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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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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见马克 发表于 2018-12-31 20: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进山记
                                 ——一次未竟的军事行动
1972年,“小秋收”正在进行中,我接到方连长命令,指派我带领加强排(除原我排战士外,还有外连队人员)参加沾河林业局的修铁路任务。还说这是一次军事行动,由现役军人通讯股长带队。目的是修通小三线,为了备战。
9月20日,凌晨3点多起床,住在团部招待所的我排人员打好行李,吃过早饭,听侯命令。5点多集合在团部机关门前,全体人员分乘几辆卡车,拥挤地站着就出发了。当天下午2点多赶到沾河林业局车站,在那里换乘开往深山老林的小火车,大家席地而坐。小火车一路走走停停,直到晚上6点多才来到一个叫做“七十公里”的地方,再往前走就没有路了。我们由一名“背山”的林业工人带领向目的地进发。每个人肩上扛着几十斤重的大行李,手拎着提包和各种洗涮用具,走在看起来还算平坦的沼泽地上。我们踩在那软软的经得住人的塔头草上,小心翼翼地前进,稍不注意,就会连人带行李栽倒在泥水里。有些地方深可没膝,做为排长我率先走在队伍最前面,不时地掉在水里,两腿湿淋淋的,冰凉冰凉的,可是身上却出了汗,头上冒着腾腾的热气。感觉那是好艰难的路程啊,在一马平川的田野里感觉不到的。在夜色笼罩下,我们好不容易来到林业一队。晚上我躺在大通铺上思索,踏着无路的泥泞来到深山,志愿为他人修一条路,这是无上的光荣事业。
第二天休整。我趁机了解了这里的情况。围绕着工地走了一大圈。山上,树高林密,松柏参天。林业一队的驻地设在山林中的一片空地上,就是两座帐篷。一座是我们昨晚居住的单身职工宿舍,另一座是久居林中的老职工住房。我去职工住房“串门”,看到帐篷内两侧是大通铺,中间的走道上砌着十多个做饭用的炉灶。大通铺上用席子分割成十多个小“包间”,外面用报纸或布单子糊裹得严严实实,每个“包间”留着一个可供人钻来钻去的门洞,挂着个门帘。工人们告诉我,每一个“包间”住着一户人家,有新婚夫妇,也有四五口人家的大户。他们的“房间”仅仅是一席之隔。晚上睡觉一户人家有动静,有响声隔壁几户人家都能听到。
山上的生活格外艰苦,柴米油盐及其他日用品都靠“背山”的供应。所谓“背山”,是指专门背着大筐篓往返山上与林场场部之间运送食品用品的人。一个林业生产队有三四个“背山”,每人每月往返三四次。山上人所需物品包括食品全靠他们运送,价钱自然也就贵些。有家眷的家庭自己起火做饭,单身职工就得吃食堂了。这个食堂只有一位做饭的师傅,供应包括我们在内的30人吃饭。午饭,每人一点点熬大头菜和干豆皮就要两毛钱,比起连队一份菜五分钱可贵多了。这里的职工很少吃菜,因为山上不种菜,这蔬菜都是从山下“背上来”的,因此价钱很贵。职工们熬苞米碴子,蒸高粱米饭就咸菜。那里的白面是定量的。我看见不少职工铺位的墙上挂着一串串干的小狗鱼,是他们夏天在小河沟里捕捉后晾晒的,还有山珍蘑菇等,是他们在山里随时见到采集的,等到逢年过节就用火爆烤,或者做汤吃,算是改善生活。山上要吃一顿肉,那可是难上难啊,不过有时能打些野味开荤。没有交通工具,人们上下山极不方便。有的小孩子从生下来到现在五六岁了,还从来没离开过这几座帐篷。这儿的消息闭塞,没有文化生活,长年看不到书报。偶尔从山下带来一些报纸,已经是半个多月前的了。整个山上仅有一台半导体收音机传播者声响,这还是那个“右派”分子的。据说这个右派分子是北京的大学生,不知通过什么渠道被流放到这里,他自上山来,十多年了,就未曾下过山。
我们原以为,兵团连队生活就够艰苦了,可跟这儿一比,山下的生活还是“天堂”哩。
为让大家休息好,也便于管理,我们和队里商量决定,我排自己另搭建一座帐篷居住,再建一个小食堂,也由我们自己管理。经过大家紧张努力地劳作,两天的时间搬进了新住所。帐篷是破旧的,好多窗户上没有玻璃,两扇大门也不严实,关不上,从顶棚上不少地方的破洞可以看见天。山上气压低,气温低,早晚很凉,许多战士没有带足衣服,遍地泥泞却没有雨鞋,这些都给我们生产劳动带来了困难。利用早上“天天读”的时间,我向大家简单地动员了一下,准备吃苦,发扬拼搏精神,投入修小铁路的战斗。
