因为害怕没有母亲的黑夜，紧紧搂着我的胳膊，好不容易慢慢睡着了，还在睡梦里叫着妈妈。我天天等待无言的月亮来到窗前和我作伴：谁说月亮没有感情，我看到了她苍白的面容和脸上的泪痕。她在伴我遐想、听我诉说、送我入睡；是她陪伴我从秋走到冬，又从冬走到春。

        春天来了，我的心情也渐渐好起来。然而，由于在中学里当班长，学校的事、年级的事、班里的事，再加上家里的事，经常会在时间上冲突起来，这令我为难和着急。有一天在班里出板报后才发现已经耽误了接小妹的时间。我飞快地跑着这三里的路程，仿佛看见了小妹的眼泪。当接近小学校时，在阳光照射下，我仿佛看到了妈妈：和风吹拂起她那干练秀气的短发，整洁的衣着衬托着她那中等的身高和均匀的身材、白净的脸上洋溢着平静和自信的笑容；她领着妹妹在向我招手。等到了跟前才知道这不是妈妈，是和妈妈一样年轻、一样和气的阿姨。小妹亮着嗓子高兴地说：“哥。她是季姨。是我们班小玲的妈妈。”这时我才发现季姨还领着一个高翘着两个小辫的女孩。不知为什么，初次见到季姨就感到她很亲切。我接过小妹，说：“谢谢季姨。我学校有事来晚了。我还怕小妹哭呢。”季姨笑着，说：“你小妹很乖的，小嘴像小百灵，着人喜欢。”说着，她拿出手绢为我擦去头上的汗儿，说：“好孩子。我听小妹说你是班长，自然很忙的。以后不要着急了，来晚了，我会带着小妹在这等你的。”我感到心里有股暖流在动，眼睛也有些湿润，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只听季姨说道：“好孩子。记住我的话。不要客气。再见了，孩子们。”我忙说：“再见——季姨再见。”望着季姨远去的身影，我真的看到了母亲，我紧紧握着小妹的手。小妹仰着小脸，说：“哥，你在干啥呢？你在想妈妈吗？我想妈妈了。”

二

       不知为什么，初夏的雨水特别多，上学的道路经常是泥泞的，行走时再小心也会弄脏鞋和裤角。“五.四”青年节那天，上午还是阳光灿烂，下午就下起了大雨。我参加五四纪念大会回来要去接小妹时才发现今天忘了带雨伞。雷声大作，闪电强烈，大雨连绵，越下越急，我在学校大门口不知所措地徘徊着，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哥——，哥——”大雨中传来小妹的亮嗓子。我看见季姨带着小妹她们吃力地走来，她手中的雨伞只是罩住着两个孩子，而她自己就在暴雨中淋着。进了校楼她放下雨伞，先瞧看小妹被雨水淋到没有，帮小妹整理头发和衣服，系上开了的鞋带，然后对我说：“大志呀，小妹说没看见你带雨伞。我看这雨儿没时候停，又怕你着急，就把小妹送过来了。”说着，她拿起雨伞放在我手里：“拿着。这伞儿你打着。你和小妹还要上学哪，谁也别得病。小玲穿了雨衣，我这样子也用不着伞了。”我坚持让她打伞，看到她真的生气了才罢了。看着季姨带着小玲在风雨中吃力地走去，我眼前又浮现出妈妈的身影。脸上流淌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过了不久，老爸单位调配了新房子，屋子大了三平米。真是有缘，这屋子竟然就在季姨家的楼下，我们成了邻居。我和小妹高兴极了。小妹每天和季姨她们一起回家，在她家和小玲一起写作业，一起玩游戏，有时还在她家吃了晚饭。小妹和季姨越来越亲了，有时就依偎在季姨怀里睡着了。有一天，我上楼接小妹回家，听到小妹在甜甜她告别，道：“季妈妈——再见。”我惊讶地望着季姨，季姨笑道：“今天小妹认我做了干妈了。我又多了个乖女儿。”季姨有两个女儿，大玲和小玲。她为了照顾这两个营养不良又常常生病的孩子，放弃了工厂的工作，在照顾孩子和料理家务的同时，参加了居委会的工作。经常组织没文化妇女们学文字，学唱歌，学习时事，讨论问题。邻里们十分信任她、爱戴好，常常把家里的钥匙放在她那儿，常常就自家的大事难事来找她商量意见，常常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她管理。季姨常常教育我们这些孩子：衣着要朴素干净，与人说话要彬彬有礼，物品摆放要整洁有序，做人做事要诚实热情。

