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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大娘脸红了 【四川方言小说】 文 / 梦以成风 “喂，老婆子，来帮我把菜抬出去，我一个人拿不起！”李大爷喊道。
“来了，来了！”黄大娘应着。
李大爷和黄大娘是一所中专校附近的农民，他们在学校的厨房里打杂，比如帮大师傅洗洗菜、扫扫地，这样能带些潲水回家去喂猪，学校每月也给他们一些报酬。
他们把一筐白菜抬到厨房外的水管旁，边洗边摆龙门阵（1）。
“你咋不买块手机？”黄大娘问。
“老都老了，买来做啥子？”李大爷说。
“买来做啥子？用嘛！你半截身子都钻到泥巴头了，再不享享福，二天就搞不赢了（2）。再说，你存弄多（3）钱做啥子？带到泥巴头？”黄大娘说。
“我‘武’不来（4）。”李大爷说。
“‘武’不来？学嘛。我连斗大的字都认不倒（5），还是学会了，横‘武’竖‘武’都把它‘武’不烂。”黄大娘颇有些得意的样子。
李大爷笑笑，没说啥。
快洗完的时候，黄大娘无意中看见洗衣台旁边有一块发亮的东西，说：“老头子，你看那是啥子东西？亮晃晃的。”
“啥子？不是星宿就是月亮。”李大爷看也没看，随口说。
“说不定是块宝呢。”黄大娘揉揉眼睛，像是非要看出点名堂来不可。
“你是不是想发财把眼睛想花了！”李大爷只顾低头洗菜。
“你默倒（6）我是说起好耍的？”黄大娘放下菜走过去一看，欢喜得差点儿跳起来，“老头子，是手机，是手机！”
李大爷一看，果然是，他也很惊喜。
黄大娘想把手机打开，但打不开，可能是手机没电了。她看看四周没人，赶紧把手机揣进怀里。
“是我先看见的！”黄大娘说。
“你先看见又咋个喃？”李大爷瞥了她一眼。
“就该归我！”
“该归你？说得轻巧，吃根灯草！”
“你是不是想要哦？”
“想要又咋个喃？”
“你癞疙宝（7）想吃天鹅肉。”
“想吃又咋个喃？”
“就不拿给你吃！”
李大爷笑着说：“老婆子，你硬是当真了！这手机多半是学校的人丢的。拿去交给学校，让人家领去，免得别个心里急。”
“想得帊轻巧！捡得捡得，三百两银子取得。（8）”黄大娘生怕被别人听见，声音压得很低。
“你咋个这样说喃？要是你的东西丢了，被人捡到，你该咋个想？你还巴不得人家还你呢！人家的，用起脸上也不光彩！”
“你默倒我是三岁小娃儿，拿个棒棒糖就哄得倒?”黄大娘冷冰冰地说。
“我看你还当不倒（9）三岁小娃儿！”李大爷有些生气了。
“别说话不干净！”
“要不我就喊逮到‘撬杆’（10）了！”
“由随你喊，我又不是偷的，露天坝头捡的。”
“我当真喊起来，硬说你是偷的，让你丢了先人板板，叫你羊肉没得吃，倒惹一身骚。”
“你敢？”
“看我敢不敢？”
几个人从他们跟前走过，黄大娘赶紧装着洗菜。
“要是我说给别个听，别个认去了喃？”李大爷故意看了那几个人一眼。
“我喊你赔！”
“赔（陪）你坐上席，吃猪肝子！”
“我说老头子，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何必假正经呢！”
李大爷皱了皱眉头，很快又笑道：“上山打雀，见者有份。我们干脆把它分了。”
黄大娘很不情愿：“咋个分喃？”
李大爷说：“对半开！”
黄大娘瞪了他一眼：“你才心狠喃！又不是你捡到的就想对半开！”
“不干就交给学校！”李大爷态度很坚决。
“交给学校？你老头子拐弯抹角就是想要！”黄大娘心里说。她后悔当初告诉他，要不，自个儿揣进腰包，鬼大爷晓得！
“就这块坨坨（11），咋个分喃？是不是用锤锤儿把它锤烂，一人得一半？”黄大娘气呼呼地说。她也怕李大爷真的告诉了学校，自个儿一点儿也得不到。
“你那脑壳是豆渣做的？”李大爷说。
“咋个办？”
“未必凉拌（办）？卖了嘛！”
“要不你买了，反正你又没手机。”
“我拿手机来做啥子哟？我说过我‘武’不来的嘛！”
“卖给哪个喃？铺子头的新手机都卖不脱！”
“相因点！你把手机拿给我，我去找买主。”
“找哪个舅子老表哟？”
“你别管。马上就去。”
“哄人喃？”
“哄你搞啥子？找不到抱鸡婆看虱子（12）！”
“好嘛，我跟你一起去。”
李大爷带着黄大娘在学校绕了一圈。黄大娘心里直犯嘀咕：这老东西是不是在搞啥子鬼名堂？
“喂，去找哪个买主？”黄大娘问。
“后勤开汽车的张师傅。”
“你晓得他要买？”
“前天我听他说过。”
“要是他不要喃？”
“我看没问题。”
“要是他问这手机是哪来的，我们咋个说喃？”黄大娘心里有点虚。
“就说是帮别个卖的。”
两人走过礼堂，只见校长从那边过来。李大爷拉着黄大娘迎上去。
李大爷喊道：“校长！”
校长问：“啥事？李大爷。”
“校长，我们洗菜时，黄大娘捡到了一块手机，不晓得是不是学校的老师同学丢的。她要我跟她一起来交给你!”
黄大娘听罢，吃了个“哑巴亏”，心里气得直骂李大爷是遭千刀的老不死。
“谢谢你，黄大娘！”校长连声道谢，“有个学生向办公室讲过掉了手机。可能是他的。”
校长诚诚恳恳表示感谢，黄大娘只得将手机拿出。
黄大娘窝了一肚子火，离开校长就说话来“弯酸”（13）李大爷。李大爷只若无其事地笑笑。
第二天，学校墙报、板报、广播都宣传表扬黄大娘拾金不昧，号召全校师生员工向她学习。特别是丢了手机的学生，左一声“谢谢黄奶奶”又一声“谢谢黄奶奶”，喊得黄大娘脸上像有虱子爬。
李大爷乐呵呵地对她说：“老婆子，我该是没整你嘛！”
黄大娘脸红了。
注：
（1） 摆龙门阵：闲聊，拉家常。
（2） 二天就搞不赢了：以后就没机会了。
（3） 弄多：表示很多的意思。
（4） “武”不来：不会用，不会操作。
（5） 认不倒：不认识。
（6） 默倒：以为，认为。
（7） 癞疙宝：癞蛤蟆。
（8） 捡得捡得，三百两银子取得：四川方言俗语，意思是谁捡到的就归谁。
（9） 当不倒：不如。
（10） 撬杆：小偷。
（11） 这块坨坨：这块东西，这里指手机。
（12） 找不到抱鸡婆看虱子：找不到事情做。
（13） 弯酸：挖苦、讽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