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香兰农场二分场是个以农业为主的农场,主产水稻和小麦还有些黄豆。 机械化程度不高,当然播种前的拖拉机犁地播种之类还是有的。但后期的收割等全部依靠人力,这是相当辛苦。
我从1969年到香兰农场二分场,1979年离开香兰农场,总共小十年。从某种角度来看,我还是幸运的。
主要是下田干最辛苦的农活时间少,大约一年时间。
1970年5月就到在二分场的新成立的化工厂实验室工作,直到离开香兰。
到化工厂工作应该是好事,除了空气差一点外。在化工厂期间有过数次学习培训的机会,到一些专业机构做实验等等。感觉等同上了一个中专,眼界开阔不少。
再说了与那么多农学院高级知识份子一起工作,多多少少学了一点文化,也沾染了一些书香气。
我们刚到农场的那一阵子,本场农学院的相当多老师还在遭受文革所造的罪孽。
那些老师在地里干完活中间休息的时候,在造反派的监督之下,拿起纸糊的高帽子自己戴上,然后一边敲起铜锣,一边喊着开批斗会啰。
就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这些老师还是很乐观,相信一切都会过去,阳光终将出现。
其中就有一位赵老师,在工间休息的时候如果不开会,就会一个人坐得远远的,拿出一本书来看。
我好奇地走过去看了一下,是一本厚厚的英语书,我说看这书干啥?
“不看我们就又会落后二十年”可敬!这位老师后来就给我们上化学课,指导我们做小试实验。
我曾问一位老师,你贵姓,老师笑嘻嘻地说,我姓臭,就叫我臭老师吧,臭老九嘛。
02
当时二分场的农学院老师全是属于学校基础部,也就是教数理化的 。 据老师们回忆,早在69年就酝酿办一个化工厂,当然是化学老师最起劲。
有化工厂对化学老师来说就是学有所用,能生产农化产品对香兰农场是一件好事。
如果搞的好,对香兰农场,对整个北大荒农垦区,乃至全国农业都是好事。
对自己来说,能学有所用,业务精进也是大好事。
当化工厂办起来后,我们称杨同舟老师掌柜的,这个外号也不知是谁起的?他是办化工厂酝酿者和功臣之一。
当时他还在六队,在和二队几位化学老师多次闲聊时。
慢慢就有了想法,如果就像现在这么干农活,几年下来咱们的专业不就耽误了吗?
大家看看,能不能干用上咱们专业的活儿?
王树雨老师也属化学教研室的,是二队革委会委员,二队农学院人中官最大的。
王树雨老师欣然同意,说那就办化工厂为农业服务。王树雨老师一锤定音,大家鼎力支持,商定如果一成立化工厂,就把杨老师调到二队。
杨同舟老师的回忆说,我当时在六队干校,冬季在烟筒山伐木。
张莹(杨老师夫人)70年1月由省医院调农大,家住场部,我安排完家,又上山了。
等到伐木回来,学校有让我到中学的打算,我没理会,回六队等二队的消息。
5月末,二队化工厂开办了,是王树雨策划,让石老木匠当厂长。
工人阶级领导嘛,实际干是欧阳政,李振声,李柏几个化学老师带两名工人和几名知青。
没几天我就调到二队一起干,确定土法上马弄除草剂。
03
开始,化工厂也就是一个小型化学试验室的规模。人员大概有五六人。 从农学院带到香兰农场的一些设备中找了一些烧杯,试管,量杯等。
从绰号“老工人”的自述中可见当时化工厂初建时艰苦环境。
“70年初夏我调到二队实验室跟王玉文一起做920实验,同时就参加了农药厂的筹备。
厂房是原来二队的马号,房子简陋、四处漏风,只有一间小木屋当作化验室。
我跟着欧阳政、李柏教授一起,把农学院搬来的大箱子一只只的掀开。
小心翼翼地把玻璃烧杯等化学工具拿出来,东西太多了我没注意弄坏了二根玻璃管。
欧阳老师笑着说,不要着急慢慢来。但是他们都很能吃苦,再重再脏的活都是亲自动手干。
没过几天唐继法、余晓梅、许明华等都来了,欧阳老师把我介绍给大家,从此就叫我老工人了。
我们大家一起学习、一起工作,在简陋的厂房里大家动手自己烧砖炉。 苯酚放在砖炉上面加热,然后拿到化验室做实验。
有一次加热温度太高了,整个屋子都是白漫漫一片雪花,非常吓人。
阿唐不怕危险,冲到砖炉前把火扒掉,这股味道呛得我们喘不过气来,眼睛只淌眼泪。”
这群人应该可以称为化工厂的筹备小组,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多少次的失败。
终于拿出了化工厂的第一个产品,从样品,到小批量生产,中试,到规模化生产。
04
其实化工厂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产品除草剂。
