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徐凤云 于 2014-3-4 15:08 编辑
二十一、惨不忍睹的大爆炸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小穆受伤不到十天,也就是十月二十日这一天的上午,近十点的时候,机枪连发生了惨烈的爆炸事故,四个人同时飞上了天,造成了两死两重伤的严重后果。那天轮到一排去修路,我所在的二排给挖好的弹药库上顶盖,大家一边说笑着,一边并排往大坑上放着木头,感觉既轻松又愉快。 来检查工作,你去通知一排长让他马上回来开会。”一排的施工现场离我们干活儿的地方有六百多米远,我一路小跑来到了一排,施工现场刚放完炮,有八、九个人站在山坡下,还有两个人在二十多米远的山坡上排哑炮。我还没来得及找一排长,便见穿红色球衣的北京知青韩春山,拿着铁锹站在哑炮跟前,不停的向山下人挥手,兴奋地向大家喊着:“快来看呀,炸药烧得通红,和北京石景山的炼钢炉一样!”我迅速的冲上山去,还有几个喜欢看热闹的人跟着往山上跑,只见哑炮已被挖开,露出了烧得通红的炸药,直觉告诉我,炸药马上要爆炸了,我大喊了一声:“要爆炸了,快跑!”转回身就往山下跑,跑了能有六、七步的样子,和正在往山上走的小冉撞了个满怀,小冉是本地青年,个子不高,眼睛不大,圆头圆脑的,留着一个小平头,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我拉了他一把说:“别看了,太危险。”小冉好奇的说:“我看一眼就下去。”我想回过头去拽住他,他已走出去四、五米远了,就在我一愣神儿的功夫,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好像有人在背后狠狠的推了我一把,一股巨大的爆炸气浪将我掀翻在地,埋到了土里。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我挣扎着从土堆里爬起来,周围还有六、七个人也陆续的从土堆里爬了起来,大家拍了拍头上和身上的土,互相看了好大一会儿,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这么大的爆炸,每个人连一点儿皮肉伤都没有,简直是奇迹!岂不知我们当时是处在爆炸的死角上,山体是七十度的陡坡,爆炸呈弧形状,我们这些人就在弧形的下面,才能够幸存下来,如果往山上走几步,就会被蹦上天去,要是往山下走几步,就会被落下的碎石砸死。
我们正在互相拍打着对方身上的泥土,就看到北京知青王洪才从十几米远的山脚下站起来,只见他浑身是血,右眼睛的眼球被炸了出来,像一个大玻璃球似的粘在右脸颊上,右嘴角被豁开了一寸多长的口子,张开的大嘴里朝外喷着鲜红的血水,身上穿的那件深蓝色毛衣被碎石蹦得稀烂,胸脯上密密麻麻的扎满了小碎石子,右胸上还有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洞,在“噗噗”的往外冒血沫子。他摇摇晃晃的向大家挥了挥沾满血污的右手,张开满是鲜血的大嘴,非常吃力地喊着:“哥、哥们儿们,再见了!”说完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我正要过去抢救王洪才,就听有人喊:“草甸子里还有人!”我飞快的冲到草甸子里,将一名头扎在烂泥中,两条腿朝天的战友拖出来,又过来几个人,将他抬出草甸子,他是北京知青韩春山,红色的球衣已经变成了泥浆色,一动不动的躺在刚刚发生过爆炸的土地上,双眼微微睁开,睫毛上沾了一根细细的小水草,鼻孔里、嘴角上、耳朵眼儿里残存着草甸子里的烂泥,额头上还在往外渗着紫红色的血液。我轻轻地把沾在他睫毛上的水草拿掉,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脉搏,已经停止了跳动,他死了,一个首都钢厂老工人的儿子,就这样死在远离家乡的大山深处。他的老父亲从北京赶来为儿子送葬,当他面对着机枪连的领导,面对着我们这些劫后余生的孩子们时,他只说了一句话:“我的孩子是为了保卫国家而死的,值,值呀!”
被炸死的本地青年小冉,静静地躺在草甸子里,他的身上和脸上一处伤也没有,只是肚子涨得像个大气球,他是被蹦上天后摔死在草甸子里的,我这个可怜的战友,他可能还没看到烧得通红的炸药是什么样子,就被蹦上天去了。我心中一直有内疚感,当时为什么没能拽住他的手或衣角,把他给拖下来,如果拽住了他,他不但会好好的活着,以后还会是子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但是,生活中没有如果,只有现实,现实是残酷的,小冉死了,他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北京知青小郭也被在三十多米远的草甸子里发现了,他身上没有伤,肚子也没有鼓起来,已经摔昏过去了。
为了尽快将受伤战友送到医院去抢救,大家用最快的速度砍倒四棵拳头粗细的柞树,两根树干为一组,在树干的两头,各套上一条外裤,把棉衣铺在外裤上,做成了两副简易担架,两名受伤的战友被放到担架上,几个人轮换着抬起担架,顺着还没修好的土路,向离爆炸地点最近的十九连跑去。刚到十九连就拦下了一辆要去二十连拉小麦的解放牌卡车,大家赶忙把伤员抬上了汽车,卫生员领着三个人,也跟着上了车,汽车调转车头,向团部方向开去。望着汽车远去的背影,我感到脚掌钻心的疼痛,一屁股坐到了路边的草地上,不知什么时候跑丢了一只“水袜子”,脚掌上扎满了小碎石,我忍着疼儿,一块又一块的向外揪着小碎石,十七块小碎石揪掉了,脚掌也变成血肉模糊的蜂窝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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