国庆节那天放假。我们上山已经十多天了,天气一直阴沉沉的,不时地下起雨来,有时还飘落几片雪花。老职工说,今年天气反常,寒流来得早,每年这个季节都是天高气爽的,还有点暖意。修筑铁路一直没有开工,不知何故?大家闲得慌,心里怀念着连队。由于接连下雨,雨水过多,道路泥泞,交通受阻,必要的修路设备、工具和材料等运不上山来。修筑铁路,看来是难以进行了。
几天来,我们跟林业工人们一起伐木,割草,扛运木头。由于没有雨靴,我们穿着湿球鞋,整天在冰冷的水洼里泡着,走着。大家的脚和小腿被冻得发紫,且有麻木感,但干劲还是大的。电台里播送了劳动生产“小段计划”经验,我们试着执行,我向班长们明确,每个班在规定的时间,完成规定的任务就可收工休息,调动了大伙的积极性。一天的任务,有的班到下午一两点就完成了。由于交通的原因,“背山”的人好几天没见到。我们吃的蔬菜快没了,菜的价钱更贵了;白面都吃光了,只能吃苞米和高粱米;加上帐篷漏,没有窗帘,大风直往屋里灌,帐篷内又冷又湿又潮……人们怨声载道,条件太差了。尽管和这里职工相比我们的困难是暂时性的,可吃不好睡不好,影响大家的情绪呀。那天突然下起了雪,是入冬以来的首场大雪,鹅毛一样,铺天盖地的,天白了,地白了,一会儿的功夫整个深山老林全白了。但我们的战士们没有交白卷,都按时完成了当天的任务。
那是一个阴天,灰暗的云团缓缓地向北移动,阴沉沉的天象一口铅锅罩着大地。上山的二十多天,一直是这种鬼天气,时而雨,时而雪的和我们寻开心。修路的任务一直没开展,大家就等待指挥部的指示吧。晚上闲下来,大家座谈议论此时连队又怎么样了呢?大豆还没有收完吧?谷子该不会在雨水中发芽吧?土豆都拉回来了吗?还有苞米,青割和水坑里沤的麻杆……我们都惦记着连队的战友们,怀恋我们的另一个家。我们在揣摩着:
战友们可能是在冒着蒙蒙细雨割大豆,雨水合着汗水往下淌……
可能是在土豆地里,用双手在那如泥浆似的黑土地里刨捡土豆,还得不顾手脏去轰赶那可恶的蚊子和小咬……
也许正在修地窖,用脸盆,用水缸子去淘舀地窖的积水……
或者在连队的后山上捡橡子,采蘑菇,摘木耳,继续搞小秋收……
远在山上的我们心里呼唤着:  连队的战友辛苦了,我们思念你们。
那天上午我们接到指挥部的命令,由于天气反常,气温下降很快,大地即将封冻,今年修铁路工程无法进行,暂时停工。因为我们排的任务是援建地方林业局,那里没有工程了,我们当然要立即返回连队。听到这个消息,我们急不可待,下午整队出发。大家扛着铺盖,拎着书包等物品,仍然走在积水没脚的塔头甸子上。9里路程,我们走了将近两个小时。半路,突然下雪了,狂风卷着漫天大雪拽向我们每一个人,大家引吭高歌:“大雪呀纷飞呀,为我洗征尘……“
我们到达指挥部时,已经快天黑了。没有饭吃,就吃自己带的我们中午自己炒的面粉,就着白水。指挥部的帐篷只有不到20个床位,突然来了一个35人的加强排,根本不能躺下睡觉,只能坐着轮流休息。大家互相谦让,班长让战士,身壮的让体弱的。夜过大半,劳累的战友们互相依偎着酣然入睡,那时还静坐着4位班长:杨大明、杨学荣、王铁良、张德龙。他们围着火炉在为战友们烤鞋袜,烤棉袄棉裤,有的在烛光下为战友缝缀衣服。此情此景我被感动了。
翌日早晨出发时,雪小了,稀稀落落地飘着,落在已经上冻的路上,显得非常滑。过一会儿起风了,雪又变大。横飞的雪花抽打在我们的脸上。虽然身子冷,肚子饿,涉冰水,踏泥塘,大家还是勃勃兴致,劲头十足。杨其林的脚被冻僵了,连鞋子丢掉了都不知道,在雪地里赤脚走了500多米才发现自己光着脚。当我们给他揉搓时,那脚和腿已经紫红,冰一样的凉。我们帮他找回鞋子后,他依然坚持走到目的地。
“七十六公里”处有一座帐篷,中午我们暂时在那里休息。大家仍然吃炒面,就着白雪,如同志愿军在上甘岭战场上一样。帐篷里只有一名工人负责在此看管道路,并且接待歇脚的行人。在这步行几十里都不能见到一个行人的山坳里,他终年坚守岗位,真是可敬可佩。对他来说没有什么“艰苦”“困难”,在他的字典里当然也找不到“畏惧”“退却”的词了。
经过再次行军后,我们坐上了小火车,至此,走出了深山老林。结束了一次莫名其妙的“军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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