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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过年（一） （唐德华）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随着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这些天来总会忆起小时候过年的一些情景。 听我爷爷讲，我家祖上是江西人，19世纪30年代时科举出仕，离开江西到上海赴任，从此就在这块土地上安居乐业、繁衍生息，到我这一辈已是第六代了。受儒家文化影响，小时候我家过年时年味很浓，至今难忘。 大扫除 干干净净迎新春是过年习俗，所以大扫除是年前必做之事。那时父母忙于工作，这项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我们孩子身上。我在家排行老大，下面有一个妹妹和两个弟弟。老宅位于徐汇区宛平南路（谨记路）与斜土路交汇处的唐家宅，是一座青瓦白墙的大宅院。院墙有两层楼高，正对大门的外面有一座亭子，叫落轿亭。院墙里面是三进门：大门里面是天井，天井两侧是厢房；正面是客堂，客堂上方悬挂着民族英雄林则徐亲自题写的一块牌匾，上书“怀远堂”三字；再往里是后堂，供有老祖宗的牌位。到我父亲这一辈时，院墙里全住满了，爷爷在院墙外面搭建了一排平房，我家就住在那处平房里。 过年大扫除，第一件事就是要趁着天好有太阳，把床上的被单、被套等大件物品洗了。这里的自来水是公用的，安装在原先的井台上，供周边20来户居民取用。过年家家户户都要洗东西，所以我和妹妹一大清早就把脚盆、脸盆和小方桌搬到井台上占位置。不一会儿，井台边人就多了起来。我用脚盆、脸盆接满水，把被单、被套放进去浸泡。我们兄妹分工明确，她刷我洗。妹妹把浸湿的被单挪到小方桌上，涂上肥皂，用板刷刷。数九隆冬，北风呼啸，寒气袭人，气温通常在冰点以下，我们的手、脸冻得通红，手指更是因为一直接触冷水冻得生疼，好像断了一般。但我想到马上要过年了，有新衣服穿，有糖果吃，有鞭炮放，于是咬牙坚持着。妹妹年龄虽小，但很能干。冰冷的水冻得她直想哭，我舍不得妹妹受苦，便接过她手中的刷子自己干。等刷好后放脚盆里清洗时，由于人多，接水也要排队。好不容易接满水，我就穿上高筒雨靴，用脚使劲踩着洗。偶尔，人少时，我便一边接水一边踩，等盆里的水清了，被单也清洗干净了。洗净后，我和妹妹像拔河一样各拿一头，合力把被单、被套拧干，晾在竹竿上，放在太阳底下晒。竹竿不够，就在房前的空地上架起衣桁，铺上芦苇帘子，把被单摊在帘子上晒。不一会儿，被单被套就被冻得梆梆硬，像一张厚实的纸。在冬日暖阳的照射下，被单被套差不多一天也能干了。 除了清洗衣物，还要打扫屋子。我先在竹竿上绑上扫帚，掸去房樑和房角上的尘土和蛛丝网。当时家里的两间半平房，两间是卧室，半间是厨房。厨房平日烟熏火燎，是打扫重点。碗橱上积有厚厚的一层油污，时常有蟑螂出没，更是重中之重。我们把碗橱抬到井台上，先用热碱水刷净油污，再用自来水反复冲洗，洗完后置于阳光下自然晾干。随后打扫卧室，里间卧室铺的地板，外面那间铺的是青砖。那时房前屋后都是泥巴路，一到下雨天，脚上的泥就会带进屋里。一年下来，地上积起厚厚的一层泥，我便坐在小凳子上用刀一点一点铲掉。房间面积有20多平米，我得弯腰铲一天，才能弄干净，往往能铲出一篮子泥呢！ 过年除了屋里屋外打扫，个人卫生也要来个大扫除。那时家里没有洗浴条件，年前父亲会领着我到徐家汇华山路上的一家公共澡堂洗浴，这也是整个冬天唯一的一次洗澡。我们先在大池里泡澡，然后相互搓背，再到淋浴房冲洗，最后裹着大浴巾，躺在休息区一边喝茶一边休息，真是一种享受。 年前的大扫除需要辛苦好几天，等全部打扫干净，人也差不多精疲力竭了，但看着整洁的房间、明亮的玻璃、干净的被褥和清爽的砖地，真切感觉着过年气氛，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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