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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贵林 ——镰刀和铁锤的故事(全篇)(已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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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梦 发表于 2012-10-21 13: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夏梦 于 2012-10-26 17:40 编辑

我写《老爹贵林》

我写《老爹贵林》
    早就想把我父亲的故事讲给大家听了。不知怎么的我来了兴致,把它写写吧,暂定这个名,以后我可能再修改,重阳节,让我父亲也过过吧。(连载)

                 老爹贵林
                      ——镰刀和斧头的故事
                                                                        夏梦
                                   (一)
       大雪随着狂风,在东北的一个小城边上的小山坡下肆虐地发着威,就好像要用他的力量掀走所有在这儿瘪瘪瞎瞎的小茅屋房盖它才解气。就这样闹腾了一整天,到傍晚,西边才开点晴。透过灰蒙蒙的一片望去,那一个个叫雪覆盖的像小白馒头样的小茅屋都是小小的窝棚,有的有门,有的就用两块木板挡着,分不出哪是门哪是窗户。
      最破的一个光有房盖没窗没门,只有个能跨进人的方洞。从方洞口,映出一点比鬼火亮点儿不多的灯光,灯下是一个人的驼着的背影,影子让那光拉的长长的。那是我爷爷。
      爷爷是从关里家随着这群人逃荒过来的,关里打仗,日子不好过。就来到了这个叫老太太上不去炕—紧籀(锦州)的地方。爷爷是个小小的银匠,兵慌马乱的谁还打首饰?!这不,他就挑着挑子,一头是我大伯,一头是那点儿家当;还没忘把那吃饭的家巴式儿扔掉,就领着挺着大肚子的我奶奶闯关东了。我奶奶这时正在肚子疼,请不起‘老牛婆’(农村接生婆),也就在那儿楞挺着等生了,当我奶奶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慢慢地变成呻吟的时候,我爹用那刚见天日就叫破天的喊声,把屋顶那几块板震得晃动了一下,从板的缝隙中落下了片片雪花。
      又有了个儿子的我爷爷没高兴什么,叼着长烟袋的嘴往回嗦啦了一下,把口中吸进的烟连同唾沫一块吐到权当墙的板子边上,冒出了一天仅有的一句话:“又多了吃饭的!”映在板子上的背影更驼了。
      几乎昏死过去的奶奶,挣开了半迷着的眼睛,说:“你把脐带整折啊,系个扣。”。他这才忙活起来。不到三十岁的我爷爷手脚利落,背却累弯了。大伯那时才六岁,捧着一个冒出棉花团子的破被缩在角落里,睁着大却无神的眼睛抿着嘴唇看着那个新鲜的一直在张牙舞爪的‘小东西’。
      我爷爷举着那个小碟豆油灯,拉着被子要给奶奶盖时,发现血已把铺在地上面的板子上的棉被漂起来了。这在那时叫‘血迷’,就是生孩子大流血。我爷爷听说过,只有这时把流出的血再给她灌回去,才能补上流掉的血。就随手抓起一个碗,也不管这碗缺了半拉儿,舀起板上的血就往奶奶嘴里灌。
      还没等灌完,奶奶伸出一只手,哼出一句几乎听不见的动静:“他哥叫贵田,他就叫贵林吧。”那伸出的手在空中静止了------。
                                                                                 (待续)
                      我就在这里发,要是愿接着看,就在这找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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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夏梦 发表于 2012-10-21 16:10 | 显示全部楼层

