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范学新 于 2018-6-25 09:22 编辑
老鳏夫李相臣
团部机关食堂是一个炊事班的编制，其中有一个特殊人物——勤杂工李相臣。老李头个头不高，当年大约五十岁左右，独居一人，满脸皱纹写着沧桑，一手老茧刻满勤劳。据他自己讲：东北土改时，他有两挂马车、五匹马，都入了合作社，是有贡献的。至于以后的经历，他从来没有提起过。所以，在大家心目中，他又是一个神秘人物。 由于他长期独居，性格古怪、处事独特、为人真诚。平时，他曲不离口，时常伴随着诙谐幽默的歇后语，什么“土豆子挠酸菜——硬挺”、“赶鸭子上架——一窜”、“火燎屁股——猴腚”……脱口而出，雅俗共赏，成了炊事班紧张劳动的“调味剂”。他律己苛求，谨少甚微。灶房、仓库重地从不越雷池一步，就餐一律排队，洗涮缝补自行打理，万事不求人。偶尔得病，自用土方调理，从不求医问药。记得一次，他后脑勺生疮，自己取来蚂蚁堆土，加醋调制，像膏药一样敷在患处，很长时间才好。几次劝他治疗，他都固执己见，不知是土方作用，还是日久自愈。 老李头有一个搪瓷大脸盆，用得异常仔细。洗脸从不使用毛巾，只用一块拆口罩的纱布，往脸盆里蘸一点水，在脸上抹两下。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叫“猴洗脸——一抹撒”。用完后，轻轻擦干，放回原处。一次，几个女战士借他脸盆用用，他千叮万嘱才肯出手。不料，她们一不小心“崩了瓷”，盆底边缘弄掉了一块，怕老李头埋怨，偷偷送了回去。老李头见自己的“心肝宝贝”“崩了瓷”，勃然大怒，在屋里一边痛心地摸着脸盆，一边跺脚，骂声不停：“你们这帮昧良心的东西，借给你们脸盆，你们经意用刀子刮搪瓷，心多狠！”与他一墙之隔的几个女战士自知理亏，躲在屋里，不敢出声。当天晚上，老李头气性不过，连饭都没吃。我外出采购回来，听说此事，立即做老李头的工作，并请女战士当面道歉。我说：“脸盆肯定是不小心崩了瓷，决不会故意用刀子刮坏，当然，这也是他们的不对，更不应该偷偷送回了事。”老李头很固执，依然不依不饶，像老小孩一样，一连几天都不与女战士说话。他虽很固执，但遇事直来直去，当面鼓、对面锣，时过境迁，从不记仇。没过十天半月，迎来中秋节，他拎着小筐、不言不语，特地从供销社买来点心送给女战士，使远离亲人的知青们备受感动，也改变了对老李头的偏见。 还有一件往事，至今使我记忆犹新。由于风寒受凉，我的左肩酸疼不已，活动受限，当时没有好办法，只好“土豆子挠酸菜——硬挺！”老李头见我经常齿牙咧嘴，关心地对我说：“司务长，别硬挺了，那是毒攻的，用火罐拔出毒来就好了。”火罐驱寒，确有疗效，但老李头的火罐拔得如何，我还将信将疑。一天下午，老李头找来一个罐头瓶子，热心地劝我试一试。盛情难却，一试何妨。只见他点燃一块纸片，迅速扔到瓶里，立即将罐头瓶扣在肩膀上。我感到肩部灼疼，不由得“哎呦”一声。他说：“没有事，火罐吸上去了，马上就好。”稍等片刻，取下火罐，肩上已灼起黄水大燎泡。随即，大泡皮破，黄水流淌。我说：“是不是火大烫伤了？”他自信地说：“不是，是你的毒性太大，都拔出来了！”我深知老李头一片好心，未置可否，立即到卫生队做了消炎处置。后来，虽然患处缓慢愈合，但却生出斑痕疙瘩，每逢春秋季节、阴天下雨，总会阵阵酸楚，微微作痛。无奈，又请团卫生队的韩医生做了手术，缝合五针，至今我的左肩上还镌刻着一块“知了”形状的印记，这大概算是老李头给我的抹不去的留念。 （写于2008年3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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