        “六一”儿童节快要到了。小妹的学校通知说，有白衬衣、蓝裙子的女学生可以参加学校的纪念活动。可小妹的衣服已经破了，又没有蓝裙子。晚饭后，小妹张罗着去厨房洗碗，我向老爸说了情况。老爸无奈地说道：“大志，你知道爸一个月就五十元钱，固定要给姥姥姥爷和奶奶各寄去十元，剩下三十元勉强够生活的。你瞧现在就剩下这八元钱了，还有十天才开支哪。买新衣服——很难哪。你跟小妹说，这次咱——就别去了。晚上工厂还要开会，我先走了。”我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不知怎么向小妹交待。小妹进来了，拉着我的胳膊摇晃着说：“哥，她们都去参加活动，我也要去。”我默默无语地走出家门，望着天天的星星，眼泪往肚子里流。这时，小妹来叫我，说是季姨在找我们，我跟着妹妹来到季姨家。只见小玲穿着干净漂亮的白衬衣、蓝裙子在地上欢跳着。季姨坐在大床上正在缝制一件军绿色的衣服。大玲笑着说：“大志哥，我妈说，明天是六一了，就把我穿了几次的衣服和裙子改小了，给小玲和小妹一人一套。小妹——过来，姐姐给你穿上。”小妹高高兴兴地换衣服去了。季姨把我叫到身边，把刚刚做好的衣服给我穿上，她端详着，点点头，笑了：“好。正合身。大志——这块布料有几年了，一直没做。今天，你借妹妹们的光，也做件新衣裳。这叫儿女一样，不偏不向。”小妹跑上来，拽着我的胳膊转着：“哥哥好看，哥哥像——像军人了。”小玲也过来拉着我的手，学着妈妈的口气：“儿女一样，不偏不向——儿女一样，不偏不向。”在那个年代，每个家庭的收入都很少，季姨家只有叔叔一人上班，生活得并不富裕；然而，她把我们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的痛、一样的爱。望着季姨慈爱的目光，我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妈妈离去后，我第一次打开了心窗，看到了阳光，感受到了阳光，心里光明起来，不再黑暗，不再寒冷。

