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里家

      中国的历史，从不同角度或方面，都自成一史，如：战争史、科技史、文学史等等。如果从老百姓的“肚皮”来说，中国的历史也是一部饥饿、半饥饿史，以至最常用的问候语都与吃有关。闯关东的历史是这部史中重要一环，此外，这部史还应该包括“下南洋”，那是两广、福建一带贫苦百姓迁徙逃生之路；“走西口”的逃荒大军则主要由山西、陕西、冀西北一带的贫苦百姓组成；云、贵地区许多人的祖籍是天府之国的四川，青海、新疆遍布着来自内地的河南人、甘肃人、陕西人的后裔，迁徙的动力多为灾荒所迫。正是为了生存的迁徙，使中华民族从黄河流域的发祥地逐渐向周围扩散，及至奠定了96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
      笔者是闯关东的山东人后代，祖籍在鲁中平原上，孔孟之乡，与两千多年前著《春秋左传》的左丘明老先生是是乡邻。2000年在党校学习时，到泰安市实习。抽空我专程回次老家。从泰安坐车行驶在柏油路上，约40分钟就到了。时值六月，大地郁郁葱葱，小麦长的近半人高。下车后，向祖居小村眺望，一华里之外的村庄红砖灰瓦的房屋掩映在一片树林之中。进入小村，时近中午，炊烟袅袅，一派安静祥和景象。难以想象近一个世纪之前，因为贫困饥饿，为求一条生路，祖父舍下怀孕的妻子和一双幼儿，踏上生死未卜的闯关东之路。
      清朝末年，满州开禁，允许关内饥民往关外迁徙，闯关东逐渐形成规模。祖父是开禁后第一批闯往关东的山东人。上世纪初，只身踏上神秘、充满风险、且前途未卜的闯关东之路。背包挟伞，历尽艰辛劫难，最后落脚在哈尔滨，并定居下来。我的父亲，从小在哈尔滨长大，到我，更是土生土长的哈尔滨人。其实，现在的哈尔滨居民，差不多80%以上是闯关东的关里人后裔，只不过是第二代、第三代或是第四、第五代。。。。。。因为东北在近代之前，是满清的龙兴之地，满族人的祖居地。换句话说，只有满族才是东北的原住民，如果你的祖母或外祖母是个大脚老太太，你可能是正宗的满族，因为满族妇女是不裹脚的。据统计，现在东北满族人口占东北总人口不到3%。
      我们的家族，从语言到生活习惯，及至行为准则，无不保留着原籍的烙印。自儿时，就时常听长辈们念叨“关里家”，为什么把关里与家联在一起呢？稍大点我才知道，“关里家”指的是原籍，直到多年后，我也离开了生我养我的哈尔滨，我才较深刻理解“关里家”对祖辈们意味什么，不仅仅是祖居残破的泥屋。那是先祖的长眠之地，是春天里的禾苗出土，夏日里的流水潺潺，是门前的柳树，村后的土地庙。。。。。。正是家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支撑着祖辈们冒九死一生闯入并开发当时的蛮荒之地。祖辈们说起“关里家”时的亲切和神圣，至今仍历历在目。现在回想起来，祖父母虽然年轻时就离开了家乡，并且最终埋在了黑土地上，但是心底里，哈尔滨只是侨居之地，山东才是家，这是闯关东的第一代人共有的心结，对故乡始终魂牵梦绕。
      家乡的烙印也体现在语言方面，我们家的“官方语言”是山东话，祖父、祖母直到终老，乡音未改（当然祖辈的乡音纯正，到父辈尤其到我们，已经是被“改良”了的山东话。数年前出差到山东泰安，为表亲切，与当地接待方拽了几句我们家的“山东话”，人家乐的喷饭）。儿时，伙伴们就夸我会两种“语言”，与家人说山东话，转头与外人立刻成了普通话，转换自然流畅，比现在偶尔用一下的英语，先想单词再堆砌，流畅多了。作为“官方语言”的山东话，主导我们家三代人。其实我小时候，哈尔滨象我们家庭这样，虽经数代，乡音、习俗不改的家庭大有人在。乡音的留传，体现的是先辈们对家乡刻骨铭心的情感。
      应该说祖父母自闯关东伊始，时时、事事都体现着将来返回“关里家”的打算，在哈尔滨长大成家的儿女，他们做主，娶的媳妇也都是闯关东的山东人的后代，老家相距最远不过百里，为的是将来一同回故乡，便于儿女和亲家间的走动。然而这个愿景最终未能实现。
      单位里有来自山东的同事，我调侃他们为山东富人的后代，因为山东的穷人都去闯关东了。而在儿时，我确实以为山东是天下最穷的地方。小时侯看到的山东家来的人都是因饥荒或贫穷到东北讨生活的（亦可将其划入闯关东的晚期，规模零星）。每当这时，全家都忙活起来，为其安排吃、住，甚至找份临时工作，其实他可能仅仅是族人或同村。现在山东的发展，作为山东移民的后代，我为其自豪。山东省的GDP总值早已稳坐前三，山东省的公路网为全国最发达，早已解决了温饱问题。近些年，闯关东倒流，当年闯关东者的后裔有不少返回了祖居地，现在山东的大小城市东北饭馆的招牌比比皆是。许多服务行业从业者来自东北。
      闯关东是近代中国北方民众自发的大迁徙活动，可以说一直延续到六十—七十年代。中国人讲究的是故土难离，在那通讯、交通都极不发达的年代，目不识丁的穷苦农民不是到了万不得已，是不会下“与其饿死，不如一闯”的决心的。因为此一去，生死未卜，当年闯关东的路上曾留下了累累白骨。
      这一闯，开创了东北地区的第一次大开发，虽然是来自民间自发的、被动的。东北地区的发展和繁荣也是自此开始。这一闯，客观上达到了“实边移民”的目的。大移民迅速改变了吉林、黑龙江两省的边疆的人口稀疏的现状，东北地区虽经列强数次侵占瓜分，由于民众的主体来自于关内，与祖国内地血肉相连，因此侵略者的野心未能得逞，加强和巩固了祖国的完整统一。