除草剂的化学基本原料就是苯酚和氯气,开始老师指导我们将苯酚通氯,在实验室做二氯酚,这个化学反应奇慢无比。
我和另一个职工,轮流守候了三天三夜才完成。
后来在老师指导下又使用了紫外线催化,加了催化剂后整个化学反应完成时间一下子缩短到三个小时。
我们不禁抱怨说,早这么干不是要省好多时间吗?就是在工作我才对化学产生了兴趣。
建厂初期,我们就是两件事。
一是搭建一个简陋的生产厂房,那就是土法上马,抺泥墙。
二是无论如何也要有一个站的住脚的产品。
不久,在各位老师及大家的不懈努力之后,除草剂试验产品的品质趋于稳定,小批检验合格率很高。
在小面积的玉米地里试验除草,也是效果明显。
好消息频频传来,半年左右,我们开始小批量开始生产。
批量购买了一公斤装的农药瓶,20瓶装一箱。
这时的化工厂就是个农药生产的小作坊,每天可以生产几箱,就是一百公斤左右的24-D丁酯。
小化工厂生产的除草剂价廉物美声名远播,产品除了供应本农场各分场外,附近农场和公社都有人来要求购买,比如莲江口农场等等。
那时候也没取个响亮的名字,哪怕叫个“兰香”牌灭草灵也好。
此时,化工小作坊大概已经有了一点利润。就这样,依靠一只精制除草剂,化工厂初步站住了脚。这十几个人,应该能勉强能糊口。
05
不得不佩服农学院原副院长张纪光先生是独具慧眼的,在香兰农场时他就看出,农业化工厂大有可为,应该大力扶持。
在农场时,他手中无有权力,但还是在各方面尽可能大力支持。
到了1972年落实政策后张纪光调到省农场管理局当局长,他力排众议很快给化工厂拨款投30万元。
那时的30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啊!一下子化工厂就正规建设并纳入国家计划了。
后来,73年时,东北农学院搬往阿城,化工厂何去何从?
也是张纪光先生力主保留化工厂在香兰农场,厂校分家,由农场直接管辖,也是东北农学院留给香兰农场的一块财富。
当化工厂得到了这30万元,立即准备大干快上。
抛弃原先在二大队马棚的粗陋作坊,在总场场部划了一块地,开始建造规模年产百吨以上除草剂的流水线。
开始设计厂房,由一位来自天津的建筑工程师主设计。
购买了大型化学反应釜,各种泵和管道。为了准备大量生产,还开始进人员进行培训。
以前的化工小作坊无声无臭,此时,化工厂摇身一变在香兰农场一下子变香饽饽了。
化工厂规模投产后,产品销往全省各地,大受欢迎。工厂人员大大增加,高峰时有一百五十多人。
因为纳入国家计划了,所以对口管理的黑龙江佳木斯省化工局也会时不时来检查一下。
但从全国化工的角度来看,当然是个不起眼的小工厂。所以,采购化工原材料会遇到困难。这一类的小厂,原料并不在供应的计划内。
06
但香兰农场也有自己的资源优势,在那个年代,什么资源都馈乏。
但是自己生产的东西总是不会太缺,香兰生产优质东北大米,豆油。
化工厂的采购员手握这两样东西,还愁买不到化工原料吗?大概无论什么东西,都可以用东北大米和豆油去交换。
君不闻“换大米喽,正宗东北大米喔。”的吆喝声响彻祖国大地大江南北。
总体来讲,我在香兰农场时吃的主食就是本农场生产的大米。
当然,也吃过所谓二米饭,就是大米和玉米渣子一起煮,那是比较少的。 每年秋收后新下来的米煮出来的饭,大家都会相互转告:今天不用买菜了!
有时候食堂的同事会通知说明天吃二米饭,那么就有的人会去把明天的饭买好,哈哈!
香兰米饭的质量好过杭州,那年月杭州的大米多半是早稻,也就是所谓籼米。
籼米吃口感觉肯定不如粳米,而东北大米又是粳米中最好的。在香兰生活不习惯主要是漫长的寒冷冬季,以及冬季蔬菜少。
那年头,只要不是从大城市出来的人,成为一个国营香兰农场的人,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就是与农场紧临的朝鲜族自治区的小姑娘们,都喜欢找个农场的职工做朋友哟。
据说,那时候朝鲜族自治区的一个工是三元九毛九,他们同我说国家规定最高四元钱,条件也是不差的。
北方人会更适应这里的生活,有不少人还真是想方设法调到香兰农场。
73年后,东北农学院搬走,化工厂就归属香兰农场管理。
我一直在这里工作到79年知青大返城。在香兰十余年的生活工作,我与许多人结下了浓厚的友情,眼下还常有信息往来。
前些年还故地重游,看望老友,感慨颇深。
俄国诗人普希金说:“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