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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过年（二） （唐德华） 置年货 小时候，跟着大人去置办年货，是一件既快乐又辛苦的事。那时是计划经济，物资匮乏，商品短缺，年货也都要凭票证供应。票证分大、小户，实行不同的标准。我家有6口人，是大户，供应香瓜子一斤、花生一斤、小核桃半斤、红枣一斤、金针菇半斤、黑木耳半斤……还有白糖、糕点等也可凭票购买。 凌晨4点，天还没亮，我就被父母亲从热乎乎的被窝里叫起来，赶到位于宛平南路上的南货店排队。马路上行人很少，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路灯在风中摇曳，发出淡淡的白光。走近南货店，才知道自己来得并不早，等待购买年货的市民早已在门口排起长龙，足有三四十人。我赶紧排在队伍后面，耐心地等待商店开门。过了不大一会儿，凛冽的寒风就把我的棉袄吹透，冻得我瑟瑟发抖。我擦着鼻涕，连忙和大人们一起躲到墙根，叉着手，缩着脖，苦苦等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清晨6点半，店里走出来一个工作人员，告诉大家今天供应年货的品种并清点人数。队伍开始骚动起来，个别人浑水摸鱼往前挤，我们小孩当然不让，出来和这些不自觉的插队者争吵。工作人员高声要求大家安静下来排好队，然后用粉笔在队列中每个人的手臂上依次写下1、2、3……的编号。7点钟商店准时开门，人们蜂拥而入。我随着人流挤到柜台前，小心翼翼地数着手中的票劵和钱，递给营业员。买好瓜子、花生、红枣和木耳后，又生怕袋子被拥挤的人群挤破，只能双手捧着年货护在胸前，奋力从人群中挤出来，才松了一口气，高高兴兴回家去。 买好南北干货，还要到菜场买鸡鸭鱼肉等副食品，同样也要排队。一大清早，母亲带着我和妹妹一起来到宛平南路菜市场。市场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人来人往，每个摊位前都排着长队。由于鸡鸭鱼肉等要分别在不同摊位购买，于是我们三人分头去排队，同时在其他摊位的队伍后面放上篮子或砖头占个位置，再跟前后排队的人打好招呼：“这是我排的位子，有事临时走开一会儿，请关照一下！”算是排上队。就这样，三个人花了一个早晨的时间，就买齐了鸡鸭鱼肉等副食品。 年前的一天，刚吃完晚饭，父亲说要带我到徐家汇买年货，我自是欢欣雀跃地跟了去。我家离徐家汇不远，骑自行车过去只要十来分钟。父亲一路飞快蹬着车，我坐在车后座上哼着歌。不一会儿来到了华山路，我们走进一家瓷器店。店里各种瓷器琳琅满目，父亲边看边问价钱，最后挑了10只蓝边的大碗。店里有免费刻字的服务，父亲请店里师傅帮忙刻上字。我们宅上有个习俗，无论哪家办酒席或在家招待亲朋，碗筷不够时都向邻居家借。为避免搞错，每家的碗都做有记号。我父亲名字中间有个“树”字，所以我家的碗底部都刻有“树”字。只见师傅左手拿着个类似钉子的工具，右手拿着一把精致的小锤子，轻轻在碗底敲打。随着“滴滴”几声脆响，“树”字就端端正正刻画出来。刻完字，师傅用草绳把碗扎好，放进父亲的自行车前筐里。 买完碗，我们来到衡山路上的衡山食品商店买糖果。店里五颜六色的各种糖果分外馋人：有大白兔奶糖、花生牛轧糖、话梅糖、酥糖……为了让孩子们各种味道的糖果都能尝尝鲜，父亲特意每个品种都称上二三两，凑满两斤。临走时，父亲又顺着我不舍得挪开的眼神，买了一斤我们兄妹都爱吃的“万年青”饼干。 买完年货已是晚上九点多，漆黑夜色中北风特别刺骨。父亲问我饿不饿，我想着父亲已经为我额外花钱买了饼干，便轻轻摇了摇头。一阵北风呼啸而过，树枝呼啦啦作响，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父亲摸摸我的头顶，说：“我好像有点饿了，一起吃点热的吧。”父亲顺路带我到宛平路、肇嘉浜路口的一家饮食店后，发现带的钱不多了，父亲犹豫了一下，只点了一碗小馄饨让我吃，他自己却坐下看着我吃，等着我吃完后一起回家。那碗热腾腾的小馄饨，味道特别鲜美，至今难忘。 过年的年货，就这样置办齐了。除夕夜里，父亲把瓜子、花生、糖果等好吃的东西分装在4个奶粉瓶里，我们兄妹四人每人一瓶。我们都高兴地捧着，谁也舍不得吃，连晚上睡觉都抱着瓶子睡，梦中特别香甜。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过年确实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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