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扎根树 于 2013-10-9 20:47 编辑
一 块 糖
我和般大般的安四,你一锹我一锹的往车上装着粪土,“满啦,上车吧。”刘二叔招呼一声,然后把烟头往地上一吐,脚上去一拧,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扬鞭甩了个响,赶着大车出了生产队大院。我和安四紧走两步轻轻一跃,就一屁股坐上了马车。 今天我俩跟车,平时干活我俩不怎么在一块,摔跤啦、讲故事什么的他总不靠前。他哥安云发是副队长,安四和他哥哥脾气正相反,一跟他说话总是低头腼腆一笑,从不多言语,但干活勤恳。他总与人群保持距离,或站在角落,或蹲在一边,眼睛红红的,总像刚哭过,听说他在家里受气,有一次他大(爸)在队部,还把他骂哭了。 马车在屯子里走着,唧唧呱呱的鸡、鸭、鹅看见马车过来,纷纷嘎嘎乱叫着四散跑开。我拿出家里捎来的奶塘给安四,他就拿走一块,他拿过糖低头细看,“高级糖”他小声嘟囔一句,然后慢慢剥开糖纸把糖放到嘴里,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甜美的灿烂笑容。到了他家门前,他一改往日的“拖沓”,“嗖”地跳下马车,开门进院。 大车绕过安四家房后漂着几片落叶的水塘,吱扭吱扭嘎悠出了屯子,车前方土路上两道凹下去的车辙,弯弯曲曲通向秋收后的西大岗糜子地。安四双手里捧着两块粘糕挤出后院门,追上马车,然后气喘吁吁地递给我一大块年糕,他自己留一块。我一看是刚出锅的,好香啊,隔着土堆老板子刘二叔也看不见,我俩在车后高兴地吃着。 一块糖与一大块粘糕,不论是什么价值观也很难说是等价的,但在安四的价值观里就是等价的: 一块糖 + 尊重 + 友情 = 一大块刚出锅的粘糕 + 真诚 他的朴实大方让我惭愧起来,眼前又浮现出他双手里捧着粘糕挤出后院门,昂头追赶着马车,红红的脸膛,破旧的衣服,辨不清颜色的鞋,倏忽跑进午后明亮的阳光里,立刻鲜润清晰分明起来,他跑步的动作也如同轻快的跳跃,一步一步跳上马车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