老爹贵林

本帖最后由 夏梦 于 2012-10-27 06:05 编辑

         老爹贵林
                     
——镰刀和斧头的故事
                                                         夏梦
  
                                         (二)
        爷爷再没给我爹找奶奶。自己拉扯着田和林,一晃过了许多年。这期间他来到了松江平原,种地为生,有时候他把他的那些打银器家巴式儿拿出来,摆弄着,沉思着。然后把两个孩子叫到身边,给他们讲在关里家他和我奶奶的的事,但我爹没听过一句他讲种地的事。他还要两个孩子学他的手艺,可孩子都不学。我大伯贵田对种地感兴趣,就跟着爷爷种地。我爹在家做饭和看家。
        一来二去的,我爷爷的地就有收成了,他们爷们们就能吃饱饭了。等我大伯长成小伙子时,爷爷就去找奶奶去了。
       我爹和大伯这两个小伙子接着种地,哥俩相依为命又是好几年。大伯说了算,把攒下点的钱给自己娶了个媳妇,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地主家的闺女,可能装了,仗着有点儿陪嫁,整天拿腔作调的。那是一个太阳把人背都能晒出油的的日子:“老二,把桌子整到院里来,拿凳子,在外边吃(饭)。真没眼力见儿!”这个女人挥着手绢细声细气地叫着。我爹就光着膀子扛桌子,搬椅子,盛饭拿菜。忙完了,还得喂猪,打草喂羊。最后往往还是落了个这个那个都没干好;吃饭呢拣她们吃剩的。
      大小伙子了,不愿意看人的脸色,从小没娘现在又没爹的我爹贵林,在没爹没娘的环境中早已养成了少言寡语和坚韧自立的性格。他和大伯商量了一下,去了村里的豆付坊。
      开豆付坊的老爷自己有地。种着黄豆。用了两个伙计做豆付,还有两三个做长工的种地。我爹和伙计和长工住在一起,早晨跟着下地,白天跟着做豆付。收获季节地里该忙了,他拿着镰刀割豆子。
       他忙里忙外的老爷不给钱,来时讲好是先学徒。老爷说了,供吃住就行了,再说了,那年月学徒哪有给钱的?可我爹还是光着膀子割地,光着膀子做豆付,能干着呢!就是冬天,他在豆付坊也光着膀子,他没钱买衣服!一件单褂子怕弄坏了没钱买。我大伯和大娘不心疼,老爷不心疼,可有心疼他的了,那就是我娘。
      我娘是老爷的最小闺女,为心疼她,没像在东北的汉族女孩给她裹脚。我娘就能屋里屋外乱跑。有时也看看伙计们做豆付。她用她那长长的睫毛把大大的眼睛遮上半拉儿,从眼缝里瞅着这个光着膀子的傻小伙,像一阵风似的拎着桶往锅里倒水。像大力士似的搬起磨盘捅磨的那个进黄豆的洞眼儿。有时还在井边的大树旁看他挑水,看那个小伙有时都不用扁担,两手提起就走。
       那天,这个女孩做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她一连几夜缝了个灰粗布褂子,把它和一把新的刀刃闪着蓝光的镰刀放在了我爹推的磨上。我爹把镰刀挂在墙上,不舍得使,天天看。衣服没敢穿,但他放起来了。我爹是傻小伙吗?他不傻,他早就看见和知道这一切了。但他知道,他和这姑娘中间隔着千层山。
      后来,我爹干的好,老爷高兴了,给了他点猪头肉,我爹弄了点酒,和伙计和长工在一块喝。我爹喝多了,朝着下屋门口喊了起来:“干啥呀,你就这么折腾我吗?我心都碎了!”下屋门后走出那个穿戴整齐的,背后拖着油黑的一条大辫子的女孩,趴,趴地跑了。

      长工们乐了。谁都知道谁都没说,他们也早看出来了。啥也别说,喝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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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夏梦 发表于 2012-10-21 21:5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夏梦 于 2012-10-21 22:02 编辑

                 老爹贵林
                                       ——镰刀和斧头的故事
                                     夏梦
                                               ( 三)
      “学徒小子,今天跟我进城,马老板子今天不来了。”老爷在下屋门口喊我爹。马老板子姓李,在村口住,屋里的病的快不行了。
       我爹一年学徒也快满了,这一年他什么都干,什么也都学会了。老喂牲口,马也听他的话,老爷就叫他今天赶马车。我爹穿上那崭新的灰粗布褂子,赶着车,车上篷里坐着于老爷,我爹一声“驾!----”马撒开蹄儿朝城里奔去。

