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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读红楼梦的时候,一直有个疑问,黛玉5岁多丧母,父亲林如海为啥如此狠心,舍得把唯一的亲生女儿送走?这么小的孩子,刚失去母亲,又要远离父亲,太可怜了,书中写道:那女学生黛玉,身体方愈,原不忍弃父而往,无奈他外祖母致意务去,且兼如海说:“汝父年将半百,再无续室之意,且汝多病,年又极小,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兄弟扶持,今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去,正好减我顾盼之忧,何反云不往?”黛玉听了,方洒泪拜别。
有一天忽然想到了原因,心中一震,才明白曹雪芹笔下没有一字一句是浪费的,而我的疑问来自于我终究是用现代人和平民百姓的心智模式去思考这部古代贵族家庭的伟大著作,以下为我个人观点,抛砖引玉,欢迎大家发表不同意见:黛玉父亲这几句话,不像临别嘱咐劝解,倒像临终之言,而忍痛安排爱女离开,原因都在这几句话里了。
首先,黛玉是女孩不是男孩,女孩的成长有许多细节之处父亲无法代替,需要母亲教导,比如女红针线,闺阁礼仪,当家理财,甚至青春期来例假这种私密的生理规律,所以林如海说“上无亲母教养”,而林如海年将半百,古代平均寿命短,五十而知天命,七十而古来稀,林如海此时既是人生进入中老年,也伉俪情深,年将半百,并不打算续弦,那么黛玉就将面临缺席人生重要一课,而这一课缺失,将来会给黛玉的终身大事带来极为不利的影响,主要就是谈婚论嫁,男方将会介意黛玉幼年丧母,导致缺乏作为合格妻子的提前培训,无法完成当家主母的职责。
什么是当家主母的职责?看看王夫人每天的日程安排就知道了,她为什么要把管家权力下放给本来没有机会掌权的王熙凤?除了书中说的生性宽仁慈厚,天真烂漫,不爱揽权,也因为她实在没时间精力,邢夫人虽然是大媳妇,但因为是续弦,娘家完全不能跟王夫人比,因为大户人家谁肯让女儿做续弦呢?所以作为娘家能跟贾家门当户对的贾府二媳妇,她比邢夫人更讨贾母喜欢,这样也导致她的外交职责很重,每天要应酬出席各种贵妇太妃们家族的红白喜事,还要负责教导丈夫小妾所生的庶出的孩子们,比如探春贾环,包括被贾母要过来一起生活的孙女们,比如迎春惜春,她只好把家里的事情交给王熙凤打理。
林如海出身世家,他自己不拼爹,凭本事考上探花郎,娶到贾敏这种被贾母教导出来的侯门千金,当然深知这种钟鸣鼎食之家的儿媳妇需要接受哪些家教,而他续弦,也不可能再找到跟贾敏同样身家品质的女人,因为贾敏这种人家不会去做续弦。
为了女儿的前途,只能让女儿黛玉跟着外祖母贾母才有机会完成这种贵族女子的完整熏陶和培养,父母爱子,为之计深远,林如海刚经丧妻之痛,更感人生无常生命脆弱,所以这临别之言就更像临终之言,难免悲观。
其次,“下无姊妹兄弟扶持,”黛玉是独生子女,这对于父母来说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都算高风险,且不说没有童年玩伴,失去童年欢乐,更重要的是无人相助分担,林如海娶妻贾敏,还有几房妾室,生有一子,可惜三岁时早夭;育有一女名叫黛玉(即林黛玉)。林如海四十岁时,因膝下无子悲凉,所以对五岁的女儿黛玉爱如珍宝,见其聪明清秀,为之延师贾雨村,教其读书识字。黛玉因此拥有了极高的文学修养。
本来黛玉是有一个哥哥的,可惜早夭,林如海其他妾室也没有生育,黛玉成了独苗,身体又多病。林如海自己没有兄弟姐妹,深知独苗的孤单和风险,就像紫鹃所说:“林家实没了人口,纵有也是极远的。族中也都不在苏州住,各省流寓不定。”林如海想起自身和女儿未来命运,心中滴血,伤痛不已,但荣国府里人丁兴旺,姐姐妹妹众多,对黛玉的童年和未来都是积极有益的,这大概是林如海心中稍稍可以觉得安慰的吧。
而离开父母的黛玉,情感失去了寄托,她不知道即将开启强烈深沉的宝黛之恋。是前世木石宿缘神话的开始,也是她作为绛珠仙草对宝玉这位神瑛侍者对还泪之旅开启,这个我另外再写。
最后,贾母王夫人都是贵族夫人,所以书中说到:“今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去,正好减我顾盼之忧“。如此上有外祖母舅母可以替代母职教养黛玉成为一个合乎贵族家庭要求的女性,下有姊妹可以相伴游玩解闷,完美解决一个资深贵族也是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的担忧,而黛玉从小受到母亲贾敏教导,又经林如海聘请的贾雨村授课,既有贵族心智,又有儒学修养,虽然幼小,果然早慧,马上就听懂了父亲这番话背后的深意,所以含泪拜别,进了贾府。
写到这里,第一次感受到林如海对女儿的爱有多么深远和强烈,智慧和温柔,林黛玉身上承载了父母多么深刻的爱意啊。林如海是贵族,有着对贵族世家利益传承的规划,也是一个父亲,有着对女儿的深深疼爱,伟大的曹雪芹一段临别嘱咐,寥寥几句,道尽一个父亲心中所痛所思,所爱所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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