三

       又是一个秋天。学校要备战备荒。我常常是顾不上在家吃饭，饿着肚子就跑到学校去组织烧制战备砖，挖防空壕，砌防空洞。一天中午，我正在学校搬砖，只觉得腹部疼得很厉害，勉强走到家门口，就疼得直不起腰来了。正赶上季姨从外面回来。她叫我去医院检查，我坚持说休息一会就没事了。季姨急了，说：“这孩子，还说没事，疼得脸都白了。走，马上去医院。”说着她要背我，我不让，自己坚持站起来在她的搀扶下大汗淋淋地走到医院。医生说是急性阑尾炎，埋怨季姨说：“你这个妈妈太大意了，咋不早点来，快签字，马上做手术。”我老爸前天就出差了，后天才回来。我对季姨说：“您就签吧。”季姨果断地签了字。二个小时后我从手术台上下来，看到季姨焦急地等在病房里。医生对她说：“你儿子真幸运啊，在晚来半个小时就要穿孔了，那时候可就有生命危险了。”季姨像妈妈那样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好孩子，没事了，放心吧。”她也宽慰地笑了。
       在那动乱的年代里，学校不能正常学习文化课了，这使我很是苦恼。我把心事告诉了季姨。季姨说：“大志，千万不要自暴自弃呀。学校不上课，你可以在家里自学，也可以把爱学习的同学领到家里来一起学。毛主席是希望你们好好学习的，国家需要有文化的人。”她家有很多书籍，政治的，经济的，历史的，文学的，还有高等数学和物理。我放学后没事了就到季姨家看书或带回家里看。当学校放寒假的时候，我就在班里成立了学习小组，白天到学校一起解析数学题和物理题，晚上集中在同学家中一起探讨哲学、历史和文学问题。我那天去季姨家还书，季姨笑着说：“大志，你叔表扬你了，说你进步很大，看书不白看、有思考，你还在书上画了不少线注，写了不少评语呢。”我不好意思地跟着笑起来。
       春节到了。大年三十，季姨邀请我、小妹和爸爸去她家去吃除夕饭。季姨把平日攒下来的面粉拿出来，用食品模子蒸制成了小猪、小兔、小鱼等各种样式的面食，即好看又好吃；还将土豆蒸熟后捣成泥酱，再掺入胡萝卜丝，炸成丸子，用它做菜、做汤，味道真好。还有黄花鱼和红焖肘子。在那个年代，这是一顿罕见的丰盛的甜美的除夕饭。我们吃的香极了，玩的开心极了，回到家里，小妹睡着了还格格地笑出声来。刚过了正月，就听到一个让人十分难过的消息：季姨一家要去南方了。当年为加强国家“三线”建设，提高备战能力，保障生产能力，决定从东北各大军工企业调配大批工人干部去支持“三线”工作。其中就有季姨一家。临走的那天，我和小妹还有爸爸送他们到了火车站。“我要和季妈妈走——我要和季妈妈走，”小妹在季姨怀里哭成了泪人儿，季姨紧紧搂着她，只是流泪却说不出话来。我强忍着眼泪走上前去，哄着小妹说：“小妹，咱爸和工厂说了，第二批咱家也去，去找季姨。别哭了，别让季姨难过了。听到了吗？——季姨，您快上车吧。我会经常给您写信的。”季姨用力点点头，帮小妹擦着眼泪，说：“小妹，哥哥说的对，咱们还会见面的。小妹乖呀，要听哥哥的话。”说着，她又从背包里拿出两本书交给我：“大志，好孩子，这是你最喜欢艾思奇和范文澜的书，我从你叔那儿要了来给你，要好好学，会有用的。”我默默地接过了书：“放心吧，我会努力的。季姨，您——”我还想说什么，可是眼泪一滴一滴地流下来，洒在手上，洒在地上，洒在书上。

      南去的列车仿佛在呼唤着，是的，是在呼唤，那是我心中的强烈呼唤：“季姨——您——也是我的母亲，您——也是我的妈妈。妈——妈——”

妈妈我想对您说，话到嘴边又咽下，妈妈我想对您笑，眼里却点点泪花，是您把爱全部给了我们，把世界给了我们，从此不知道您心中的苦与乐——相信我们吧，千山万水天上人间都隔不断我们对您的报答，感谢您的养育之恩，儿女一定自有儿女的报答，祝天下所有的老妈妈节日快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德彪老师，老妈妈一定会收到我们做儿女的那份思念与祈福的，愿老妈妈天堂安好

感人肺腑！母爱无疆！

茶香四溢 发表于 2014-5-10 06:54
妈妈我想对您说，话到嘴边又咽下，妈妈我想对您笑，眼里却点点泪花，是您把爱全部给了我们，把世界给了我们 ...

谢谢茶茶光临点评和真诚的感言。
我讴歌母爱，母爱是阳光，
她让人类有了光明和希望。
她温暖了孩子的物质世界
又将孩子的精神世界照亮。
祝天下的母亲
母亲节快乐。
祝茶茶开心快乐。

昨夜星辰 发表于 2014-5-10 07:00
感人肺腑！母爱无疆！

谢谢兄长光临点评激励。把短篇小说《母爱》作为献礼奉献给母亲节，祝天下的母亲在母亲节安康快乐。
我想无论母亲在那里都能听到儿女们的真诚祝福。
问安。

母爱人人吟咏的话题。先生情真意切，感人至深。问候康乐！

愿老妈妈天堂安好

向东 发表于 2014-5-10 08:28
愿老妈妈天堂安好

谢谢向东光临点评。祝您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