      老爷家姓于,我爹一直不喊他的姓,一口一个‘老爷’‘老爷’的。“老爷,”“啥?”“天好像要下。”我爹坐在车边上,一边拽着缰绳一边看着突然间飘来的一片乌云说道。“可不,真要下。”老爷又说:“快点儿,不到城里这上哪躲啊!”于老爷是念过几天书的,他爹给他留了点儿地,他又开了个豆付房,因有点学问,把‘房’改成了‘坊’。人还是不错的,不怎么和伙计和长工发火,他那严历的眼神有时也能透出那么点善意和温情。可我爹怕他。
       他一发话,我爹就狠甩了一鞭子,那马和车飞弛在两边全是玉米大豆的土路上。雨哗地下了起来,瓢泼大雨啊,老爷在篷车里,我爹那灰褂子湿得贴在了身上。‘咔’的一声响雷把跑着的枣红马吓的脖子一激灵,两条前腿往上一窜,那车就奔庄稼地扎去------,我爹眼神快,人还机灵,就在那辆车马上崴进土路和庄稼地中间那条沟里的瞬间,迅速跳下车,两手托住了从车里滑出来的于老爷!
        马拉着的那辆空车,翻倒在玉米地里。雨下的更大了,我爹搂着于老爷蹲在地上,两个人让雨浇个透。
       等我爹把于老爷拉回来的时候,门口站着同样浇得湿透了的那个女孩子,大辫子上淌着水溜儿,衣服贴在身上,饱满的胸膛若隐若现地起伏着,我娘,当时她十六岁,比我爹小六岁。
       也不知这个女孩子怎么和于老爷也说的,也不知道是否于老爷有了什么发现,第二天,也就是我爹满徒那天,我爹有了娶我娘的希望,于老爷答应把老姑娘(排行最小的姑娘叫老姑娘)嫁给他。条件是一点儿陪嫁都没有,给他们一间小屋,自己打食儿吃。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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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夏梦 发表于 2012-10-21 23: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夏梦 于 2012-10-21 23:45 编辑

           老爹贵林
               ————镰刀和斧头的故事
                           夏梦
                    (四)
     我爹有志气,啥也没要。给于老爷又干一年活,就拿攒了点不点儿的钱,到城里租个屋子,找了几个人把我娘接了来,吃了顿饭就结了婚了。

        我娘照看家,他找活去了铁匠炉。打铁累,可是能挣点钱养家。还是光着膀子,汗在背上淌着,脸上的汗淌在胸前,顺着肚皮淌进挽着的裤腰里,再淌在大腿上。用大锤狠劲地砸着烧红了的一块块铁块!炉火烤得他的身上和脸都黑红黑红的。用我娘后来跟我学的:“你爹那脸比铁还黑,掉地上都找不着!”
       我娘生了第一个孩子,我爹和我娘高兴坏了!是个男孩,起名叫‘铁生’。可俊了。他有着我娘那样的双眼爆皮的大眼睛,油黑茂密的头发。雪白雪白的小嫩皮肤,高挺的小鼻子下红嘟嘟的小嘴才两个月就像要说话。那天晚上,我爹白天活多,打了一天铁累了,就早早睡了。我娘给铁生喂完了奶也睡。第二天一清早我娘拉开铁生的小被儿要喂奶,抱起一看,孩子脸雀青,整个身子都硬了!那是我爹太累,睡的死,翻身时压在了孩子脸上,闷死了铁生他还不知道。屋子小,炕也又小又挤!铁生,一个我们子女中最俊的小男孩没留住。是因为我们穷,我爹打铁太累!
        你说,穷人家财穷人丁不穷,我娘第二年就生了我大姐,接着又有我哥,这回可怕再出啥事儿,给这个男孩起小名叫‘栓住’。可是人栓住了,没啥营养东西吃。我哥都五岁了还下不来炕。瘦得皮包骨,两根筋挑个脑袋,还一直拉稀。我爹一看不行,就白天给铁匠炉打铁,晚上去酒坊造酒。午间打个盹。一段时间熬下来,人也要垮了。
        正巧这时我大伯缺帮手,他富了,庄稼不错,再加上他老丈爷是大地主了,我大娘时不时的回去拿点儿,那我大伯也快成大的了。回去还是不回去?我娘说回去吧,咱孩子太多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快生了。

      按我爹的脾气肯定不回去,可他从来都是听我娘的,就回去了。那是一个没有什么好结果的决定,我爹当时是那样想的,后来证明了这一点。由此他和我大伯结下了终生的恩怨,因为这些,我爹吃了很多苦头,遭了最大的罪,挨了无数次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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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夏梦 发表于 2012-10-22 10:5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过程是美丽的 于 2012-10-28 19:36 编辑

