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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角 韩钧辉 (原黑龙江香兰农场哈尔滨知青)上山下乡到香兰农场三分场。这年冬场脱谷的时节,想想冬场脱谷会战结束后就可以请探亲假回家了心里就很兴奋。
这天是加班夜战,在三分场北头场院,我的工作任务是赶牛套子,就是把脱谷机经脱谷后吐出的一堆堆稻草用牛套子拖到场院的边上,那儿有人再把稻草垛起来。
天很冷,联合脱谷机轰隆隆的运转着,机后吐出一堆堆的稻草,碎草伴着灰尘飞扬,迷矇一片。我忙着用牛套绳把稻草笼起来,忽然看见牛的肚带开了,就急忙从牛的后面冲过去蹲在牛肚子下面给牛糸肚带。没想到这犯了大忌。
正当我拿起牛肚带的一刻,只觉得头部一震,失去了意识。黄牛是很温顺的家畜,但也有着自卫的本能和攻击性,优其是对突然出现在它身旁的不明物会有本能的防御反应,其中打"回头角"就是典型的动作。
大概过了片刻我清醒了,发现自己坐在地上,眼睛看不清东西,意识到由于自己的粗心急燥动作被牛打了回头角,感觉左眼部很热,不自觉的用手摸一下,血!借助昏喑的灯光,我看到满手的血,我心头猛然一凉,牛角打中我的左眼睛了。我爬起来向旁边喊了一声“眼睛出血了”,一只手捂着左眼拔腿就往医务所跑。
当时满脸是血,记得在医务所是黄大夫和一小护士(女知青)给我做了检查和紧急处理。结果是左眼球半边严重挫伤,眼角内侧血管破裂,黄大夫说眼睛恐怕是要残疾了,并关照说血止住了,要避免震动安静休息,明天再来医务所。
同寝室的伙伴们闻讯都赶来了,挤在医务所门口。回到寝室后,我默默地坐在炕上闭着眼睛心里懊丧极了。这时我感觉有人在用热水给我擦手,是邻铺的小何和小腾,还帮我洗脚。
我的眼泪溢出眼角,大邓看着我急切地说你疼的话就哭出来喊出来吧,其实我不在呼疼,是滿心有无法言说的滋味。
躺在炕上黄大夫的话一直绕在耳边:眼睛恐怕是要残疾了,又想到在冲洗眼睛和冶疗过程中,我的左眼只感觉灰蒙蒙的始终没有看到光亮,而右眼看到的灯光是很明亮的,心里越发沉重,判断这左眼肯定是废了。
这一夜我静静地躺着可怎么也睡不着。在那个年代我家的情况与其它家庭略有不同,我父亲早早去了五七干校,大姐姐插队,小姐姐去了兵团,我到了香兰农场,家里还有一个刚上初中的弟弟,母亲身体不好单位照顾长病假在家。
儿行千里母担忧,我妈妈的心被分割成了多少瓣儿,前些日子刚收到妈妈寄来的毛袜子,我知道这是妈妈亲手织的,随附的信上还叮嘱我说天寒地冻在外面劳动一定要注意安全。
想到刚收到的小姐姐的信,小姐姐说她在冬季水利会战中不慎受伤,膝盖半月版严重损坏,连队同意她回哈尔滨治疗,她说妈妈不顾病弱的身体一直陪着她跑医院,她心里十分不安。小姐姐问我今年能否回家,说妈妈的头发几乎全白了,说妈妈很盼着我和大姐姐都能回来。
想想我现在瞎了一只眼睛怎么办?怎么去见妈妈...不知什么时候热泪已湿了枕头。
天快亮时我做出了决定:一、今年不请探亲假不回家了,同时和回家的伙伴打好招呼不要去我家走动,我的情况不要让妈妈知道,即使以后知到了也要越晚越好。
二、即然已经这样了就要勇敢的面对,明天去医务所要象个男子汉,要坦然。那时我还想到了好些英雄人物,现在可能有人不理解,但当时就是这样想的。
三、与大夫商讨下一步治疗方案,核心内容是如何维护外观容貌,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总有一天要和妈妈见面。天亮时我睡着了。 起床时已很晚了,我有意无意地拖延着去医务所的时间,近中午了寝室值班的战友陪我去了医务所。我平静的坐在椅子上,心里已做好了听到最坏结果的准备。
黄大夫缓缓地打开着沙布,突然我站起喊着我看到亮光了,黄大夫连忙让我坐下,我已难以抑制激动,因为我闭上右眼也看到了透过阳光的窗子,我本能地意识到眼球没有废掉,我还能看东西。随之眼睛又模糊了,迷朦一片,但我已不再担心,我知道这是因为夺眶而出的泪水。
黄大夫边忙边感叹地说,再差分毫你的眼球就没了,真没想到你还能看到东西,太幸运啦!完成包扎后,黄大夫建议我们要去场部医院看看。
日后我去了场部医院,医生说能这样已经很好了,只给开了点抗感染的药。说起为什么受伤后看不到光亮,医生分析说可能是头部震动的原因,也可能是精神因素,但仅是猜测。
到了拆除眼罩时,我发现两眼的视差很大,但不影响日常生活,让人欣喜的是随着时问推移眼眶周围淤青退去,眼角处裂缝完全吻合,外观恢复完整无损。
1986年我从哈尔滨调到上海工作,又专门去看了一下眼睛,医生了解情况和检查后说眼睛情况已无可逆转,但能够这样已相当不错。
后来为了开车,需要校正两眼的差距我去配眼镜,验光师问我眼睛是不是得过大病,我说你怎么知道?他说有痕迹。在我的心里这不是痕迹,这是那个年代留给我的纪念,这个纪念深刻地影响着我对亲情、友情乃至人生的领悟,将伴我一生。
(本文作者韩钧辉系哈尔滨知青,先到三分场工作,后任五分场副大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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