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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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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场章文 发表于 2024-5-12 09:2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唐德华
我母亲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出生在徐汇区零陵路上的张家宅(现为爱建公寓)。她在家排行最小,上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外公外婆过世得早,母亲从小在她大哥家长大。因为1米70左右的高挑身材,宅上的人都管她叫“长脚”。
    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在龙华公社天钥大队务农时担任过生产队长,后征地进入上海市建筑科学研究院工作,直至退休。务农时一天劳作下来,往往精疲力尽。晚饭后,她最喜欢与人“嘎嘎珊瑚”(嘎珊瑚,上海方言中“闲聊”的意思)。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没有电视机,更没有手机,沟通信息基本靠面对面交流。母亲出去“嘎珊瑚”,可从我家住的唐家宅17号一直嘎到7号。那时邻居们都开着门吃晚饭,母亲串东家、走西家,不亦乐乎,既释放工作压力,又能联络邻里感情,所以她人缘很好,有事都能叫得应。
  母亲不爱做家务事,但家里遇到大事、麻烦事、棘手事,都靠她出面处理。上世纪50年代初,我家在斜土路谨记路(现为宛平南路)有一套二层楼住宅,出租给一个白俄。这外国租客长期拖欠房租,还赖着不走。母亲多次催讨未果,后来想了个办法,干脆把房子卖了,彻底了断此事。
  子女毕业分配是件大事,工作岗位可能影响孩子一生。1972年夏,大弟初中毕业。彼时,我已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务农,妹妹在闵行的上海电机厂当工人。大弟在家是老三,从小体质较弱。按当时毕业生分配政策,可以到上农(上海郊区农场)或外工(外地工矿)。正式分配时,却被告知分配到远在贵州山沟里的工厂。母亲第一时间到学校找班主任说明情况,家里两个大孩子都不在父母身边,尤其大儿子还分在千里之外,老三身体不好,能否按政策给予适当照顾,不要分配得太远。班主任敷衍说要研究讨论。过了两天没消息,母亲又去找班主任打听消息。这位班主任突然翻脸,一口咬定说分配方案不能变。母亲看这里说不通道理,就去找学校“毕工组”理论。巧的是“毕工组”负责人与母亲原是一个宅上的,母亲昔日去他岳母家“嘎珊瑚”打过照面,自然有一份同乡亲情。那位负责人耐心听母亲陈述我家的具体困难,答应按政策予以照顾。最终大弟的分配方案改为“无去向代培训”,先在华东纺织学院(现为东华大学)培训3年,再视情况分配工作单位。谁知大弟分配培训工种时又遇波折,被分去翻砂。上班培训翻砂,下班后又落实“深挖洞”指示去挖防空洞。因为体力消耗极大,尘土吸入又多,他刚干了半个月,就患上肝炎住进医院。医生提醒说,大弟身体不适合做翻砂工,让我们赶紧想办法。母亲只得到学校找“工宣队”领导反映情况,要求调换工种。“工宣队”领导看母亲是普通的劳动妇女,反映情况实事求是,有理有据,同意大弟调换工种,改学磨床。3年后,大弟被分配到位于安徽省旌德县属上海后方基地管辖的小三线工厂。
  母亲对子女要求很严。尽管她没多少文化,但推崇知识,希望孩子们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我有一次放学和同学玩“官兵捉强盗”游戏,忘记回家做晚饭、写作业。正轮到我面朝墙壁扮演官兵,突然腿上火辣辣得疼。回头一看,母亲拿着一根细竹竿,瞪大双眼,凶巴巴地朝我吼。我立刻撒腿往家跑。这顿打让我长了记性,再不敢因为贪玩耽误正事。
母亲对孩子还是很爱的。上世纪60年代初,国家遭受严重的自然灾害,物资短缺,副食品、日用品全部凭票供应。我和弟弟妹妹都在长身体的时候,饭量都很大。母亲冒着风险从贩子手中买来红薯和芋艿,让我们能填饱肚子不挨饿。为了给我们补充营养,她还与父亲商量,拿出部分积蓄去买高价鸡蛋、高级糖果等计划外食品。记得当时月工资仅三十几元,但议价鸡蛋五毛钱一个,水果糖要三块多钱一斤。母亲自己从不舍得吃一口,她说,宁愿大人挨点饿也不能苦孩子,吃得有营养才有力气好好念书。
