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钟宪: 高考录取历险记, 惊心动魄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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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钟宪，1967年高中毕业生，曾上山下乡插队落户，回京后在街道工厂当工人。1977年考入北京师范学院化学系；毕业后留校任教，历任化学系副主任、化工教研室主任、应用化学专业负责人、硕士研究生导师。

[color=rgba(0, 0, 0, 0.9)]1977年高考恢复！我参加高考时已年届“而立”，考虑到种种因素，我的第一志愿是北京师范学院化学系。

[color=rgba(0, 0, 0, 0.9)]北京高校开展录取工作以后，前面录取的两批学生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而我则仍被挡在“孙山”之外。后来有消息称，政策将进一步放宽，可能还要录取一批。听到消息，我立即前往北京师范学院化学系询问录取问题。

[color=rgba(0, 0, 0, 0.9)]得知：录取地点不在学校，而是在崇内旅馆，而且今天下午就该结束儿了。

[color=rgba(0, 0, 0, 0.9)]糟糕！已经10:30啦！

[color=rgba(0, 0, 0, 0.9)]于是立即拼命骑车，用了34分钟便赶到了崇内旅馆，门前已是人山人海。挤上前去，东听听、西问问，走到了一位老师面前，说来也巧，一问，他就是化学系负责录取工作的S老师。

[color=rgba(0, 0, 0, 0.9)]我把自己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color=rgba(0, 0, 0, 0.9)]S老师说：“你就是张钟宪啊，你考得不错，档案我也看过，但是不能录啊！”

[color=rgba(0, 0, 0, 0.9)]“为什么呢？”

[color=rgba(0, 0, 0, 0.9)]“你们父亲的问题是敌我矛盾啊！”

[color=rgba(0, 0, 0, 0.9)]“不对啊，我父亲的问题是地地道道的人民内部矛盾，甚至都不是‘敌我矛盾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呀。”

[color=rgba(0, 0, 0, 0.9)]“我不能听你怎么说，我只能认档案！”说着，他又转向别的学生了解情况去了。

[color=rgba(0, 0, 0, 0.9)]我哪肯就此罢休：“S老师，如果我父亲真的定性为敌我矛盾，您不录取，我也就认了，但档案确实是错了，怎么办呢，您给我指条明路吧！”

[color=rgba(0, 0, 0, 0.9)]S老师说：“你让你们单位开个证明来吧。”

[color=rgba(0, 0, 0, 0.9)]想都没想，拼命骑车奔回单位，找到书记老L，说明情况。

[color=rgba(0, 0, 0, 0.9)]老L书记说：“咱们单位开证明，也只能依据档案，而你的档案已经调走了，咱们这里什么依据都没有啊。”

[color=rgba(0, 0, 0, 0.9)]“那我怎么办呢？”

[color=rgba(0, 0, 0, 0.9)]老L书记说：“你父亲的情况派出所应该最了解，看看他们能不能给你出个证明。”

[color=rgba(0, 0, 0, 0.9)]于是又拼命骑车赶往派出所，途中恰巧遇到管片民警老Z正走在回家吃饭的路上。

[color=rgba(0, 0, 0, 0.9)]老Z听完我的申诉，说：“你父亲的情况我了解，确实是属于人民内部矛盾，这是谁呀，净给你瞎写！”

[color=rgba(0, 0, 0, 0.9)]“那派出所能不能给出个证明呢？”

[color=rgba(0, 0, 0, 0.9)]“不行，派出所公章不能对外。”

[color=rgba(0, 0, 0, 0.9)]“那咋办啊？”

[color=rgba(0, 0, 0, 0.9)]老Z同志想了一下：“你这样吧，下午你让你们单位来人作为对你的外调，我们可以写个外调说明。”

[color=rgba(0, 0, 0, 0.9)]“好，我马上回单位，不过人家招生录取下午就结束了，您能不能……。”

[color=rgba(0, 0, 0, 0.9)]“好吧，我现在就回派出所等你们。”

[color=rgba(0, 0, 0, 0.9)]回到单位，书记立即派负责人事工作的L师傅跟我来到派出所。

[color=rgba(0, 0, 0, 0.9)]老Z同志已写好“外调说明”，正等着我们呢。

[color=rgba(0, 0, 0, 0.9)]由于是档案（或者说是外调文件）提交的问题，我自己携带可能不大合适，我提出请L师傅陪着我来到崇内旅馆，S老师和我都是大个子，人山人海之中，一下子就都看到了对方。挤将过去，S老师关切地问：“怎么样，证明开了吗？”L师傅上前和S老师简单交谈了一下，S老师打开信封看了看，至于他们说些什么、证明又是如何写的，我都很自觉地回避了。最后S老师对我说：“好吧，就这样吧。”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回旅馆。

[color=rgba(0, 0, 0, 0.9)]“S老师，您说‘就这样’，是哪样啊？行了吗？”

[color=rgba(0, 0, 0, 0.9)]S老师愣了一下，“回去吧，听信儿吧。”

[color=rgba(0, 0, 0, 0.9)]想再问端底，S老师已走进旅馆。

[color=rgba(0, 0, 0, 0.9)]回家路上，一面慢慢骑车一面细细想事：到底行不行啊？——S老师拿着证明就转身回旅馆了，是不是说明他不再需要了解别人的情况了？要是不准备录取我，他肯定还会继续了解别人的情况吧？

[color=rgba(0, 0, 0, 0.9)]还有“听信儿、听信儿”，是啥意思？听啥信儿啊？——终于想明白：要是不录取，谁还给你信儿啊！哈哈，有戏！得嘞！回家！吃饭！

[color=rgba(0, 0, 0, 0.9)]忐忑不安地“熬”了几天，终于盼来了北京师范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color=rgba(0, 0, 0, 0.9)]从此跨入大学之门，4年之后，又开始了我在北京师范学院（后更名为首都师范大学）化学系的执教生涯。

[color=rgba(0, 0, 0, 0.9)]设想一下：

[color=rgba(0, 0, 0, 0.9)]如果我那天没有去北京师范学院化学系询问招生事宜；

[color=rgba(0, 0, 0, 0.9)]如果小 Z老师没有告诉我“今天下午招生就结束了”；

[color=rgba(0, 0, 0, 0.9)]如果S老师没有在旅店门口接见学生；

[color=rgba(0, 0, 0, 0.9)]如果S老师没有跟我说“让你们单位开个证明来吧”；

[color=rgba(0, 0, 0, 0.9)]如果老L书记没有说“派出所应该了解情况，看看他们能不能给你出个证明”；

[color=rgba(0, 0, 0, 0.9)]如果那天中午民警老Z同志已经回家吃饭，路上没遇到；或者老Z同志“公事公办”，坚持下午上班后再办理手续；

[color=rgba(0, 0, 0, 0.9)]如果我父亲的问题真的是敌我矛盾。

[color=rgba(0, 0, 0, 0.9)]许许多多的如果，哪一个“如果”卡壳，我这77级的“大学梦”可就圆不成啦。

[color=rgba(0, 0, 0, 0.9)]且喜，上天眷顾！这一天我一路“历险”，又一路遇到“贵人”，回忆至此不禁感慨万千，是以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