                 老爹贵林
                         ——镰刀和斧头的故事
                                                                                          夏梦
                                                                                    (五)
      我爹是带着媳妇和一帮儿女回去的。不是去享福,是去给我大伯他们干活。去遭罪!就我那大娘,看到好几个小孩和我娘,一脸的不高兴。和我大伯说:“不干活,就那几个孩子,拉屎给她们吃啊!”我爹有志气,我娘更要强,既然回来了,我娘就承担的起!我爹就每天从早到晚的下地干活,我娘给一大家子人做饭洗衣服,做鞋和衣服。还得给我大娘看孩子。那时我大娘也生了三个孩子了。等我娘生下我二姐时,这六个孩子的一切都是我娘照管的。可孩子们有时也掐架啊,我娘总打自己的孩子。我大娘在这时还得呵斥我哥我姐。甚至拿火钩子刨。就这样,日子也一天天地过去了。
      日本鬼子侵占了东北。地也不好种了。来上一阵轰炸,就得跑。一听说鬼子来了,就得藏!我娘和我大娘和她们的女孩都在脸上抹上锅灰。更怕鬼子看见。伪保长带着人给村里每个人照了相,发了良民证,一时间乌云密布,战争的恐慌和无尽的灾难落在了中国人的头上,东北老百姓的日子更不好过了。那鬼子可不管你穷富,只要是中国人就杀。是妇女就奸。奸淫烧杀掠夺,无恶不作!
      那天伪保长带着几个鬼子到村口来了。敲着铜锣的的人满街喊开会。在村口那棵百年老树下把全村的人都集合起来。一件事,每家出一人给鬼子干活去。说得好听,就是抓劳工!
      当场就抓。我大爷仗着他是地主,说了一句,马上就给绑起来了。我爹看我大爷被绑,要和鬼子拼命。挨了好几枪托,头也给砸破了,最后还是被五花大绑地被绑走了。同村的被抓走四五十个男人,不论老少。我大娘花了不少钱给伪保长和鬼子。第二天,他们把我大爷放了出来。我爹还是和被抓的人绑着带到了哈尔滨作鬼子的苦力。受尽了摧残和折磨。
      我爹被抓走后,我娘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整个一个这么大的家里的活都是我娘的了,我娘喂鸡打狗啥都干了。还和孩子吃剩饭,总是吃不饱。有时孩子看见我大娘的孩子吃麻花,他们就只能看着。那个地主婆有不高兴的事儿时,我娘和孩子的头上,身上就会马上出现一块块青紫和大包。当我大爷更有钱的时候,搬到了镇上,不种地了,光收租,他用收租的钱开了个大烟馆,再有钱了又开了个妓院。他又娶了个二房,那年青的女人是大烟馆里的女招待。我娘就还得伺候着她们。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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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星辰 发表于 2012-10-22 11:27 | 显示全部楼层
夏梦 发表于 2012-10-22 10:57
老爹贵林
                                                 ——镰刀和斧头 ...

文笔流畅,阅后欲罢不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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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夏梦 发表于 2012-10-22 15:3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夏梦 于 2012-10-22 15:43 编辑