写出了山东人闯东北的历史，给现代人的记忆留下一个符号。让他们不要忘记哈尔滨的今天有山东人不灭的功绩。

我只记得小时候，班上的同学多是黄县掖县，爱吃小杂鱼大饼子，还爱穿花袄花裤。他们的母亲多很能干，操着一口浓重的山东话，老人多是小脚。一到过年，关里家的亲属邮来一袋袋花生米，地瓜干，香椿，小干鱼，让我们好羡慕啊。听说那里有大海，我是多么想往啊。

谢谢版主的鼓励。

王宝杰好！
       欣赏老同学的文章，你描写的极是！我们山东人闯关东，说白了就是因饥饿而逃荒来东北谋生存。小时候听我的爹妈说：父亲老家是即墨；母亲老家是文登。

宋晓华2013.2.6

晓华同学，感谢您的鼓励。您的美文各期都欣赏了，每每给我以享受。如同亲临赛场观摩您的健与美，似乎与您共游和了解比赛城市历史和现在，风土和美景。
百余年历史的哈尔滨，早期是北面大国与东面岛国窥伺、渗透、扩张的目标。直至现在仍然留有痕迹。
先祖们的闯关东、大移民实边，从根本上挫败了各路列强以“跑马占荒”心态疯狂的扩张阴谋，捍卫了祖国领土完整。与后辈们的屯垦戍边，建设边疆、保卫边疆一脉相承。其重要性远高于后来者，正是大移民实边，先祖们成为东北大地的主体和主人。
联想到现在，我国南海大量岛屿被蚕食、侵占，现状如此，收回来谈何容易。由此，使我们对先祖们的历史功绩更加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