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徐凤云 于 2014-2-20 11:01 编辑
十二、早春时节播小麦
挠力河畔春天的标志是二十连的小麦播种,我被抽去支援小麦播种会战,主要是站播种机,一共六个人,都是从机务排临时抽出来的。小麦是“种在冰上,收在火上”,也就是说地的表皮刚开化,便可以种小麦了,而天热得像下火一样的七月末,正是小麦开镰收割的季节。
三月二十九日,我们成了挠力河畔最早迎接一九六九年春天的人,大家早早来到三号地的地头上,拖拉机已拖着播种机停在那里,播种机旁堆着上百袋用小麻袋装的小麦种子,每袋不到五十斤。一台播种机由三个播种箱组成,每个播种箱上有两个起落杆,六个人分成三组,每组负责一个播种箱的播种任务,由一男一女组成,主要是往播种箱里装小麦和站在播种机上抬拉起落杆,让小麦种子顺利的播到地里去。我和上海女知青张立分在一组,真是老天保护我,张立个子高,身体也比较强壮,到地头扛起一麻袋的小麦种子,跑起来比我还快。我为了不示弱,扛起一袋,又用手拎一袋,往播种机上跑,不小心被地上的土块拌了个跟头。一下子摔在地上,张立跑过来拽开压在我腿上的麻袋,将我扶起来,关心的问:“摔疼了吗?”“没关系。”我拍了拍身上的土,满不在乎的说。实际上腿真的被麻袋压疼了,但在女同志面前,我只能硬咬着牙装了。张立笑了笑说:“你去检查一下播种机,别等会儿播种时再出问题,剩下这几袋我来扛吧。”我知道她是找理由让我休息,但也实在不能扛了,腿疼得厉害,只得一瘸一拐的走到播种机旁,看着她一袋袋的将小麦种子扛过来。我站在播种机上做着接应,揪住小麻袋底部的两个角,往上一用力,小麦种子就倒进播种机里了。我俩儿站在装满小麦种子的播种机上,拖拉机开动后,各自拉下身边的起落杆,小麦种子就涓涓细流般的播到地里去了。站播种机需要全副武装,戴着能罩上头脸和脖子的防风帽,露在外面的眼睛要戴上防风镜,胳膊上要戴好套袖,脚上穿好“水袜子”,就是一种封闭性能比较好的农田鞋,再戴上一副连里发的白手套,往播种机上一站,别提有多神气了。
早春的气候干燥,二十连虽然地处山区,但是山风一场接着一场,刮的没完没了,拖拉机拽着播种机在五千多亩的一片土地上,加大油门,玩了命的往前开着,一条上千米长的垄,一个来回也得几十分钟,山风和拖拉机拽着播种机开动时卷起的浮尘,扬起十几米高的灰土,迎面朝我们扑来,转瞬间,每个站播种机的人都变成“灰突突”的土人了。在播种的过程中,还要不时地打开装小麦的铁箱盖,用一根小棍检查着各小麦下泄孔是否通畅,如果小麦种子不能通畅的流下去,就意味着要形成漏播的空地,到收获的季节,小麦便要减产,所以,站播种机的人责任心一定要强,否者,人误地一时,地就要误人一年了。
早春时节,完达山还是光秃秃的,山脚下的溪水旁边,破土而出的小草嫩芽儿,给黑土地铺上了一层绿色的薄膜。大家最高兴的时候是没有风儿,艳阳高照的好天气,而这时地头上装小麦种子的小麻袋已经是空的了,送小麦种子的车还不见影儿,拖拉机和播种机在地头停工待料,这可是我们休息的好机会儿。大家将空空的小麻袋铺在小溪旁的绿色草坪上,脸朝上躺在小麻袋上,仰望蓝蓝的天空,听着鸟儿在小溪对面灌木丛里快乐的“叽叽喳喳”叫着,没有一个人说话,都在尽情享受大自然赋予的一切。不知过了多久,哈尔滨知青高强爬起来,拍了拍我说:“过去洗把脸吧,也干净干净。”我俩儿走到小溪旁,小溪只有一米宽,清清溪水将我俩儿的身影儿倒影在水面上,我俯下身去,将两手放到水里,好凉哇!水温往多说也就只有零上四、五度,原来这是山里积雪融化后流出的雪水,当然是冰冷刺骨了。高强抹掉了脸上的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高兴的说:“太舒服了。”接着他脱下脚上的“水袜子”,将其中一只鞋放到小溪里,“水袜子”在水里转了几个圈,他拍着手说:“快看呀,小船儿,小船儿!”正喊得高兴,就见“水袜子”在水上璇了一个大圈,“咕咚”一声就不见了。我赶忙捡起一根树枝,插到小溪里,好深的水,两尺多长的树枝竟没够着底,高强卷起裤腿准备下水,我用手拦住他说:“不能下去水太深。”我又找来一根两米多长的树枝,探着头往水里瞅了好大一会儿,看见水袜子静静地躺在水底下,便试探着往水里插树枝,一下、两下、三下,树枝插到了鞋底子里,我小心地将树枝斜过来,慢慢伸进鞋里,为让树枝尽量的倾斜,我趴在岸边,双手紧贴水面,连呼吸都不敢大喘一下,一寸一寸的往上抬着树枝,鞋终于露出水面了,高强一把将鞋抓在手里,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好紧张哇!”
赶上星期天小学生放假,他们也三、五成群的到地头来玩儿,见我们躺在小麻袋上,优哉游哉的挺舒服,就说长大后也上机务,和我们一样开拖拉机和站播种机,在春天里播种小麦。小学生们看上去也就比我们小五、六岁的样子,一个个长得虎头虎脑的,一看就知道是山里的孩子。有一个孩子上来和我掰腕子,我用一只手,他用两只手,结果当然是我赢了,其他的孩子轮流上来和我掰腕子,全都以失败告终。孩子们感觉到面子上过不去,要和我比摔跤,我痛快的应战了,刚站起来,还没摆好姿势,三个孩子就冲了上来,一个抱住我的腰,一个在前面纠缠我,还有一个一把搂住我的右腿,几分钟之后,我被摔倒了,孩子们胜利啦,他们高兴的欢呼着,带着胜利者的喜悦离开了我们。北京女知青小俞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她闪动着一双不大的眼睛,挖苦我说:“太丢人了徐凤云,让几个孩子给摔倒了,你也太窝囊了,没见到有比你还窝囊的,你真是窝囊透了!”她的话并没有引来快乐的笑声,小俞却自我感觉良好的朝我点着头,似乎在等着对她的反击。我心里也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觉,低头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土,对张立说:“这几个小孩儿还挺有劲儿的,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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