我把文章的名字中的‘斧头’改为‘铁锤’了
         老爹贵林
                 ———镰刀和铁锤的故事
                           夏梦
                                       (六)
       放下我娘在大伯家受罪,咱说说我爹。那是一个漆黑两手不见十指的晚上,一个冒着浓烟让人睁不开眼的破旧的火车头只拉着两三节闷罐车开进了哈尔滨,也不知在什么地方停了下来。那些从车上下来的人群,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他们是栓在一起的,有一部分个别的人还被蒙着眼睛。我爹就是其中的一个,自从那天他要拼命,小鬼子就注意他了,还查过他是不是共产党,可我爹是个全村有名的傻小伙,傻爷们,一天在地里,就连保长都敢打保票,也就被蒙上眼睛,栓在最后,带着走了。黑夜吞没了这群人,在街上见不到这群人,夜里关着他们的地方常有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这是开始那几天洗脑和‘修理’这些人,怕他们跑。那喊声就出自被‘修理’的人。七天后小鬼子把抓来的人分成好几部分,有修铁路的。有给他们修掩体和工事的,还拉走一些人,不知干啥去了,我爹只看见他们把他们拉走了,再没回来。
     也不知怎么他们知道我爹学过手艺,再加上我爹那高高的个子,从人群之中一眼就能看出来,管事的鬼子把他提拉出来,照着我爹的胸膛碓了一下,我爹棱没倒,站的锛直。他又掐了掐我爹胳膊,打铁的汉子,上臂上是两个鼓鼓的大包。‘由西!’一挥手,叫两个鬼子兵过来,把我爹带到一边站着,又挑了俩。先带走了,后来把那些人,其中还有同村来的人都分别带走了。我爹再没见到过他们。
     我爹和那两个人被押去打铁。那打的都和铁匠炉里的打的镰刀斧头大板锹不一样。都是一块块小铁疙瘩。还得磨,用纱纸打。刚开始不知是怎么回事,过了半年,鬼子叫他们往仓库搬沉重的大箱子时,我爹从箱子缝里看到了枪!然后在仓库里还看见有些人在装着枪,拿着他们打的铁块在组装。那是个鬼子的小弹药库造枪点儿。
     我爹聪明啊,你那枪不都是我们给你们打的铁块组装成的吗?你们能装上,我就能装上!我爹也不知怎么地自己装了两把合子枪。他把合子枪藏在墙缝里好久,谁也不知道。他被抓劳工三年,他不是光复后放出来的,他是和那两个人跑出来的。他们跑的那天晚上,有一个人死了,是那个年青的,梳着分头的壮汉。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仨就相当好,一块儿抓进来就相依为命吧,又都是中国人!我爹总剃个平头,他自己就能对着小镜碴剃头。可那分头和那个长头发的哥们的头得我爹给剪。我爹可巧了,剪的比外边用铁棍划拉两个合在一起的铁片,那铁片发出‘嗡嗡’声的剃头的还好。吃窝窝头时我爹还给过那分头,他年青,吃的不够。
      在跑的那天晚上,哥仨跑到鬼子仓库,看着看库的鬼子兵睡着了,他们溜进了仓库藏酒和吃的地方。三年了,这地儿和弹药库他们早摸熟了。为了逃跑,他们研究和琢磨了快半年。今天是鬼子的祭老祖宗的日子,鬼子都喝多了。是个机会。鬼子的酒都是老毛子酒,烈性的。瓶子还大,就跟咱以前装三斤酱油的那瓶子那么大。我爹他们仨一人提篓一瓶,喝。喝酒干啥,不是跑吗?酒能仗胆!谁知道能不能跑成,跑不掉就得死,有酒,死时挨枪子儿时也不疼!我爹在心里想。一大棒子酒全像喝凉水似地进去了。‘走!’
    “我把鬼子引到我这来,你们两个就想法跑。”跑的路线早摸索好了,那是买菜的出入小门,只有两个兵把守。现在是半夜,天快亮了,“快点儿!”我爹说。他脱下褂子,光着膀子,裤腰上别着一边一只合子枪。
     长头发和分头两个老兄,拿着两只空酒瓶棒子藏在了角落,我爹把他那酒棒子朝着老兄们跑的相反的方向扔了好几十米远,‘啪’地碎了。我爹也转脸朝那个方向。两个鬼子兵听见响声,张着嘴,打着哈欠,端枪就追,藏在角落里的长,分头发老兄借机跑出小门。我爹闪到树后,照那跑回来的鬼子啪地打了一枪,我爹没开过枪,他玩过枪,还真准,那鬼子应声倒地,等另一个鬼子追过来,我爹也跑了。他们知道跑不远,鬼子要来每寸每寸搜的。早在很久以前他们就商量过了,跳水,旁边不远是条江。
       三个人刚跳到水中的时候,鬼子就追上来了,带着狼狗,那狗跑到深水的地方就又折回去了。鬼子在岸边在黑暗中胡乱放着枪。密集的子弹打在江面激起无数像放哧花般的水花,分头老兄渐渐地沉下去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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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发表于 2012-10-23 09:27 | 显示全部楼层
期待着,很期待。但是又怕夏梦写亮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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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夏梦 发表于 2012-10-23 10:2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过程是美丽的 于 2012-10-28 19:47 编辑

                  老爹贵林
                            ———镰刀铁锤的故事
                              
夏梦
                         (七)
    我爹在江边的芦苇丛里藏到天亮。长头发的战友不知去向。他掏出藏在裤兜子里的一张泡囔了的大饼,三下五除二地吞进了肚里。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接着游去。上岸后,他不敢久留,抄近的小路往家疾走。后半夜他回到了大伯家。
    本想一下子就见到我母亲的他,四处环视了一下,轻轻地推开三年前他住的小下屋房门后,他楞住了,屋里空空的。除了几个破花筐外,啥都没有了。摸那炕是冰凉冰凉的。有许久没烧了。
    我爹一身热血一下子涌到脸上,脑子一片疼痛。心格噔一沉,都要从嗓子跳出来了。他不敢喊,怕村里人知道。再向我大伯的上房找去,也空无一人。
    我爹第二天大清早儿,从一个拣粪的老头儿那儿打听到了我大伯进城去了,他就奔往宾县!
    那时地方小啊,找谁一问就知道。我爹找到了我大伯住的地方,看见了大伯一家过得红红火火,就没有我娘和自己的儿女!我爹问大伯,他们哪去了,大伯说她们母子去太平桥找我爹去了,走了一年了。
    我娘一年前因受不了折磨和打骂,大娘自从我爹走后一直说我娘和孩子是吃她们家闲饭的白脸狼。我娘这还能忍,更多的是对我爹的思念和牵挂,她不知这两年我爹是死是活。听说被抓走的都整到太平桥那边去了,她就连商量都没跟我大伯商量,告诉了一声就拖儿带女的走了。