  1977年10月国家恢复高考后,我立刻报名参加。1978年春节返沪探亲时收到农场电报,告诉我大学考取了。我喜忧参半,喜的是从小就想上大学的梦想实现了;忧的是探亲结束,我去学校读书没法管孩子,妻子要回农场工作,才一岁半的女儿怎么办?农场生活条件差,显然不利于孩子健康成长。我一筹莫展时,母亲伸出援手,让我们把女儿留在上海由她来带。母亲当时还未退休,边工作边照顾一岁多的孙女,困难可想而知。记得我们回黑龙江那天,因为怕女儿哭闹,吃过午饭把女儿哄睡后,我们夫妻偷偷离开。母亲后来信中说,我女儿一觉醒来不见父母,觉得周围全是陌生人,顿时撕心裂肺地大哭大闹。她死死地搂住她奶奶的脖子,不停地哭喊:“爸爸咿!爸爸咿!”直到嗓子喊哑了……母亲把孙女紧紧搂在怀里,一边哄一边流泪。此后4年,女儿便跟着我母亲生活。孩子体质弱,经常感冒发烧,经常是上午去儿科医院看医生用药,晚上病情反复又有热度,还得去医院。每次都是我父亲骑自行车,母亲抱着女儿坐在后车座上。母亲告诉我们,小姑娘看毛病蛮乖,打针也不哭,自己往注射室的小床上一躺,撅起屁股等护士打针。针打多了,针眼处起了个疙瘩。母亲把仙人掌捻碎后敷上,第二天就能消肿。4年里,女儿看病的次数不计其数,发票有好厚一沓。母亲开玩笑说,等你大学毕业,这些发票找你报销。我大学毕业分配工作后,才将女儿接回自己身边。
  母亲这代人旧思想也很多。俗说话,多年的媳妇熬成婆。1975年国庆节,我和妻子回上海结婚。在我家布置了新房,那时住的平房,如厕用的是马桶。照理讲,新媳妇刚进门,应该客客气气,而我母亲却摆出婆婆的“威仪”,结婚第二天,就叫我爱人去倒马桶。妻子生长在市中心,从来没倒过马桶,有点尴尬和抗拒地看向我。我看母亲一脸严肃,便对妻子使了个眼色:“我和你一起去。”我俩一起拎着马桶朝弄堂口的公共厕所走去……
  母亲平时和我们晚辈话不多,但关键时刻一句话,往往让人记一辈子。我大学三年级时,学校掀起一股考研热。我也很想继续深造,掂量自己录取的可能性很大。母亲得知后立即给我写信:“你是有家的人,还要考研究生,这个家你还要不要?”这句话振聋发聩,我反复衡量:现下女儿在上海,妻子在农场,我在学校。继续攻读研究生,起码还要3年。一家三口分居三地的局面何时是个头?妻子、母亲都已经为我付出太多太多。本科毕业还有一年,是时候一家人团聚了。我觉得母亲言之有理,决定放弃考研。
  母亲是一位普通的劳动者,和千千万万平凡的母亲一样,吃苦耐劳、勤奋朴实,热爱家庭、爱护子女。母亲驾鹤西游已近10年,但我时常会想起她的音容笑貌。在我的眼中,母亲永远是一种值得洒泪感怀的岁月,是一篇总也读不完的美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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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里农场董建国 发表于 2024-5-13 10:32 | 显示全部楼层
读出母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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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里农场董建国 发表于 2024-5-13 10:33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怜天下母亲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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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农场章文 发表于 2024-5-13 11:13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建国的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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