    她在太平桥的一个租来的小破棚子里住下,说好一月挣钱一交房费。那哪是房子啊,四面漏风,我娘就用捡来的破棉被堵上窟窿。领三个孩子天天给人家浆洗,缝穷过日子。房主人也是逃荒过来的,家有个山东带来的破织布机放在小棚子里,我娘就学织点更生布,给孩子和她自己做了两件衣服,更生布,后来我娘告诉我,就是把拣来的破棉絮和能拆下毛毛的衣服一点一点破开,用‘钵立锤’打成线绳,再织成布,这布又厚又硬,穿在身上都扎人。这布一块上还什么色都有。
    我娘每天不管挣几毛钱,她也总是每天花三毛,买苞米面和咸菜,剩下的给孩子用和交房费。一来二去的,我娘因为老累和上火,加之老在掂记着我爹,她‘闹眼睛’了。得了很重的眼病,没钱看病,越来越重,当我爹找到她们母子时,我娘的原本水灵灵的两个大眼睛都病得肿的快‘封喉’了。
                                        (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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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夏梦 发表于 2012-10-23 11:4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夏梦 于 2013-5-25 17:24 编辑

                 老爹贵林
                        ——镰刀铁锤的故事
                                   夏梦
                           (八)
    我爹赶紧背着我娘去看病,我娘虽然看不见路,一路上她却说了好多话。没钱去医院,找个老中医看的。连敷再吃药也就好了,我猜想是我爹回来她就好得快了。
    我娘眼睛刚好,我爹就去找我大伯。到了那儿,正好赶上我大娘在做晚饭,我娘走了,她得自己做饭了!高大的锅台下面是烧的红红的木头。人口多,锅台也大。

   我大娘在那儿看我爹回来了,摔耷着脸子。我爹二话没说,一只脚踏在锅台上,问:“怎么地?你凭啥拿我们豆包不当干粮!”我爹没找我大伯就直接找我大娘是因为她在这个家说了算,而且还给我娘气受。我大娘那肿眼泡下的两只小眼睛眨都没眨,呲着大包牙,撇了一下干瘪的嘴。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所做的她心知肚明。我爹是个热血汉子,哪受得了这些,二话没说,同时唰地把腰间别着的两把合子掏出来,用一手的两根手指拽住我大娘的旗袍领子。拿枪比着她。“我们哪点白吃你的啦?!我和孩子她妈给你们当了多少年劳计!你心没数啊!”我爹平时少言寡语,今天是给气的:“我他妈去劳工,差点儿没命!你们可好,吃香的,喝辣的。大老婆,小老婆地,我一个女人都养不起,你们让她受了多少罪!今天不说明白,我饶不了你!”这后两句话是说给我大伯听的,他这时听到吵声马上从厅里过来了。“别,别,别的。老二,啥事儿?有话跟我说,和个妇道人家掰扯什么?!”说话的同时,他用两只手把我爹举着和比着我大娘脖领的枪扒拉开。我爹把枪插在了腰间。他的合子枪里没子弹,他自己知道。那打死那个鬼子的子弹是他干活时拣的。
    站在一起的这哥俩,早已不是爷爷在时的一块大饼分着吃的小哥俩;也不是爷爷死后一块下地种庄稼的晒得黑红的两个小伙子了。虽然站着一般高,甚至我爹还高些,但他们已不是一路人!我大伯那硕大的肚皮里装的是酒肉,我爹是空空的腹,比他多的是满腔的热血!
    后来,我大伯为了哄住我爹,同意给我爹两亩地,一个小马架子和一匹瞎了眼睛的白色的老马。
    给这点儿玩艺,我爹没嫌少。可他那时做梦都没想到,就这点玩艺儿带给了他沉重的,摆脱不了的无穷无尽的灾难,也就因为这,他恨了我大伯将近半辈子。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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